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6期
“二哥”“小妹”晚情深
作者:崔普权
冯亦代和黄宗英,文、艺相承一脉,又是50多年前即相识相知的老朋友。但他们原来毕竟是“两股道上跑的车”,各自有着令人称羡的家庭。到了晚年,一失荆室,一失故雄,都成了夫妻树上剩下的一片叶子。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情。”共同的旨趣,相互的了解,加上宗英多才且钟情笔耕,使“二哥”与“小妹”终于相恋了。他们的“黄昏恋”堪称中国当代文坛的一则佳话。
1994年二人结为伉俪时,亦代八十有一,宗英六十有九。
在北京小西天的“七重天”(因他们居住在楼房第七层,被称为“七重天”,并以此为书斋号),宗英书房的墙面上,悬挂着一本过期的挂历,上面全是她亡夫著名电影演员赵丹的电影剧照;而亦代的书房里,则摆放着他的亡妻郑安娜的照片。宗英说:“我和亦代都是再婚,都有过去的生活,彼此尊重很重要。我和亦代的婚姻为过去的生活画上一个分号,也为未来的生活开了一个好头。”宗英与亦代交谈时,总是充满柔情。饭桌前,宗英专拣亦代最爱吃的菜,一口一口地喂他。亦代已是第七次脑溢血病后初愈。见此情景,他们的一位朋友感慨地说:“亦代晚年,幸得黄宗英。”
经营一个家不容易,关键是什么?宗英说:“心灵要有一块手绢,每当外出回家,进家门之前,要把所有的不愉快、烦恼统统系住,永远带着快乐进家门。家里就应该是快乐的。”
两位同属牛的老人,都是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强者。他们每天5点一过就起床,伏案疾书,看谁写得好、写得多。亦代全身心投入写作,除做自创的健身操,看早间电视,用早点之外,其余时间全部专注于笔端。他喜欢伴着音乐写作,几个乐章奏毕,华章已就;而宗英则要尽主妇之责,筹划一日生计。有时保姆不在,她便将笔墨请进厨房,写作、家务两不误。
亦代全无某些老年人那种矜持古板,毫不掩饰对夫人的那份由衷的爱意。亦代说他的“小妹”是“70岁的年纪,17岁的脾气。”一次,他和宗英同时发高烧住进同一家医院,几周后又同时退烧同时出院。亦代对两人的“步调一致”相当得意。亦代称宗英是自己的活字典:“有什么想不起来的简体字,不用查字典,一问她就解决了。”
宗英有一手织毛线活的好手艺,能织各种花样。她想做的事很多,采访计划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笔记本;她想读的书很多,摆满了一桌子。人们总是觉得,电脑是中青年人的专利,但在宗英的家里,也有一位她请来的电脑辅导员,这是个年轻的大学生,黄宗英称他为老师,一副甘当学生的样子。对拼音不很熟悉的宗英,用拼音录汉字的确很难,但她还是下决心学。
回忆起过去,亦代轻缓地说:“我出生不久母亲就去世了,是祖母把我带大的。小的时候我身体很弱,时常生病。上中学后,我有意识地参加体育锻炼,才使体质强壮起来。不夸张地讲,当时我打篮球和跳高都达到了专业水平。后来,虽然从事了文字工作,但喜欢运动的爱好一直没变。很多朋友拉我去钓鱼,可我就是坐不住,这是性格的关系,我喜欢动而不喜欢静。”
谈到养生话题,亦代平静中略带一点感慨:“心理平静,情绪舒朗,对老年人的健康至关重要。运动锻炼对老年人的健康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最重要的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心情和精神。人的一生其实不过如此,不要为名利太伤脑筋。道理好像人人都清楚,但真做起来就难了。聪明的老年人都应懂得‘健忘’是最好的良药。对于我来说,就是再大的事情我也能做到忘得快。包袱背得太多会让人心力交瘁,很多老年人的不幸都与包袱过重有关。写作讲文无定法,健康长寿也不可能有什么死的法则。我想,规律舒畅地生活,总是有益的吧!”
生活中的亦代达观爽朗,听音乐、读书是他最大的嗜好。他说:“高雅的音乐能抚慰人的心,涤荡人的灵魂,使人享受崇高的静美境界。由于家庭的影响,我从很小就开始读书,如今90多岁,一天不读书就像忘记了什么大事似的。”
一次,在笑谈“未来”时,亦代对宗英动情地说:“我们的日子不多了,要比任何时候过得更甜蜜……但是最好让我先离开你。”宗英有点鼻子发酸:“抽签吧!”他们都认为,“70岁以后结婚的一年顶十年”。去年,亦代新作《色彩集》出版,夫唱妇随,宗英作序《七彩的故事》,描绘着“共看藕如船,同食枣如瓜”的甜蜜境界。
老朋友们都将“二哥”和“小妹”的美满之家当成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