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
作者:孙庆瑞
上世纪的六零年,困难时期。“四两化,瓜菜代”,人人吃不饱,真难哪。就在那一年的春天,公社文教室调我去东辛各小学任教。学校教职员工21人,除了校长之外,都是青年人。可怜一个人一个月27斤粮食,每天9两(比社员尚多5两)。身强力壮的我,早饭吃过,不到中午就饿了,有时一转身就饿。你想,早饭每人二两,只一碗稀粥,不客气地说,一泡尿就完了。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一顿饱饭呢?人们盼啊,盼啊。机会真的来了!在一次校会上,校长高兴地对大家说:“明天咱们参加公社教师会,今天晚上吃结余,每人一斤干面的饼。”当时我们年轻人乐得蹦起来了,都盼望着天快黑下来。有的老师不停地去伙房扒头,回来悄声说:“那大饼又白又香啊。”一分一分地终于熬到了开饭,人们见到那又白又圆的饼,笑逐颜开。有的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有的人边吃边咂嘴,就连女教师也少了往日的矜持。我领到饼,想起了五十多岁的老母亲,吃了几口咽不下去了。挨着我的李老师问:“你怎么了,不得劲吧?”我顺势说:“肚子疼。”“快回去吧。”我借机卷起饼,慢慢地走回宿舍。在去厕所时,我看到几棵小榆树上的榆钱,一串串密密麻麻,我心里亮了。睡觉前,悄悄地捋了两衣兜,吃下肚去,美极了。
第二天,我到了家。母亲正给人家看孩子,妹妹上学去了。“妈,您用热水泡点饼吃吧。”“你还不吃了它,捎回来干嘛。”“快吃点吧。”“不饿,给你妹妹留着吧。”
中午吃饭时,妹妹一见有白面饼,噌的一声,抓过去就是一口。妈说:“你哥捎来的,给他留一块。”我说:“我不吃了,给妈留一块。”妹妹用小手捧着饼,送到妈妈面前,乐滋滋地说:“妈,你尝尝,可香了。”妈妈拧了一小块,一点一点地嚼,嘴里说着:“香,香。”我见此情景,心里不是滋味,五尺的汉子,竟叫妈妈挨饿,浑身浮肿,腿上一摁一个坑……
周一晚上,是开生活会的时间。老校长表扬了上周的好人好事,随后是互相提意见。我没意见,因为刚来学校不久。一会儿,同宿舍的朱老师绷着脸开口了:“我给小孙老师提个意见,上周他分的一斤面的饼,自己不吃,往家捎,这样长期下去行吗?咱们还不够吃,再往家捎,饿垮了身体,怎么干工作呢!”我的头嗡的一声,身体像一堆泥似地瘫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