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3期
父亲的家
作者:贺柏武
一向节俭的父亲竟然主动给我打来电话,我看着手中唱着歌的手机不禁觉得有些诧异。下意识里,我怀疑是不是他在外地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快速地按下了接听键。
“武仔,我入党了……”电话那端的父亲显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话音中明显地带着几许激动的颤抖。
我知道,对于没什么文化的父亲,入党一直是他心头的一个梦。
这些年父亲一直在外地的一家单位做临时工。那是一个行政事业单位,每天进进出出的都是有身份的人物。其实父亲最初出去打工时,并没有直接到那里做事,而是跟着一些装修队伍做些零散的事情。时间一长,由于勤劳肯钻,父亲也慢慢地懂得了一些水电施工装修方面的知识。一个偶然的机会,那单位正好要招一个后勤方面的水电工,父亲便怀揣着自信前往应聘,结果在一群托关系走后门的年轻人中胜出。
那是他特意主动打电话回家告诉母亲的一次。他说,毕竟一个单位还是要几个真正能干事的人。而且,他也就因为这样一个成功的例子,在以后日子里总是教导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做人就得学一门真正的扎实技术在身,这样走到哪里都能找到事情做,不用担心没饭吃。经历过那个艰苦年代的人,对于一日三餐能够吃饱就已经很满足了。
其实,父亲最初进去时,是作为水电工招进去的,但后来干的事情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杂。全局的水电、水管、锅炉房、绿化带等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儿,好像全揽在他身上了。我们有时就不服气,跟他说,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能者多劳”,你越能干就越要你干得多,而且你的付出与你的所得就越成反比。他往往会严肃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做什么事都是拈轻怕重。现在找份事做不容易啊,多做点事又不会累死人,大家都心里有数的,领导也会记得你的。”次数多了,我们对于他的这种“傻冒”经常嗤之以鼻。然而他却依然我行我素、乐此不疲。记得有一次母亲在家里出了点意外,被开水烫伤了脚,打电话给他,希望他能请几天假回家照顾一下。他却为了局里正好在改造锅炉一事,铁石心肠地没回家,成天抱着技术图纸围着锅炉打转转,恨得母亲七窍生烟。以至于后来母亲动不动就取笑他,看来那锅炉比你老婆还重要了。在这个时候,他就只有嘿嘿一笑,便不再作声,他知道他亏欠母亲太多。
我们也曾劝他不要再做了,现在子女都已经长大成家立业,是该在家里休息休息了。他却不听,一直坚持说单位对他好,而且他在那里也干得舒心,所以大部分时间,他和家人都是聚少离多。我不知道在他心里到底是否还能感知家的这种归属感,但现在他加入了党组织,我想我们就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在讨论他是否能破格入党的群众座谈会时,他单位的一个同志是这样说的:“在我们国家目前还存在临时工这一用工制度的前提下,让湘南同志入党,无疑是让他在这里找到了一种家的感觉。”
父亲作为一名临时工,能在外地找到一个家的归属感,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