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7期

饕餮的多重意义

作者:熊仁松




  现如今,翻阅报纸,打开电视,登上网络,“饕餮”一词频频出现在各大媒体之上,譬如享受味觉“饕餮”盛宴的大餐,享受视听“饕餮”盛宴的多媒体,还有美食经验丰富老到的“老饕”。在物质财富日益丰富的时代,为了强调民众物质精神生活上选择的多样性,更是为了一次次鼓动大家的享受欲望,饕餮这一生涩词条,也因此在简体字运用多年的今天,一时间如枯木逢春,大放光彩。
  
  一、字面意义
  “饕餮”(taoti彛┰庵复抵幸恢中锥裉笆车囊笆蓿绞裁闯允裁矗捎诔缘锰啵詈蟊换罨畛潘馈U庵中槟獾男蜗罂梢源庸糯佣σ推魃峡吹剑挥猩硖澹挥幸桓龃笸泛痛笞欤蜗笳菜婆M罚姿贫窭恰!镑摇弊直局柑暗梦扪帷!逗亲印ね稣鳌分?“饕贪而无厌,近利而好得者,可忘也。”另外,“饕”又特指贪吃,苏轼《老饕赋》:“盖聚物之夭美,以养吾之老饕。”于是乎,饕餮一词也由原来凶恶贪食的野兽衍生出凶恶贪婪的人或贪吃的人。
  
  二、审美意义
  我们可以从汉字“美”的来源分析入手,汉字中的“美”在《说文解字》中被解释为:“美,甘也。从羊大。甘,美也。五味之可口皆曰甘。”而甘之美味,是经过人的咀嚼,触发味觉,产生心理上的快感,即最初的美感。由此可见,审美是起源于味觉的活动,即人类在满足了生存下去的果腹充饥需求之后,跳出饥饿的桎梏,人类的欲望之门又向前推进一步,有了更高层次心理需求,即所谓的最初的审美情趣。从古至今,人类对饕餮形象的认识正是从吃到审美,形象逐渐饱满。
  在当时的古人看来,它是贪吃的象征,所谓“吃”,在这里有两个指称:满足生理代谢能量需求的活动和满足氏族部落生存下去的活动。尤其“吃人”这一指称更是成了它最为显著的标签。《吕氏春秋·先识览》有云:“周鼎著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在那如火烈烈的野蛮时代,弱肉强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为求生存,血与火的战争从未停歇,而饕餮形象的出现一方面就暗含着对异族威惧恐吓的意味:它会吃人。它一再警示着其他氏族部落切莫妄动,吃人的饕餮时时刻刻伺机而动,相应地,狰狞的面目对于本氏族部落却又是承天休、佑福祉的保护的神力,以求本族生存下去并日渐壮大。这种“吃”的双重性宗教观念、情感和想象便凝聚在此怪异狞厉的形象之中,承载着先民的殷殷期待。
  而在当代人看来,饕餮这一形象又有着深厚的审美情趣,充溢着莫名的神秘色彩。它的形象被定格在留存至今的青铜器之上,象征着绵绵不尽的渊源,张扬着生生不息的活力。外在拙劣的符号图案,虽极尽夸张狰狞,但通过这些外在形式,我们又能触摸到形式背后那丰富的内涵,即这种“有意味的形式”呈现出某种洋溢着简单纯粹的人类童年气息,指向某种超越世间、无限的原始宗教情感,传达出一种神秘莫测的非人为力量,此时,外在的狰狞可怖与内在深沉的历史力量完美结合,构成一种震撼人心的美——崇高。最后,这一形象再通过雄健的雕刻线条和硬质沧桑的青铜材质得以呈现,就愈加焕发出咄咄的生命力。
  
  三、社会意义
  一直以来,我们都以龙的传人而自居,其实在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图腾崇拜中,饕餮一度占有绝对的统治地位,在夏商周时期所铸造的鼎上多是饕餮的图案,众所周知,鼎是古时祭祀的礼器,能登上此即一定是非等闲之物。饕餮正是这样一种怪兽,与龙一样张开着巨大的嘴巴和胃,以吃为惟一理想,气吞山河、欲壑难填,说到底,它就是饥饿时代的图腾,昭示着在那个茹毛饮血年代,由于物质尤其食物的匮乏而造成先民对饥饿的恐惧和对饱食的热切渴求。同样,它也似一种胎记标注在这个尚食国度的国民性格之中,千百年来不曾磨灭。
  摊开地图你会发现,虽说中国是地大物博,但绿色和浅色的区域却是少之又少,就是到了现今,这只占世界耕地面积1/22的土地,却还承担着占世界人口1/7人的粮食供给。再加上气候复杂、社会动荡等天灾人祸的因素,炎黄子孙长期遭受饥饿的折磨。古往今来,大饥荒的历史记载也是屡见不鲜,古时老百姓饥饿难耐,吃人的事更是不少,成语“画饼充饥”、“望梅止渴”也是充分发挥了古人的想象力,以此稍稍缓解那欲罢不能的饥饿感,一代诗圣杜甫就曾写到“饥饿动即向一旬,敝衣何啻悬百结。”,以此感叹难逃饥饿这一恶魔胁迫的不济命运,更何况寻常百姓。文化作为社会现实的反映,会长久保留社会的现实印记,丰衣足食的今天,在汉语文字中,还有着举不胜举有关 “吃”字组成的词语,比如货物交易进货叫“吃货”,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叫“吃官家饭”,下棋时并子叫“吃子”,利益受损叫“吃亏”,诸如此类,多如牛毛。对于吃的关注,我想,中国无疑是首当其冲的,从奢华无比的满汉全席到貌似普通但讲究颇多的小吃,无不显现出其对吃的无限重视。就是以美食著称的法国,在以色香味形兼备的中国菜面前也是自叹弗如,在中国这种无处不在的饕餮精神正是应了那句俗语:民以食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