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0期
怀念写信
作者:曹 娟
我对这些旧信情有独钟,一是因为信笺上的字迹都是朋友们的亲笔手迹,或秀雅飘逸、清晰婉约,或龙飞凤舞、气势酣畅。使我联想起它们背后富有不同个性和风采的主人。二是因为从信的内容可以领略曾经的心情,曾经的思想,它们在纸上原汁原味地保存到今天,穿越了漫漫时光,再回首时,当年的快乐或忧伤,幸福或痛苦,都有一种青涩的可爱。
我收到的第一封同学来信是在我心境极其悲苦和落寞的时候,那是1987年一个春寒料峭的早春。当我的同学正在高中课堂里学习新知识时,我已卷起铺盖去部队了。生活在他乡,我仍走不出失学后带来的那片灰暗的天空。同学子静的一封信寄到我的老家,辗转一个月后终于到了我手里。在隐约的春风里,我静静地拆阅了这封普通的同学来信。信中,她详细叙述了她的高中校园生活以及她遇到的困惑和烦恼,并询问我的近况和今后的打算。信中的末尾写道:“把所有的困苦和磨难都看作是有意义的吧!那是对生命的磨炼,是人生的一笔财富。部队是所大学校,振作起来吧!你将看到生命的春天正向你走来。”我几乎是含着热泪读完她的信,脆弱敏感的心被温暖的同学友情深深感动。子静是我保留的86封旧信里数量最多的一位作者。
旧信件多数使用的是传统的老式牛皮信封,贴的也是当年最普通的长城邮票。但信封的大小不同,里面所用的信纸的质量也不同。
有一些尺寸略大的牛皮信封,那是我一个远赴海南的朋友寄来的,当年贴的不知是什么邮票,被我一个爱好集邮的朋友剥去了,只剩下半个黑黑的邮戳。她在写来的10多封信里,一直选用一种花色淡雅的漂亮信纸,再加上她娟秀的字迹,信件的折叠也别具匠心,富有视觉上的美感,装帧得像情书。我从她的文字里了解到她在特区的另一种生活以及人生地不熟的无奈心境。后来,她的天空飞来了“爱情鸟”,她去了香港,在香港她还来过3次信,之后就断了音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不知她过得可好?
翻阅旧信,我读到了一封当年同寝室的姐妹出嫁后写来的信:“……我现在大着肚子,难看死了,在家养了几只鸭……”以我当年19岁的眼光看孕妇的体形,也会用“难看死了”来形容,如果没有后来自己的亲身体验,怎能感觉到当事者内心深处那份欲做人母的神圣、喜悦、骄傲和羞涩呢!今天回味她的这些词语,我不由得笑了。
还有几封盖着红色三角印的部队来信,那是我的一个兵哥哥寄来的。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全是一个大哥哥对小妹妹的关心和爱护,用我今天侦察性的眼光再来阅读,也找不出一句暧昧的话语。他的信在我为数不多的13封异性信件中占了7封,另外6封分别是在我20岁以后因工作关系或深或浅交往过的3个异性朋友,他们因了这样那样的原因各给我写过两封信,全都是纯友谊的,如今我们都已失去联系。我的旧信中没有一封是情书,这不能不让我感到有些许遗憾。
一些粉红色和白色的信封,从字迹上我便认出了是当年读师大的W同学和C同学寄来的,语言里或多或少地流露着她们当年的远大理想和美好憧憬……
我坐在书房的地上,在杂乱的信件中,从一封读到另一封,从一个友人看到另一个友人,多年前的信件在我手中无序地展开,折叠,再展开,仿佛过去的无数个白天黑夜被我随意地颠过来又倒过去,有一种置身于时间隧道的幻觉。
信件曾经一度作为我们联系的桥梁,宣泄过我们的喜怒哀乐,我至今还能回忆起自己许多个夜晚在灯下奋笔疾书的情景,喜欢那一份悠缓的倾诉,喜欢那一份阅读的甜蜜和温馨,喜欢那种用古老原始的方式与友人分享思想,分享天空。
如今身边也好友成群,但电话和计算机的介入彻底地改变了我们的联系方式,常致电,常问候,常见面,如此方便如此随心所欲。经常收到的信件大多是作品发表后报刊寄来的印刷品,手写的信件已寥若晨星。呜呼,那些曾经跃动于眼前、满目详熟的亲切的字体,已随着一个时代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