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期

老家年猪分外香

作者:沧江鱼




  立冬刚过,母亲便迫不及待地加重了对两头年猪的关爱,首先是原有的一日两餐加质不减量,另外还特意外加一顿早点——爆炒玉米。玉米炒得金黄,两头肥家伙吃得喷香,母亲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父亲也不闲着,每天劳作回家顾不上洗去脚上的泥巴,就一头扎进猪圈去,拍拍猪嘴捣捣圈门。末了,便一个劲地催母亲:“快去采几篮油菜花回来腌了!”逗得母亲恼怒地回嘴:“瞎慌什么,这不还早着吗,跟个娃娃似的。”父亲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年就杀一回年猪,馋呗。”晚饭时,父亲对我和妻子说:“还是按老规矩,日子和菜谱由你俩定,找个周末把你们的同事朋友统统请来,好好热闹热闹。”
  其实如今日子好过了,只要有点市场的地方就有肉摊,品种也多,掏点钱就可以一饱口福。即使这样,过年杀年猪的习俗却还是一如继往。记得小时候农村生活较贫困,一日两餐能解决温饱就是“小康”,大鱼大肉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于是养猪就成了每年必须完成的功课。家里一般喂两头猪,一头杀了做年猪,另一头卖了钱用于日常开支。说俗气点,杀年猪是为了解馋;说文雅点,是对一年的辛苦做个总结和庆贺;说现实点,是为来年的肚皮做个储备。预先定下的日子到了,村邻亲朋如约而来。那一天是全家最高兴的日子。炒猪肝、烤肉、卤下水、回锅肉……摆了一大桌,大家吃得狼吞虎咽,吃得风卷残云,吃得饱嗝连连。年猪肥胖程度是一家人的面子,是一家人勤劳与否的象征。那时母亲尤以善喂肥猪著称,深得亲朋好友的敬重。饭桌上大家你一杯我一盅不停地给父亲敬酒,45度老白干灌进肚里,父亲喝得脚步踉跄。但酒再醉,有一件事却是永远忘不了的。饭后亲朋好友散去,父亲便使唤着要我帮忙递盐巴端清酒,把专门留下的猪脖子猪腿子腌装起来做腊肉。母亲也忙碌着炼猪油、灌香肠。这些可都是全家的命根啊,谁也不敢马虎。
  日子天天过,年猪年年香,一直香到了今天。
  如今我们几个子女也相继长大,有了自己的事业,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年猪的意义也有了很大的变化,杀年猪不再为解馋淘日子,变成了我们弟兄几个调解人际关系或休闲作乐的媒介。找个悠闲的周末,同事好友欢聚一堂,打牌、斗酒、侃大山,其乐融融,其情切切。“香”的不仅是肉,更是人间真情。这期间,有一道菜可是少不了的。挑几斤精肉,剁成细末,用事先腌制好的油菜花腌菜拌了,就是一道滋味独特的“生肉腌菜”。生肉甘甜润口,腌菜清酸回味,那滋味可真叫绝了!菜香、酒香、满口留香;心悦、神悦,情意浓烈。人间美景莫过于此。
  交待完该交待的,5岁的儿子早嚷嚷着要找刀子了,母亲却反而沉默了。我想母亲的心里肯定是既高兴又难过的。高兴的是,自己辛苦付出的心血没有白费,总算对子女们有了交代;难过的是,肥猪是自己一手喂养起来的,现在一下子要分离了,心里总是有几分不舍。深夜里,我隐约听到父亲和母亲在轻声地争论着:“肥猪出栏后,又该上哪里买猪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