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0期
把酒临风，柔肠寸断
作者：龚玉和
一款“醉糟鸡”是绍兴名肴，做法简单。古人有“肥鸡煮熟，飞盐略擦，布包入糟坛，三日可用”的记载。此菜色醇味香，入口鲜嫩，很有绍兴地方口味。谁能想到，这一道不起眼的家常小菜，竟然还能引出一段感人至深的“儿女情长”故事，倒是让人意外。
相传，南宋诗人陆游与表妹唐婉自幼相识，19岁时，陆游与唐婉相爱成婚，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二人如鱼得水，终日形影不离。不料，陆母深恐陆游“眷于儿女之情，而惰于学问，数之谴妇”，活活将这对恩爱夫妻拆散。
二人一别数年，天隔一方，茫茫人生路，也是身不由己，各自“男婚女嫁，音书两绝”。是年三月初五，适逢大禹生辰，山阴百姓倾城而出，踏春祀祖。时年27岁的陆游，独自出行，走进大禹寺旁的沈园。未料，恰巧与唐婉夫妇相遇，二人一时悲喜交加，百感交集，可是，此时二人却“相对无言，欲哭无泪”。唐婉强忍伤痛，请人给陆游送去几碟小菜、一壶老酒，以示旧情难忘。
陆游远望唐婉倩姿丽影，千般感慨涌上心头。举樽独饮，一块醉鸡入口，形同嚼腊；一口黄酒入肠，泣血摧心。真可谓，酒入愁肠愁更愁！
此时，陆游如醉如痴，便在园内墙上题写了：“红酥手，黄腾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山盟虽在，锦书难托。错、错、错！”
唐婉读了这首词后，肝胆俱裂，伤心欲绝。含泪和了一首：“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沈园一别，唐婉一直抑郁寡欢，竟然抱病不起。不久，饮恨辞世。
这是一曲催人泪下的爱情绝唱，也是一段对于绍兴饮食文化“源远流长”的追溯！
绍兴人“嗜酒风气”之盛，别处的人是难以想象的。世上哪个地方的百姓，能有绍兴人“饮酒”的豪风呢？饮酒，一直竟能喝到“气壮河山”，进而，达到“千古传诵”的程度！
《吕氏春秋》记载，越国出兵伐吴，父老乡亲于绍兴城外“劳师馁行”，献酒于越王马前。勾践投酒于大江，并与众将士迎流痛饮，一时士气高昂，锐不可挡。
有如此豪壮之将士，那么，还会有什么强敌不能摧毁呢？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箪醪劳师”的典故。
绍兴酒晶莹澄澈，馥郁芬香，早已成为酒中珍品。世上的三大古酒：啤酒、黄酒、葡萄酒，只有黄酒是“国粹”，绍酒又居黄酒之冠，色泽澄黄清亮，醇厚甘甜，人称“酒中极品”。
绍兴人“饮酒”的豪爽，外省人也许只能在鲁迅小说中感受，难于如法炮制。绍兴酒的“喝法”，一般先将酒置于温水中烫热，然后，置一高口酒壶，一杯老酒，几碟小菜。坐下，细品慢酌，其中心态的滋润与滋味，难于言表。
古人说，只有这样饮酒，才能觉出酒中的滋味。清代《浪迹续谈》说：“绍酒以初温为美，重温则味减。若隔火温之，酒虽胜而性热，于口体非直。”从这些记载中多少可以看出，绍兴人这种饮酒风俗的传承久矣。
绍兴酒好，声名在外。究其原因，除了绍兴有悠久的酿酒工艺之外，还和绍兴地方的水质大有关系。清代《浪迹续谈》这样说：“盖山阴、会稽之间，水最宜酒。易地则不能为良。故他府皆有绍人如法制酿，而水既不同，味既远逊矣。”
现在，全国各地均有酒厂，礼聘绍兴师傅，采用优质原料，如法炮制绍酒。虽然是相同的配方，师傅也是绍兴请来的，工艺亦相同。但是，做出来的老酒，其色、香、味等远逊绍兴当地产的老酒，品酒家一尝使知“相差大矣”！
原因何在？皆因无山阴之水的缘故。所以，这些酒的名称，也只能叫做“仿绍”，或者“苏绍”等，而不能统称为“绍酒”。
那天，我们到绍兴旅游，参观了沈园之后，信步来到附近的“三味酒楼”吃饭。尝了酒楼的小菜之后，几位杭州同行感到小菜烧得“蛮入味的，很有几分乡土特色”，不由称赞了几句。
老板听了，不觉高兴起来，也就滔滔不绝地和我们聊起了绍兴人对于“饮酒吃菜”的习俗。原来，现在时尚的绍兴人进酒楼吃酒是很另类的，他们甚至饮什么酒，需配什么菜下酒，也不落俗套。
那位老板告诉我们，绍酒的“四大名品”，即：元红酒、加饭酒、善酿酒和香雪酒。不同的酒品，要配不同的菜肴，才能“对得起”这种酒的特性。“好酒须有好菜配”，犹如俗话说的“好马须有好鞍配”一样。
“加饭酒”，一般要以“冷盘外加湖蟹”下酒。深秋时节，酒楼里生意特别好做，原因是绍兴人素有“秋深菊秀蟹肥时，把盏持螯品绍酒”的传统。黄昏时分，只见酒客慢慢踱进来，上了楼，要一瓶上好的“加饭酒”，点上“二对湖蟹”。即使一个人进酒店喝闷酒，也会临窗择个座位，自酌自饮，自得其情。看着他们细细品菜的滋味，不由记起鲁迅先生小说中的某一个章节。
而“善酿酒”通常配的菜是“甜菜糕点”。初春，也有打工者歇班后，沿街找—个位子。坐下，要一盆“盐煮笋”，一碟“卤豆腐”，美美地喝一盅，然后打道回府。
“元红酒”，闻其名，品其味，就知道此酒需以鸡鸭肉蛋相佐。婚庆酒宴上，大都以元红酒为首，好鱼好肉，开一瓶元红酒，众人须一醉方休，此时其乐无穷，无以言表。
“香雪酒”，现在一般青年人引为“时尚”的饮法是，在酒中加冰块，兑上汽水当饮料喝。也可在酒中放入冰块后，加冷水稀释，调入鲜柠檬汁或者樱桃。饮时，口感舒适，如同清泉入腹，酒香袅袅，令人回味无穷。
绍兴人饮酒的方法甚多，难于尽诉。诗人陆游曾这样描述绍兴的酒风：“城中酒垆千百所，平时酒价贱如水。”清袁宏道在《初到绍兴》一文中也说，在绍兴城里“家家开酒店，老少唱吴歌”。关于绍兴老酒记载最早的，大概要算是《国语》：越国兵败，越王为增强国力，奖励生育的措施，方法竟是“生男，二壶酒，一犬；生女，二壶酒，一豚”。以“酒”作为对百姓的奖励，在别处恐怕是闻所未闻的事。
绍兴人对于饮酒的风俗很有讲究，他们凡有婚宴寿庆必要喝酒，婚宴上，一杯酒一对新人同喝，意为“合欢”。
饮完，掷酒杯于床下，一仰一合，意为“翻云覆雨，阴阳和谐，大吉大利”，也含有新婚夫妇今后要“风雨同舟，和衷共济”的意思。
绍兴人于酒的情有独钟，甚至在日常生活习俗上也处处表现出来。
婴儿出生要喝酒庆贺；满月要喝酒，建房要喝酒，迁居、房事、驱灾、中榜、告捷、寿庆等等都要喝酒。以酒助兴，以酒助乐，酒已成了绍兴人平时生活的组成部分。
到绍兴人家喝酒，见到最令人难忘的场面，莫过于他们的“行酒令”了。酒喝到兴头上，高声劲呼：“独占鳌头”、“两相情愿”、“连中三元”、“四季发财”、“五指登科”、“六六顺”、“全家福”等。行拳猜令，当众满樽，举怀痛饮，一醉解千愁！
不知道这种沉淀于民间的“酒习俗”，是否就是我国的“国粹”——酒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