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6期
丰子恺与酒
作者:钱星博
丰子恺早年在日本留学期间,便经常相邀好友共饮。一天,风和日暖,他约一位友人前往当地的风景胜地江之岛游玩。在清雅洁净的酒店中,两人踞坐一榻,叫了“两瓶正宗,两个壶烧”。“正宗”是日本一种最普通的清酒,色香味都接近于中国的绍兴酒,而“壶烧”则是日本的名菜,它的原料是一种如拳头般大的螺蛳,做法为先把它煮熟,然后取出肉来切成肉末,拌以酱油等调味品,再放入锅中烧热即可食用。由于螺蛳的外形像一把壶,所以取名为“壶烧”,其味道十分鲜美,是佐酒佳品。岛上怪石嶙峋,海鸟鸣声不绝于耳。丰子恺三杯落肚,仿佛身在仙境,但觉心旷神怡,世事皆忘。直至晚年,每每念及此事,他还津津乐道。
回国之后,丰子恺看到他的《护生画》在佛教界广为流传,觉得自己应该以身作则,所以就戒了荤腥,变成了一个素食主义者。不久,丰子恺应夏丐尊老师之请,到浙江上虞的春晖中学任教。丰子恺虽然爱饮酒,但是在校中绝对不饮酒,以免给学生留下坏榜样。但在授课之余,则是他的小天地了,他经常与同事朱自清、匡互生、朱光潜等在白马湖畔聚会饮酒。他们饮酒不讲究小菜,总是四小碟冷菜便解决问题,一般是豆腐干、油氽花生、茴香豆和凉拌绿豆芽。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聊天,天南地北,海阔天空,无所不谈,但谈得最多的还是文艺,如小说、戏剧和音乐等。有一次丰子恺忽然来了灵感,就作起曲来。因为没有带纸,他就用笔在自己的白衬衫上画五线谱。有时则与好友们泛舟讴歌于白马湖上。后来朱自清和朱光潜等都成了中国文化界的知名散文学家,他们都撰文提到白马湖畔,对这段情谊无限怀念。朱光潜在文中写道:“我们都喜欢喝酒,因为酒后见真情,各有各的表情。我最喜欢子恺那一副面红耳赤、雍容恬静、一团和气的态度。”
在上海寓居期间,每逢闲暇,丰子恺经常去城隍庙里的春风松月楼吃素酒。这是一家名闻遐迩的百年老店,是上海最早开设的素菜馆。丰子恺的吃法很经济,经常是一斤黄酒,一碗“过浇面”,一碗炒冬菇,一碗素什锦。所谓“过浇”,就是浇头不浇在面上,而是另盛在盆里,作为菜肴,等到酒菜吃完了,才上一碗清汤面,剩下的菜连菜带汤倒在面里吃,也有人把这种过浇面叫做“过桥面”。这家馆中的冬菇特别肥鲜,素什锦也非常入味,浇头的分量又足,所以那碗面就等于是一碗什锦面了。后来与堂倌熟悉了,看见他进去,就大声吆喝“过桥客人来了,请坐请坐!”
据丰子恺夫人回忆,在婚后,先生从来未间断过饮酒。即使在十年浩劫时期,虽“牛棚”中挨批斗,但他仍设法让家人给自己送酒来。不论白天怎么受苦受难,只要晚上一斤黄酒下肚,他照样在牛棚中吟诗作画,谈笑自若。
他对孔子在《论语》中谈到“唯酒无量,不及乱”一语有独特的见解。传统的讲法是:“酒可以按照你的酒量饮下去,可是不能喝到不能控制自己的地步。”他的解释是:“古代人喝酒,是用音乐伴奏的,‘乱’是乐章的末尾,‘不乱及’就是指喝酒的人不要喝到音乐的末尾还不停止,也就是说要控制喝酒的时间。”此外,他还写过不少有关喝酒的文章,如《湖畔夜饮》、《酒令》、《吃酒》等,都是脍炙人口的传诵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