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9期

飘香的薄荷饼

作者:丁 超




  记得孩提时候,母亲烙馍馍除了放香豆叶外,还喜欢放碎薄荷叶。她烙出的馍清香可口,黄中透亮,油润润,软和和,一层一层的,咬一口薄荷就会撒落在下巴上。多少次,口水打湿了我那褪了色的红领巾。于是乎,“画饼充饥”、“天上掉馅饼”等妙语就记得特别牢。每年盛夏,我为能经常吃上香喷喷、甜滋滋的薄荷饼,总忘不了要从渠坝上拔一些鲜嫩嫩的薄荷秧,摘取叶子,用水淘尽泥沙,放在窗台上或凉席上晒干研成末,盛在瓦罐或饭盒里供母亲备用。
  家乡在黄河边上,它的名字叫红岗堡,那里的土质十分肥沃,各种野花嫩草数不胜数。花开之时每闻鸟语,可称得上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那酷似白杨树一样的薄荷,亭亭玉立,无论在田埂上,还是在渠坝上,或是水沟边、河岸畔,随处可见粉红色的小花,还会送来阵阵清香,沁人心脾。有时收的薄荷多了,母亲还会叫我们送一些给亲戚邻居备用。
  母亲是位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女,可她烙馍的手艺可真不差。她烙的薄荷饼和村人做的不同,和的面又柔软又筋道,一般村人擀出的饼只有四五层之多,她却能擀出七八层来,一层层像玉箔似的,含在嘴里真让你舍不得咽下去。她不但能用胡麻籽油、葵花籽油烙,还能用菜籽油、牛油、羊油烙。那味道鲜香无比,类似现在街市所卖的糖酥饼。
  每次烙饼前母亲总是要用细箩斗筛滤一遍薄荷叶末,她最怕叶末中有碎枝卡住了我们的小喉咙。烙前,先将拳头大的一块面擀成圆圆的饼形,上面均匀地用油抹上一层香油,再撒上薄荷末,慢慢将饼卷成一个细筒,再用刀从细筒中间竖切一下,分成两块宽面条,然后从面条一头抓紧向里绕成一个圆饼坨,用手在上面压一下,稍撒些面粉,用擀面杖擀开成圆饼。接着,入锅烙成层层叠叠的薄荷饼。每到这时,我们兄弟三个就大口大口地咀嚼,烙一张,吃一张,饼烙完了,也快被我们吃完了。母亲经常风趣地骂我们:“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虽然那时生活还相当窘迫,但母亲为了使我们有一副健壮的身体,不时地给我们烙薄荷饼、熬葫芦粥、摊鸡蛋饼、打搅团饭,改善我们的生活。直到我们哥仨陆续考上了高等学府以后,她也不忘临走时烙上几个薄荷馍馍装在我们的包里,吩咐饿了先垫垫底。若是有人到我们上学的那个地方,她也会求他们给我们带上几块薄荷饼,哪怕人家嫌麻烦只带一块也很满足。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我毕业后参加了工作,出差到过不少地方,吃过辽宁人做的牛肉饼,尝过新疆维吾尔族同胞夹着洋葱烤的馕饼,甚至还品过京城大饭店里意大利式的洋馅饼,然而,在我的潜意识里,还是没有母亲那软薄清香的薄荷饼好吃。如今我们都已搬进热闹城市,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饭碗里常有鱼肉,这是我们小时候在梦里也梦不到的,不过我还是常常思念着母亲的薄荷饼。薄荷这种清凉芳香的草本植物,早在一千多年前古人就已当菜食用,能“祛肾气,辟邪毒,除劳气”,令人口气清香。如今人们多用于药用及食品添加剂,殊不知作蔬食其味之奇令人难忘。凉拌、炒食或与糖、面掺和蒸食,有清香凉爽之味,风味独特。
  两年前,又是一个麦浪飘香的六月,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在大姨家又尝试了一次薄荷饼的香气,但总觉得不及儿时母亲所烙的那样香气浓郁。母亲老了,不能再为我们烙薄荷饼了,我们只能细细品味飘逝远去的薄荷饼清香美趣,也算是人生中的一种美好的回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