>>> 2006年第8期
咖啡午餐不点菜
作者：宇 秀
其实，休休去咖啡馆用餐是白白放弃了公司里的免费午餐，无疑是给自己增加了一笔开销，但是“啬小姐”休休却从不算计这个，她最讨厌人家说“不要白不要，不吃白不吃”，就是不花钱的东西也要看自己喜不喜欢需不需要，别觉得不花钱的东西不拿不吃就亏了。就说午餐这事，休休向来是认真的。早上赶点上班，早餐总是比较匆忙的，虽然鸡蛋、牛奶或豆浆等营养是够了，但用餐的感觉总不大好，急吼吼的；晚餐回到一个人的家里，自己动手做饭是没兴致的，就是偶尔有天兴致冲冲地做了三盘四碟的，自己也没了胃口，所以大部分时候，休休都是从冰箱里取出速冻食品解决晚餐的。如果中饭再稀里糊涂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这一顿饭，休休喜欢定定心心地坐下来色香味俱全，而且休休是要情调的，用餐的时候需要又安静又香甜，那种安静里有点轻柔的音乐，在咖啡馆用午餐也是一种身心的放松。而在公司里吃客饭当然是没有这样的情调的，在办公的环境里吃饭纯属是塞饱肚皮。所以除非是工作脱不开身，休休是不大肯用公司里的盒饭打发自己的。
去北京出了半个月的差回来，休休忽然觉得公司里的中饭也很香，一般都有两三个品种的小菜，红烧大排、荷包蛋、狮子头、鸡鸭鱼肉必居其一或居其二，有荤有素，看上去油光可鉴、红肥绿瘦。休休的助手艾琳是这次从北京新调来的，每到中饭时间就喜滋滋地说公司里的饭也这么好吃，在北京一到吃中饭就犯愁，老是大白菜煮粉条，光看那烂糟糟的饭菜就觉得人早晚得吃蠢了。
当然北京也有北京的特色饭菜，休休在北京出差时，艾琳曾带她到“老北京炸酱面”吃北京的风味。看那些个跑堂的肩头搭条白毛巾一溜儿小跑带吆喝着，跟电影里似的蛮过瘾，但一上菜休休不觉皱眉，光听那菜名就毫无美感难以下咽，什么芥末堆、蒸茄泥、萝卜皮、熘肝尖、炸灌肠、炒疙瘩，跟北京的地名什么口什么沟什么屯倒蛮配套的，特土！女孩子穿一身时装坐在那里吃那一盘盘黑糊糊的东西，怎么都不搭调。偶尔玩一玩还行，要是老吃那个可就不好玩了，再说吃着那样的饭配什么背景音乐呢？蓝调爵士当然不行，那店小二还如何能吆喝着一溜儿跑起来？京韵大鼓吧，让白领小姐觉得连胃也得铿锵起来，怪不得北京女人说话也特冲，要不就黏辣乎乎把你给咽得接不上话。艾琳不住地跟休休抱怨在北京吃饭多么犯愁，当然北京高档的餐饮有的是，但谁能老上王府、顺峰那种地方去呀，想花不多的钱吃一餐有口味有面子有情调的饭还真不容易。于是就不住地谢休休把她调来上海做助手。
初到异地的人，很要紧的事就是要好好安顿自己的胃，特别是中午的那顿。这对艾琳来说一点都不成问题，就公司里的中餐客饭她已觉得很美味了。再加上有休休指点，双休日也不发愁了，十几块二十几块就能在咖啡馆享受一顿口味丰富的情调午餐。艾琳忍不住在电话里跟北京的男友说，当初你要是在上海追我，根本用不着花大价钱到那些昂贵的大酒店，上海雅致的咖啡餐就很能让女孩子动心，那你请我吃饭的钱能节省不少耶。艾琳对着听筒一口气报了一串咖啡馆和那里的午餐品种，引诱得电话那端恨不能立刻飞过来。休休却在一边泼冷水，说是咖啡午餐是比较阴柔的餐饮，比较适合单身的女性，光是不点菜这一条，对于喜欢点几个冷盘小炒热火朝天地吃一通，再喝上二两酒的男人就很不过瘾了。
艾琳说她的男朋友虽然是典型的北方男人，喜欢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但和女朋友一起时绝对是依着她的，所以和艾琳在一起总是不惜重金去那些贵的地方，因为艾琳讲究吃饭的环境。而到上海来一顿饭两人加起来只要花几十块钱就让女朋友满意了，他何乐而不为呢？再说艾琳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吃饭最怕点菜了。
艾琳说的其实是很多女性共同的感觉。一个女孩子坐在那里点菜特傻，也没法点。要一个菜吧，或者只能是荤或者只能是素，挺寒酸的；要两个菜吧，其实根本吃不完，白白扔了怪可惜的。就是家常的两菜一汤，在稍微有点模样的饭店里，也得几十块钱。而且你点菜的时候，心里还哆哆嗦嗦地下不了手。有时还要等上比较长的时间，尤其是一个女人坐在餐馆里等菜那会儿，感觉会很不自在。可是在咖啡馆里，你一人坐在那里发呆，也没人觉得你有什么奇怪的。再说，咖啡馆有各种各样的套餐，15元、18元、25元、30元、50元不等，西式套餐、中式套餐任你选择，套餐里除了例汤，通常都配送咖啡或红茶、水果，每一样量不大，但内容丰富，搭配适当，足够吃饱。而且那样的环境里你同时还能得到视觉与听觉的享受，这顿午餐就有了许多附加值。有点心情的女人是会很在意这些附加值的。不过艾琳并不打算像休休那样成为咖啡馆午餐的老主顾，毕竟自己的月薪比起休休要少一大截，再说艾琳觉得公司的客饭已经很不错了，比原来在北京常常吃的大白菜、萝卜煮粉条实在美味精致多了。去咖啡馆用午餐是她双休日里的浪漫节目。
这天，午餐时间一到，艾琳就迫不及待地去领盒饭，休休拦住她说到楼下的“梦莲”去，顺便有点事跟她谈。梦莲是一家气氛比较家常的咖啡馆，那里的中式套餐很可口，价钱也公道。附近写字楼里的白领都喜欢去那里吃午餐。艾琳跟着休休往办公室外走时，忍不住扭着脖子朝同事饭盒里看呢，然后咽了下口水说，今天盒饭的内容真不错耶，看着那块油水很足的大排好有食欲。休休瞪了她一眼，别那么没出息。
这天中午的“梦莲”突然多了许多客人，座无虚席，人声盖过了柔曼的音乐，但不是高声刺耳的喧哗，而是和声的效果，毕竟来这里的人都有模有样，间或夹杂着流行的英文短句，还有几桌人在谈论时尚话题。WAITRESS的托盘里不是咖啡或茶点，而是统一规格的客饭，每一客配有四个品种的拼盘菜，外加一碗汤、一杯茶，统一价格12元。但午饭时间一过价格便上浮了。老板告诉休休，今天附近一家杂志社食堂停炊，所以一下子来了许多编辑。好在休休已有电话预定，照样坐到她平时靠窗的座位上。但是休休没有吃12元的客饭，她要了两份25元的商务套餐，有一大块牛排、鳕鱼、鸡，一款时令蔬菜，还有水果色拉、乡下浓汤，米饭或面包随你选择。艾琳悄声说真值耶！
这时，只听得旁边一桌的女编辑在议论咖啡馆的午餐，大概是要在杂志上做一个关于咖啡午餐的话题。其中一个嗓门尖尖的说：“你们晓得吗？从前上海的咖啡馆就是开中饭的，不过那时候真便宜，只要一块钱甚至能吃到西餐大菜哩！”另一个有点年纪的急急咽下口里的饭：“侬晓得格辰光一块钱是啥概念？听我父亲说一块钱能买100只鸡蛋咧；两块钱就是一个女佣做一个月的工钱呀！”
艾琳听了很觉新鲜，休休告诉她，其实这种咖啡午餐并非今天的时尚，“梦莲”里的场景就像是一部老上海黑白电影的片断。据说早在上海被割划出一块块租界的年代里，就有洋行的职员、大公司的先生小姐，以及外国驻沪广播电台的播音员等，每到中午便到就近的咖啡馆用餐的习俗。当然能够到咖啡馆用餐的人士自然是有比较好的收入的，对于普通的老百姓他们会认为是不实惠的，是白相（上海话即玩的意思）洋派。休休的母亲如果晓得女儿常常放着单位里的饭不吃，偏要到咖啡馆去花钱一定会说休休是华而不实花冤枉钱。但是休休说，其实在母亲看来我很奢侈大手大脚的消费中，她并不了解我的计较，只是我们两代人计较的内容不同而已。在物质水平较低的年代，母亲那一代人的节俭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物质的不足。
但在已经富裕起来的时候，她们老一套的节俭则有点辜负高度发达的现代物质文明。在当下这个时尚年代，传统的节俭因偏重与所谓的实惠，而忽略了现代生活品质，而这种品质里包含了相当的不实惠的内容，比如情调、感觉、档次、趣味等。休休认为一个聪慧的现代女性应该努力使自己的生活像广告一样优雅，而这一点也是我们做化妆品这一行所应具有的职业敏感和心境。闲聊中休休不知不觉把话说到了要跟新助手谈的正题上了。
当然以休休的新吝啬主张，无论怎么重感觉、情调等浪漫的东西，她总还是要算经济账的。以休休的经验，咖啡午餐比起盒饭、路边排档、豆浆店6元一大碗的雪菜肉丝面外加一只荷包蛋是贵多了，但在另一些情况下去咖啡馆用午餐又的确是省钱又体面的精明选择。休休归纳了以下六种情况：
1．如果你一个人逛街逛到吃中饭时，正好可借用餐的时间歇歇辛苦的脚，进到快餐店轧闹猛，或自己又得拎着东西又得端着托盘跑来跑去，显然很对不起自己 ，而到像样的饭店里一个人坐下来点菜又觉尴尬；
2．如果有很久你已没有饭局，没有男朋友约在酒店靠窗的位置上等你的浪漫，你可以用买一支劣质口红的钱，去换一顿午餐的环境，也换一份心情，没准还有一个意外的邂逅；
3．如果你约了朋友或客户在午间会面，你的OFFICE附近恰好有一间咖啡馆，就可以不吃公司里难吃的客饭，花不多的钱还显得体面；
4．如果你同别人为你介绍的女朋友初次见面，约在电影院门口或某一个拐角，实在是太老土也太鬼祟，而大酒店虽然派头够足但破费也不会小，何况你根本吃不准见了一面是否还值得见第二面，那么找一家安静的咖啡馆，两个人50元就搞定了；
5．如果几个女人碰碰头，却又不想由谁做东，到咖啡馆吃套餐最适合AA制，免得碰了头回去一肚子的不开心，小肚鸡肠算来算去不合算。
6．如果你怕自己的时装被用餐的环境弄脏，怕你秀发上新鲜的海飞丝和出门时喷洒的毒药（CD的一种香水）或诗意（兰蔻的一种香水）染上饭菜的油烟味。
如果你恰好有一项符合了以上的一个“如果”，那么你就该去用咖啡午餐。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