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8期
光影浓缩瞬间 镜头记录世纪
作者:吴志菲
我们的采访就从侯波、徐肖冰夫妇俩与毛泽东在香山的合影开始。
侯波深情地注视着这张大照片,感慨万千:“这张照片我们珍藏53个年头了,每当抬头看见它,我就会想起那次照相的每一个细节。那时我们多年轻!毛主席多年轻!共和国多年轻啊!”在记录领袖的日子里,侯波每天基本上是泡在电话机旁,一有消息立即提起摄影包出发。但时常会遇到一些麻烦,有时领袖们不爱拍照。“我只能偷拍、抓拍,甚至把照相机藏起来拍照。”
在侯波的摄影生涯中,最让她铭刻于心的是1949年10月1日这天。做为惟一登上天安门城楼参加共和国开国大典拍摄的女摄影师,侯波拍下了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宣告新中国成立的那令人激动的一瞬间,给后世留下永恒的经典画面。当时她端着只能装12张底片的120型照相机,为了捕捉好的镜头,她冒着危险卧在天安门城楼琉璃瓦面上。周总理看到了,忙用手拽住她的衣角,等她拍完后,发现总理还在拽着她的衣角。“那天,毛主席等中央领导站在天安门的前廊上,离前面的护栏不远。为了能拍到他们的正面,我只好将身体伸到护栏外面。毛主席用浓重的湖南口音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的刹那,我的快门同时按下。这时,我感到身体一晃,差一点掉下去,幸亏别人及时扶了我一下。”说着,侯波取出开国大典的那张照片,照片上主席正对着扩音器大声宣告,十分传神。曾经多次在纪录片中听到的那熟悉的声音,此时仿佛一下子回旋在耳畔,激荡在心里。
二位摄影家告诉我们,1986年9月25日,中国摄影家协会主办的侯波徐肖冰摄影展《伟大的历史纪录》开幕。侯波说,在这次展出的照片中,三分之一是第一次与观众见面。他们夫妇拍摄的照片都在国家档案馆珍藏。“我们总以为这些都是历史了,究竟有多少人会感兴趣,心里没有多大把握。可是事实上,人们对那一段历史一直抱着浓厚的兴趣。各行各业都有来看影展,一些国际友人也来观看。”这次影展在当时反响强烈,应许多外地观众要求,侯波夫妇俩带着那些摄影作品分别到上海、杭州、桐乡、广州、汕头等地进行巡回展出,这在当时是连侯波他们自己都说没有预料到。
侯波、徐肖冰双双获得了巨大成功,被人称为“摄影双璧”。他们是怎样走到一起的?原来,他们相识在延河边,那时的侯波还不到18岁,是个很漂亮、有些爱脸红的姑娘。徐肖冰认识的一个女同志开玩笑说要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后来就把侯波等几个要好的同学约到延河边散步。“同学对我介绍说,这位是咱们电影团的徐肖冰同志,是个大摄影师。我就感到奇怪,我又不认识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侯波看着老伴,两人会心地笑了。
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徐肖冰觉得侯波给自己的印象非常好,而侯波也在感情上渐渐接受了徐肖冰。“我们选了一个晚上结婚,买了一点红枣,把平时积攒下来的馒头切成片,晒干当饼干。晚上,大家就聚在他的窑洞里,一块儿吃红枣,吃馒头片。”侯波回忆起这些时,通过她的表情我们可以看出,她的心底激起了幸福的涟漪。
初涉爱河是如此美好,而饱经风雨洗礼的爱更加深沉。“文化大革命”期间,侯波被江青点名为“坏分子”,下放到山西中条山区劳动改造。侯波是从中条山参加革命走出来的,这次又回到中条山劳改,说是历史的巧合也好,是命运的安排也罢,反正侯波常常觉得中条山给了她革命的机会和革命的精神,于是她从绝望中看到了新生的曙光。徐肖冰曾给侯波寄过几次粮票,有一次,他还在粮票里夹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首短诗,大致意思是鼓励她相信历史、相信人民,一切问题终能得到解决。可造反派以为是徐肖冰怂恿她什么事情,狠狠地警告他们不准再写这种诗,并将诗斥为“资产阶级的低级趣味”。天气冷了,徐肖冰及时给侯波寄去棉鞋,细心的他还在鞋里装上了几块糖果。在那特殊岁月里糖可是个很稀罕的东西,造反派不仅把糖果没收,还训了侯波一顿。侯波虽没吃上糖,但丈夫的情意,她分明感受到了。“他给我寄糖果的意思就是要我好好地生活,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个年代不兴说什么爱不爱的,可这不是爱情又是什么呢?”
岁月不饶人,徐肖冰现已86岁,侯波也78岁了,他们都已明显感到力不从心。前不久,二位摄影家受国家外交部、广电总局、文化部和中国文联的联合邀请,协助法国一家电视台在中国拍摄有关毛泽东的一个电视纪录片。片中以侯波夫妇为采访对象,回顾并引出建国前后的毛泽东的革命与建设活动,展示一代伟人风采。两位老人离家半个多月,东奔西跑,配合摄制组拍摄。“我的身体还勉强应付,他可不行了,医院来过几回通知,要他去检查身体,他自己也准备住院去。”侯波一边招呼老伴不要坐到空调前,一边回答我们的提问。从那言语、神态中,我们阅读到了这对老夫妻相濡以沫的情感。
如今侯波家已是四世同堂,每天钟点工上门打扫卫生、买菜洗衣、做一顿中午饭。夫妇俩常是早餐冲一杯牛奶就饼干,晚上熬一些稀饭就咸菜,生活非常简朴。“没离休前忙拍摄任务,以为离休了会清闲。谁知退下来以后,各种群众组织找上门来,不好不参加,反倒比以前更忙。这两年身体不行了,在家的日子稍微多起来。”侯波讲到离休以来的生活时,徐肖冰指着小桌上的一堆资料抢着说:“守在家也不得闲,整理这些资料,工作量很大。不过,我们乐意发挥余热,做点实事。昨天固然珍贵,但明天将更美好。”
因为时间的关系,我们的采访即将结束了。在向二位老摄影家表示由衷的祝愿并依依惜别时,我们不约而同地在心底生发出感慨:摄影不愧为一门收藏历史的艺术,而摄影师则是收藏历史的艺术家。不管再过多少年,“摄影双璧”都将在共和国历史画面上继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