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4期
晚霞也欲赛晨曦
作者：吴 川
这是在北京的一所军队大院里，每天清晨都可看到的动人场面。熟悉的人知道，这位老人叫傅大庆，离休前是报社一位师职干部，曾当过海军登陆舰政委、海军学院党史教员、解放军报社理论处编辑和行政出版处副处长。他原来身体还好，“文革”中身心受到严重摧残。1976年胃出血被切除五分之四。术后不久，因唐山大地震被迫出院，住进防震棚，留下后遗症，体质骤然下降，一米七的个子体重不足三十公斤。1985年离休时，一般老年人的常见病，如心脏病、高血压、关节炎、骨质疏松、肺气肿、前列腺肥大等，他都沾上了。一到冬天，腰直不起来，走路常用两手叉腰，上下楼梯得双手抱膝。而现在，听干休所的同志说，老傅有“四最”：身体状况最好，医药费花得最少，骨密度最高，获得健康奖杯最多。由此，我产生了访问老傅的愿望。
踏进老傅家的客厅，犹如进入武术馆。刀枪架上并列排着十几把大刀、长枪、棍棒、长剑，书橱里摆满了各种武术录像带，足有一百多盒。墙壁上挂着学员赠送的条幅，上面书写着“太极雄风”、“中华瑰宝太极拳”。桌上四个闪金光、银光的奖杯，记载着他练太极拳不平常的成绩。去年5月，他在亚太地区武术交流会上，获得太极拳比赛第一名；去年10月，在全国武术名家名人杯邀请赛中，获得太极春秋大刀比赛第一名。老傅谈话语速很快，声如洪钟。他叙说了习武练拳的过程：“我练太极拳，一是离休时身体不好，心想只有积极锻炼才能‘起死回生’；二是我十四岁时学过打拳，有这个爱好，不过以前没时间练。刚开始，有点‘饥不择食’，简化太极拳、48式、42式太极拳和32式太极剑等新编套路，我都练。后来，感到这些套路运动时间短，运动量小，不过瘾，才把精力转移到传统低架陈氏太极拳上。这套拳刚柔相济，轻沉兼备，快慢相间，能真正起到内外兼修的作用。它强调全身螺旋缠丝、非圆即弧，使周身内外、每块肌肉、每个关节以至五脏六腑都得到运动；它要求重心转换时裆走下弧，加大腰腿的运动量，增强腿部肌肉的弹性和韧性，对长期从事机关工作或以动脑动手为主的现代白领阶层尤有特殊功效。这种拳老少皆可获益。”
老傅介绍得这般专业，定然并非五师自通。1985年离休后，他曾四处寻师求艺，并两次专程到太极拳发源地——河南温县陈家沟投师学艺，每次都是个把月。1998年5月，他又拜石家庄陈氏太极拳研究会理事长、陈氏太极拳第十一代传人、太极拳大师马虹为师。为了拜师学艺，他跟农民同吃同住，吃了不少苦。第二次到河南，因营养太差，身体患病，不得已提前回京。老傅说：“太极拳是一种优秀传统文化，综合融会贯通了我国源远流长的拳术、导引吐纳术和经络学说，渗透着博大精深的古典哲学、医学、伦理学、兵法和美学。只有深入到太极拳的内层和深层，挖掘领悟内含的哲理、医理、伦理和学理，才能充分认识并发挥其健身、防身、修身、医身和悦身的多种功能。否则，打的是糊涂拳。”为了理解掌握太极拳的真谛和精髓，老傅买了上千元相关的图书，如《周易》、《中医经络学》、《运动生理学》、《人体力学》、《中医针灸基础》、《武术院校理论基础教程》等。可以想见，如果不是有强烈的兴趣和求知欲望，按老傅过去的性情，是不会去啃这些枯燥而不易弄懂的书籍的。
听老傅平静地娓娓道来，看他陶醉在太极世界之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与世无争的胸怀，我感到他同以前的性情判若两人。虽然仍是那般豪爽，但已一改心急暴躁的脾气，少了几多火气，添了几多平和。他似乎早已进入——尘不染的禅境，充溢着浑然天成的悦乐。我问：“是不是练太极拳也改变了你的性格?”话匣子打开，他讲开了心理健康的体会：“要有一个好身体，得有一个好心情。太极拳要求整体和谐与平衡，要求舍己从人、顺乎自然，这是‘天人合一观’的具体体现。它要求外练筋骨皮，更要内练精气神。它讲究阴阳互补、上下相随、引进落空、沾连粘随，就是讲的‘两点论’。掌握‘两点论’，明白有进必有退，有上必有下、有攻必有防等等，才能不狂喜、不暴怒，无巨恐、无大悲，遇到曲折、困难和烦心事，就能化解得开，就不致心神躁动。心静神亦静，眼宽胸亦宽，由此可祛疾强身，而不致烦心伤神，累及身心。所以我们常说心理健康与生理健康是互动的。”看得出，这些年，习武练拳过程中，老傅进行情绪自我控制与调节是下了功夫的。因而，他能保持积极达观的心境，使身体健康有了精神支柱。我不禁想起一位伟人说的一句话：“一种美好的心情，比十副良药更能解除生理上的疲惫和痛楚。”信哉斯言!
为了表彰老傅在推广普及太极拳方面做出的贡献，亚太地区文化组织颁发给他“武术贡献奖”奖杯。他说：“我本是个不善于交际、封闭型的人，七老八十以后，不能说宾客盈门，但可以说朋友遍四方。除每天早晨汇集在十几位拳友之中，打会儿拳，聊会儿天，每年大半时间跑出去，天南地北，一边教拳、学拳、谈拳论道，一边游山玩水、探亲访友。这种日子，其乐融融，觉得不是神仙，胜似神仙。”各地拳友慕名登门向老傅请教的，请他去训练班授拳术的，接连不断。学员中，既有老人也有青年，既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有的地方把他教授拳术制成录像带，广为传播。老傅说：“现在学拳的人文化水平越来越高，年轻人也越来越多，这是可喜的现象。”我问：“你外出教拳的费用怎么解决?”老傅说：“吃、住、行都是自己解决，不取一点报酬。经常住的是小旅馆，吃盒饭。但这种日子过得很舒心。”他又给我介绍了许多与拳友结下深厚情谊的事。过春节，拳友寄来许多贺年片，平日常有电话询问家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中秋节有的专门从外地寄来月饼……浓厚的友情，使他倍感欣慰，更感到生活的美好。而这种良好的心情，无疑有利于调节脑细胞的兴奋和血液循环，促进他的健康长寿。
看他眼睛炯炯有神，动作利利索索，没有一点老迈龙钟，真是令人羡慕。我向老傅讨教其他健身养生之道。他说：“我一向有啥吃啥，虽然生活好了，仍遵祖先留下的好传统：粗细搭配，不挑食，不偏食，不暴饮暴食：主食每餐二两(八成饱)；香烟戒了二十六年；白酒不沾，每天一二两加饭酒(夏天喝点啤酒)；早晨五至六点起床，晚十一点左右入睡，午睡一小时雷打不动；晚饭后散步一个多小时，如此而已。”
不知不觉，我们谈了近两个小时，夕阳照进客厅，映得老傅满面红光。望着眼前这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硬实老人，我脑子忽然闪现出袁晓园的诗句：“晚霞也欲赛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