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2年第7期

人老莫爱财

作者:潭 月




  还是小的时候,就听大人说,老人有三大特点:怕死、爱财、不瞌睡。渐至大了后,听得看到的多了,才感到这个概括确实精辟深刻。
  不说“怕死”、“不瞌睡”这两条,单说“爱财”吧,不少老年人确实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人们讽刺“吝啬鬼”时,常举中外名著中的诸如某人临死前看到家中油灯里多了一根灯芯,便咽不了气之类的例子,其实,艺术家以非凡想象力虚构的故事,比起生活中的许多真实事例常常是苍白无力的。在我的周围就发生过这样的事:
  我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汉,一生鳏居,不养老小,靠着艰苦劳动,倒也攒了几个钱,当然这钱是不对外人说的,也不存银行,就在家中秘藏着。有一年,他的房子漏雨,需要修理,许多乡亲都提出帮他修,他一概拒绝,怕的是人多丢了钱。便锁好门,一个人和好泥,提点泥,爬梯子上到房顶,用完泥,再下来提。一个不大的房漏处,他上来下去忙活了好几天,修完后,就累得病倒了。
  我的邻居一位大伯前些年做小生意,也就是摆地摊卖点果子、花生、水果糖之类,挣了一些钱。这些钱就是他的命根子呵。白天揣在身上,晚上压在褥子下面。一年数九寒天,他舍不得买煤生炉子,屋里奇冷难耐,便在烧炕时多塞了几把柴,不料炕上有缝,把褥子烧着了。等他被浓烟呛醒,揭开褥子一看,700多元血汗钱早就变成灰了。
  还有更奇的。我的一位远房婶婶,早年丧夫,一人生活,从牙缝里节省下一些钱,也就百八十元吧(那时钱还顶钱),生活十分仔细,一点都舍不得花。八十五岁那年冬天,她得了病,几天起不了床。她觉得自己这次过不去了,一天傍晚时分,便挣扎着爬出了门,把门锁上,自己躺在门外。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她时,身体早已僵硬了。大家看到门锁得严严的,知道她是为防止别人在她死后偷走她的钱和家什。
  这些都是农村的穷苦人,挣得一点钱不容易,“爱财”爱到苛刻、不近人情的地步也情有可原。那城里人,特别是城里有钱的老人就不爱财了吗?也不是。
  我有一位老领导,离休多年,儿女早都分过,老两口的离休金十分可观,生活当属小康。有一次,我乘小公共汽车驶到离他所在的休干所前一站时,他的老伴上车了。十多年未见,十分高兴。他老伴带着一大袋刚买的菜,我帮他提上车。他老伴朝车下的他喊:“老王,快上来,萍阳在车上。”他却说:“你们先走吧。”说话间,车已开动,我只从人缝里看到他半个脸。原来,他有老年证,坐公共汽车不花钱,而坐“小公共”却要花一元钱。他们老两口为了省钱,每个星期都要坐车到几里外的自由市场买几袋莱,而不在干休所里莱店买。过了一星期,他的儿子给我打电话,说这位老领导突发心梗猝死。死因就缘起于买便宜菜上。原来,他早有冠心病,这天又买菜不少,上楼时他一次没提完,又下楼提了第二次,这次一上到6楼,推开家门,噗地倒地就再没有起来。真是令人痛惜。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
  人 们说现在人省钱是为了以后养老呀、看病呀、买房呀、子女教育呀等等之需,也有道理,但许多老年人并无这些需要呀,他们有
  丰厚的养老金,有宽敞的房子,儿女早已长大成才,治病有公家报销,但存起钱来却乐此不疲。君不见每当卖国库券时,排队的长龙里不少是银发一族。几万、几十万的,一存就是三年、五年,真不知道他们中的许多人还能不能把这些钱取出来!
  巨贪胡长清受审时,他的老母知情后,曾声嘶力竭对天质问当年权倾一省的儿子:“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呵?!”是啊,一个纯朴的农妇怎能理解贪官的心理奥秘。据报载,许多大贪官被搜家时,家里到处都是一摞一捆的钱,居室有,床下有,厕所里有,阳台上有,鞋盒里有……有一个贪官家被检察人员搜查完毕后,他的老婆说,床下还有一捆,也不知有多少。检察人员拉出来一数,整整35万!不少贪官捞到钱后就穷奢极侈地挥霍浪费,但也有的贪官捞下钱后并不去花,甚至连数也不数,就像废纸一样随便扔着。既然你用不着,你又要它干什么?许多普通人不理解,这就是人的占有欲使然。我虽用不着,但我有权力,我就要占有它,占有了它,才能显示出我的价值。
  老年人的“爱财”与贪官的贪钱是性质不同的两码事,但就心理上来分析,也是一种占有欲的表现。占有了它就心里踏实,就安心乐意,就吃得香,睡得着。但也常常会被搅得心神不宁,甚至胆战心惊。
  《论语》中曾说过人“及至老矣,戒之在得”。这话十分深刻。除了生活仍十分艰苦的老人外,凡是已富裕起来的老人,钱对于他们不过是存折上的一组数字,保险柜里几张国库券单据,抽屉里的一迭花纸。人们常有“守财奴”之讥。当人成为了金钱的奴隶,心灵就不会真正放松,生活也难以真正安宁。钱能发挥许多积极作用,关键在于你要用它,并会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