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6期

亦养生 亦做人

作者:崔之妹




  朋友跟我说起曹肇基:开国大典时,他为天安门城楼书写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的标语,但是敬佩他并不只是因他的“名”,而是他的为人……咳,怎么说呢?还是您自己去访他吧。
  初识老人是在一个冬日的下午。
  我相信缘分,没有过多的客套,一杯香茗在手,我和老人置身于书房错落的光影之间。老人喜欢喝茶,却并不喜欢去茶馆。本是性情中的东西,何要外物劳神,若此,岂不失了怡,隋养性的本性?正自慨叹世间焉有人洒脱至此,觉鼻端一缕幽香拂过,,瞬间又不闻。细想却不似茶香。老人笑着指指几上兰草,可不是么,一丛葱绿之中,已隐约见星点白蕾。只是奇怪,方才怎么没闻到呢?老人说:“这就是兰草呢,外形仿佛普通的草,香气也淡得似有若无,却总在不经意间让你回味,这种花要的是天地间的灵气,不媚俗,不邀宠,只一味清新,只有与它心性相通的人才能懂它。也有花房里培育出的品种,叶片肥厚得多,花形丰满,香气也浓,却总觉得缺点什么,大约就是那种甘于清寂的平和吧?最不喜欢的是牡丹,过于富贵气,难免浮躁。”
  由晶茶到赏花,但这哪里只是在说花和茶,分明是阐释人生哲理呢!
  老人笑言自己“不求上进”。同龄的同事或朋友,到如今比老人“显赫”的不在少数,而老人却每每任“机会”擦肩而过,无动于衷。老人的孩子给
  天欲雪,云满湖,楼台明灭山有无,水清石出鱼可数,林深无人鸟相呼。我讲了这样一件事:某电视台的一次节目,将为开国大典书写标语一事说成他人,当时曹老及家人都看到了这个节目,家人很是愤慨,一来因为电视台的不负责任,二来因为冒名顶替者的不道德,几次要老人去讨个公道,老人却一笑置之:“由他去吧,事实总不会因此改变。”其坦然一如老人为自己设计的名片,素白的底色,只简简单单印着姓名、地址、电话,不见丝毫当年的辉煌,却自有一份“浩翰乾坤自在胸中”的坦荡与豁达。
  老人的经历是颇有些坎坷的。儿时学业的挫折,青年时生计的奔波,都曾为老人的生活投下些许阴影,尤其是“文革”的十年浩劫,老人的画被批为“黑画”,对于一生挚爱书画的老人,这不能不说是一次心灵的重创。然而,或许是时过境迁吧,再提及这些往事,老人神情间已是波澜不惊,只是淡淡说:“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只要知道自己没错,心下坦然,便不会去计较其他的了。”看多了愤世嫉俗之人,再听老人如此若无其事的言辞,简直疑为天语。
  倒是那些生命中擦肩而过的朋友让老人念念不忘。老人不止一次地提到恩师傅叔达的无私教诲,谷首的细心帮助,沈从文的平易简朴,启功的宽厚善良……老人犹自感慨:“你说这人有多好啊……”同一样事物在众人眼中各有区别,佛曰:心中有什么,眼中即是什么,于是顿悟了为何老人历经坎坷,眼中却尽是真诚、坦荡与从容。
  待问及老人的养生之道,老人但笑不语,片刻,却讲起丁聪轶事。著名漫画家丁聪老先生业已80高龄,有人问其养生之道,丁老答曰:每天一碗红烧肉。随即,曹老笑着解释说:“我哪里懂什么养生之道,随意罢了。吃到哪一口最香就是那一口了。”真是不求养生自养生。李渔不是也说过:“欲籍饮食养生,则以不离乎性者近是。”所谓不离乎性者,就是说饮食要顺其自然,而老人不仅于饮食,其他生活起居各方面都不刻意。每日睡足方起,精神便觉充足,或与家人朋友外出散步,或安于室内习字画,听音乐。古典音乐的婉转悠扬,进行曲的明快有力,摇滚乐的激情澎湃都是老人的喜爱。如此随情悟性,真是洒脱赛神仙。惟有一点,老人不主张逢节假日时通宵达旦地玩,他说:“娱乐,也应该适可而止。”
  告辞时,老人极客气地取字相赠,是岳飞的《满江红》,一幅行草气若游龙,力透纸背,浩然正气跃然而出。老人欣然为我讲字:“为人要如楷书,横平竖直,方正严谨;处世要如行书,意到笔随,无拘无束。我只是不喜狂草,凡事一狂便不好了,做人尤其如此。”
  为人正直,处世随意,亦养生,亦做人,怕这才是老人真正要“透露”的养生“秘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