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7期

木薯情深

作者:周苏韵




  悠悠岁月悠悠情,千回百转难相忘。
  依稀忆起,儿时的光景。深山陋巷,穷乡僻壤,终日为衣食担忧,能够饱食一顿,实为莫大的享受。那时的我们,几乎什么粗粮野食都尝过。然而,我至今难以忘怀的,还是祖母的木薯套餐。
  那时虽然处于艰难时期,年已七旬的祖母仍为我们——她的儿孙们烹制出在当时看来美味可口的木薯套餐。
  祖母的木薯套餐有二,一为木薯糊糊,一为木薯面面,做起来都不难。
  那时,祖母带领着我们,先到田间挖回硕大丰腴的木薯,洗净、刮皮、晒干、切块,然后拿到镇上的磨房里,碾成又白又细的粉末儿,就可以用来做糊糊或面面了。
  木薯糊糊是我的最爱。每每祖母做时,我都寸步不离,如影随形地“一路追踪”。祖母总是带着一脸慈祥和蔼的笑,挪动着蹒跚的脚步来回地忙活开来,也不需要我们的帮忙。拿出面盆,木薯粉儿倒入,少量的盐放入,适量的水加入,祖母那布满岁月痕迹的老茧的手温柔地揉搓着那些面粉儿,一如平日里她用那粗糙的手关爱地轻抚我们的头一般。祖母还会唱起童谣,我陶醉其间,闭上了眼睛。祖孙俩就这样守着那盆面团儿,幸福弥漫了整个小院,乃至整个童年时代……当我再次俯身看那面盆儿时,却惊奇地发现祖母灵巧的手下不知何时已变魔术般现出了一个浑圆白皙的娃娃般的大面团。我们兴奋极了,簇拥着祖母,往已烧开了的锅灶台走去。围灶而坐的姐姐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她那明亮的眸子也一脸热切地凝视着亲爱的祖母,一如我的目光。只见祖母一只手托着面团,另一只手轻轻地捏着,掐下一小颗一小颗的小面团,那些小家伙就忙不迭地纷纷往锅里跃,在沸腾的锅里活蹦乱跳的,好不惬意!而那时的我,已经开始畅想着,自己端着满满一大碗木薯糊糊,蹲在家门口,抑或是跑到邻居的小胖子家,津津有味地狼吞虎咽的幸福模样。尽管糊糊是木薯做成的,清淡的汤里只有星星点点的油末、盐和葱花,但盛满的却是祖母深深的爱和我们满满的幸福,那个时代的幸福。
  而木薯面面,是更为奢侈的吃食了,制作成本不那么经济,但尝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同样是先加水加盐揉搓成一块大面团,之后,祖母就把它分成匀称的拳头般大小的小面团,等锅烧热了之后,先放一勺子的猪油,搅拌,使之触及锅的各处(这样不至于下面团黏锅),然后祖母会把小面团放入,用锅铲子逐一压平,厚薄约0.2~0.5厘米,慢火烧,不时地翻炒。末了,加入葱末。加点儿酱油会更香脆。也有做成甜的,这样从一开始揉面时就不能放盐,最后放糖。不过这种吃法更奢侈,祖母一般是很少做的。这就有点像北方的烧饼或是煎饼之类的,但又够不上人家的档次。站在一旁的我们,看着祖母娴熟的动作,闻着那诱人的香味,早已垂涎三尺了。善解人意的祖母,看到我们的窘样儿,拢了拢斑白的发髻,呵呵笑着:“孩子们,别急,快了,大伙儿饭桌上候着吧!”当祖母终于端着那盘黄澄澄香喷喷脆生生又泛着点点油光的木薯面面走向简陋的饭桌时,我们都像快活的燕子般欢呼雀跃起来,迫不及待地伸出了筷子,忽略了该先夹一块送到劳累的祖母的嘴里,让老人家先尝尝……
  木薯糊糊和木薯面面,陪伴着我度过了孩童时代,当然还有可亲可敬的祖母。是祖母缔造了它们,让我的童年少了些许苦涩和忧虑,多了不少欢乐和满足。如今,身处都市,玉盘珍馐、美味佳肴,随处可食,但游离在这略显富余而又浮躁的繁华之中,我会蓦然想念宁静僻远的小山村,那粗陋的饭桌上,祖母一脸质朴而慈祥地笑着,给我们端上热气腾腾的木薯糊糊或清香四溢的木薯面面。想念祖母站在一旁,看我们狼吞虎咽的幸福模样,轻抚我们的脑袋的场景,那么美好,那么温馨,那么自然,那么亲切……
  淡淡相思淡淡溢,浓浓深情浓浓意。他乡辗转逢故人,回看儿时祖孙情。
  祖母天堂有知,也会再给我做充满着浓浓爱意的美味木薯吧。我相信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