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2年第6期
话说知足
作者:洪 鸿
安份心自足,这是在咀嚼了36年人生况味之后才悟到的意思。
其实,我们呱呱坠地的第一声啼哭,便为我们唱响了壮行人生的歌。从此,便有一个又一个人生的门槛,等待着我们去跨越;从此,便有一个又一个寻常的日子,等待着我们以生命的花朵去点染去簇拥;从此,我们将不再回头,将别无选择风雨兼程地走上人生漫长的旅途;从此,无论是含笑抑或含泪的每一天,都将镌刻下我们深深浅浅的人生轨迹。
每一个心智健全的人,都希望自己在人世间的存在是独特的,是无可替代、无可重复的。但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人呢?
人到中年,匆忙回首,方警觉青春岁月已成明日黄花。细细密密的皱纹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爬上不再年轻的额头。人生已成定局,自少年时代便梦寐以求的人生理想却依旧十分遥远,依旧高不可攀。那种渴望轰轰烈烈、希求宏大久远的心境,早已被一些凡俗而实际的生活琐事所替代。散淡的岁月中,行进着的是我散淡的人生。一切都讲究个随缘,被别人接纳是幸福,被别人排拒是无奈。虽然十数年来,凭借手中一支笨拙的秃笔(近两年又换成了电脑),茫无头绪地在文学的边缘地带窥望徘徊,也捣弄出了几篇“小东西”,但依然与“作家”一族相去甚远。当偶尔有人戏称我为“作家”或“枪手”时,便会脸红如公章,犹偷别人东西被当场捉住般诚惶诚恐,惟恐引起别人的误会,又添文坛几许笑柄。其实,自己的骨头有多少斤两自己最清楚。充其量,我最多也就算个文学爱好者的角色。我这人不乏自知之明,论长相,长不如冬瓜圆润,短不如葫芦敦实。干筋瘦骨完全是副旧社会“劳苦大众”的形象。上天赐给我一副难以重塑的贱骨头,注定一生与潇洒无缘,与风流倜傥无缘。论才情,也不善见一花一叶便能抒发出那许多美妙而又独特的情感。更缺少那种博古通今、学贯中西的济世之才。智商平平,属于一伸手便可在人群中拎出一大把来的那种小文人。人到中年,心中已无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是在有感觉的时候,随意写上几篇散文随笔,小打小闹,换几文稿费打酒割肉买书订报,便觉着活得滋润活得轻松活得充实,无求无欲意满志得。
自我掂量,生来福薄命薄。一做不得官,“厚黑学”一类的东西从不愿费眼劳神,更不愿为谋得个一官半职低三下四,折腰摧眉,把自己不当人看待。天生属于善类,心狠手辣的缺德事从不敢做,怕折损了阳寿落下现世的报应。加上口快心直,眼睛里从来容不得沙子,谁还敢官场提携?二成不了大器,根基浅陋,血管里涌流着的是小农意识的血液,根本就不具备那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普天之下惟我独尊的大气与胸怀。三成不了大款,对坑蒙拐骗之术素无研究,更不谙那种投机取巧、走私偷税、以次充好、鱼目混珠的经商暴富之道。虽然前几年也曾做过“下海”的尝试,然费尽移山心力,却依旧收效低微,始终成不了气候。
当然,人生也有飞扬的时候,但那毕竟只是一种短暂的辉煌。更多的时候,我所面对的是永远的平和与安稳,乃至庸庸碌碌,无所作为。无论我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生活一样在以一种最凡俗的面目介入我的生命,介入我的世界。我活得并不崇高,更缺乏成就一番伟业的雄心壮志。我随时都在告诫自己,我只是个平常人,只是个跻身于茫茫人海之中的平常人。正因为平常,所以我学会了宽以待人,也宽以待己;善待生活,善待一切美好的东西。
生活毕竟是平常甚或是琐碎的,没有那么多的诗情画意,有时候倒觉得生活很像是一篇篇朴素的随笔。圣贤也好,凡夫俗子也好,一样免不了要面对生老病死、衣食住行的困扰。尤其是对我等这种小人物而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所以,讲究实际,立足现实,不亢不卑,随遇而安,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福分一种境界,又何尝不是一种坦然人世、实事求是的人生态度呢。
知足者常乐。知足便不作非分之想;知足便不好高骛远;知足便安若止水静心平;知足便不贪婪不奢求不豪夺巧取。所谓养性修身,参禅悟道,在我理解,无非就是个散淡随缘,乐天知命。“知份心自足,委顺常自安”,这个中的玄机,就靠自己去参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