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2年第12期
追悼会上无骨灰
作者：韩 安
这位首长是位老革命家，“文革”中被林彪、“四人帮”迫害致死，近几日就要开追悼会，然后把他的骨灰同对革命做出过巨大贡献的领导人骨灰放在一起，供后人瞻仰。这些，值班员知道，所以，他把这包骨灰放好，等来人取走。
没多久，收灰室的老师傅来上班。值班员给他说了刚才的事，老师傅捧起骨灰包，准备放进柜子里。他的手接触布包后，凭感觉知道里面包得不是骨灰，但又不能随便打开看，心想这里面有蹊跷，便马上让值班员给殡葬处于书记打电话，请她来共同处理。
于书记刚进门，取骨灰的人也来了。老师傅说，这包骨灰好像不大对劲，你们不能取走。
“骨灰会有啥问题?”来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包里包的可能不是骨灰。”
来人不相信。于书记知道老师傅干这行几十年了，工作一直认真负责，从未出过差错，便提出：“这件事马虎不得。为了对死者家属和所在单位负责，我们是否打开看一看?”
来人同意了。当打开一层一层老粗布之后，众人都大吃一惊，原来里面包得哪里是什么骨灰，而是白花花的红薯干。
“这是怎么回事?”在场的人一时愣了。随后，大家商议说，这事十分紧迫，还是给首长亲属和领导汇报，弄清事情原委再说。
这个情况首长亲属知道后，便细细回想起当年首长骨灰保存的来龙去脉来。
首长去世时，正是“文革”搞得天翻地覆之时。首长被林彪、“四人帮”强加了许多吓人的罪名，火化以后，只有几个家人把骨灰收起默默取走了。
骨灰放在哪里，成为当时的一个大难题。不要说是八宝山了，任何一个陵园都不会让存放了。放在家里吧，也不行。在那种政治气氛下，造反派如果知道了，一定会给家人扣上同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划不清界限，贼心不死，企图翻案等等吓人的帽子，进行残酷迫害。
一家人商量来商量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送回老家农村，托付一个可靠的亲属给秘密保管着。叶落归根，首长也算是死有葬身之地了。
就这样，首长的骨灰被悄悄送到了家乡，只告知了一位忠厚梗直的亲戚。这位亲戚知道这件事情的份量和风险，手抚骨灰包，深情地对来人说：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老人家的骨灰保存好。”
接下骨灰后，有几天功夫，这位亲戚吃不下，睡不着，一天到晚想着该把这包骨灰放到哪里去最妥当。想来想去，觉得只有埋到地里最合适。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他怀抱着骨灰包，扛着把铁锹就出了村。到了村外一块荒地，寻了个人们不常来的土崖前，挖了个深坑，里面铺了些石块砖头，把骨灰包放进去，把坑填平，表面上又撒了些枯枝树叶，让人看不出来，才放心地走了。
骨灰埋进地里两年间，倒还平安无事，谁料到两年后这地方掀起学大寨热潮，大搞平整土地，开荒种田。埋骨灰的地方一夜之间就被挖了个面目皆非，原来的路没有了，崖削平了。首长的亲戚听说后赶去看时，心里暗暗叫苦，可又不敢表露出来。
这怎么办?他想，得赶快找，便一连几晚上，一个人像个幽灵似的用锹在周围刨。刨了一处又一处，这一片几乎都刨遍了，都没有找到，他才流着泪说：老人家，我对不住你，你就在故土安息吧!
没想到的是，十年后，首长被平反了，恢复了名誉，中央决定给他开追悼会，把他的骨灰安放在八宝山革命公墓骨灰堂。
这个消息传到首长的家乡，那位亲戚急得坐卧不安。他为自己的失误而痛心不已，同时又有一丝害怕：首长是个大人物，自己把人家的骨灰丢了，上面要是怪罪下来怎么办?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无奈只好包了一包红薯干，急匆匆送到八宝山，结果被八宝山的老师傅发现了。
首长的夫人和子女听了亲戚的介绍，都觉得在那个年代，出这样的事不能怪罪他，便安慰了他一番。大家一商量，既然没有骨灰了，就以古时衣冠冢的方式，在骨灰盒里放进首长的衣物和一些纪念品，代替了骨灰。
追悼会如期举行。众多领导人对着那位首长的遗像和“衣冠盒”鞠躬致哀，表达他们沉痛的哀思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