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2年第7期
我和妻子不敢想
作者：晋 仁
那是寒冬的一天深夜，我还睡得迷迷瞪瞪，妻子起来上厕所，回来躺下不久，就喊腿疼，而且显得有点恐慌。我想，人老了，腿有点痛，睡一觉可能就好了，何必一惊一乍，便翻了个身仍想继续睡。妻子这时有了哭腔，我感到问题严重，赶紧起床，扶她下床走一走，谁知这时已疼得走不稳了。
这是得了啥病?咋来势就这么猛?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话间就不能走路了!我心里也有点慌了。
捱到天亮，我要了个车，想先到一位按摩师的朋友处看一看。路上，我苦苦思索这病是咋引起的。忽然想起前天晚上，妻子去上中医课，路上在雪地摔了个屁股墩，当时并不感觉多疼，仍坚持去上课，回来后给我说了这件事，但都没往心上去。是不是这一跤摔出的毛病?
上按摩师家的三楼，我是半扶着妻子上去的。到了朋友家，我说了妻子摔跤的情况，她检查后说，不要紧，尾骨有点骨裂，几天就好了。她按摩了一番，结果下楼时却不能走了，是我背下来的。这位按摩师名气颇大，据说手到病除。她说很快会好，我还比较放心。
妻子既然是骨折，就按骨折治吧。我便到药店买了一些活血化淤、促进长骨的中成药，让她服起来。以后，亲朋好友闻讯，也送来了许多此类保健晶和名贵药物，有的一小瓶就一二百元!
心情只平静了两天，妻子的病并不见好，而且肚子又痛了起来了。说是尾骨骨裂吧，来探望的人都说不会有这么重。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检查一下吧。
我呼120来了救护车。到了急救中心，透视照相，等折腾完，到中午吃饭时间了。妻子躺在透视床上没有人管，也不见医生的面。我找了一大圈，医生正吃饭，只淡淡地说：没骨折。问该怎么治，回答是没有办法。问是什么病，说不知道。我求护工把妻子从床上搬到担架上，又雇救护车送回了家。
妻子得的是什么病，到现在还不清楚，心里总不踏实。听人说妻子单位有位女孩的朋友同附近一家骨科医院的医生很熟，我便去找她。这个女孩很热情，她的朋友带我到医院找专家，结果去晚了，都下班了。他便打电话找那位专家，约他晚上到我家。
晚上，我把这位专家接到家。他询问了病情，作了检查，结论可能是骨股头骨折。因为这种骨折有相当一部分在骨折后拍片看不出来，只有过了10天以后才能看出来。这位大夫很热情认真。他说，在医院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治疗方法，就不要住院了。可以服些中成药，平时注意适度进行肢体运动锻炼，以防肌肉萎缩。
送走医生，我便按医生的介绍，在床头拉了一条宽带子，妻子不时用手使劲拉一拉，以活动腿脚和手臂，我也不时给她按摩按摩双腿。
对于骨折，我们并不生疏，家中过去就有过骨折的病人，伤筋动骨一百天，慢慢养着，就会好的。我们这时倒还没有多大心理负担。
然而，妻子的病情却并不见轻，反而一天天严重起来。
她开始就不能翻身，以后慢慢地脖子发硬，连头都不能转动了；腿由能自己屈膝抬起，也渐渐地抬不起来了；肚子疼痛一天比一天严重，经常疼得浑身冒虚汗。她卧病在床，到后来，几乎就剩下只能喘气了。
患难夫妻百事哀。儿子当兵不在身边，家里就老俩口，只有我一人服侍她。她每翻一次身，我都使出浑身劲，折腾个半个小时。她大小便十分困难，小便时，得先一条腿慢慢由我扶着一厘米一厘米往里屈，小便一次，就得一个多小时。
病后七八天了，她都没有大便，肚子憋得慌，但就是便不下来。我给她服了些泻药，也没用。只有往外掏了。用什么掏，试了几种东西都不好用。最后想到用一种硬塑料勺。但勺的头部太大，便在石头上磨，又难于磨下去，便先用钢锯锯，然后用锉子锉，我的手上都打出了血泡，才算把勺头磨得大小合适光滑了……从磨勺到她大便完，前后用了六七个小时。她被折磨得浑身像散了架，我也腰酸腿痛，累得躺下就不想起来。
病魔突袭，几天功夫，妻子就明显憔悴了，脸上没有了血色，皮肤萎缩发皱，浑身酸软无力，时不时袭来的无名疼痛，使她痛苦不堪。她看到我也累得够呛，心里十分不安，心中便更加沉重了。
病急乱投医。我打电话咨询一些专家，也翻出一些医书找治疗的方子。朋友中也有几个懂医的，他们来了，我便详细介绍病情，请他们诊断。我也想把妻子送去住院治疗，但几个朋友都说骨折在医院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如果一折腾，说不定还会加重。
一天又一天，我和妻子都盼着会出现转机；但一天又一天，病情并无起色，我们俩整天在痛苦中煎熬。
终于，一天晚上，妻子悲伤地说：“看样子，我这病好不了了，我也不想活了，你就不要再给我治了……”说话间，眼里还噙着泔花。
我听了，吃了一惊，忙安慰：“你不要那样想，病一定能好的。”
我虽这样安慰妻子，但看到一动也不能动、身上开始生褥疮的妻子，也觉得前景不妙。
这天晚上，我睡不着，便打开一本“文革”后期出版的《农村赤脚医生手册》一书翻看着。自妻子得病后，这本旧书已翻了无数遍了。我看哪种病同妻子的症状相似。好几种病症状都有些相似，但又有许多不同。看来看去，我一横心，现在走头无路了，就按照治一种炎症的方法试试看。我翻出过去吃剩下的一些螺旋霉素片，让妻子服。她已完全失望了，便不说什么服了下去。
奇迹出现了!过了半个钟头，妻子说，她肚子不大痛了，我俩的脸上都出现了按捺不住的欣喜之色。
此后，妻子停了别的药，就只服螺旋霉素。她的病一天比一天轻了。
螺旋霉素救了妻子的命!以后，妻子又作了X透视检查，发现并没有骨折和骨裂，一直到她完全痊愈，也不知她得的是什么病。治病，真是不在药好，关键是在对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