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8期
漫谈“巫山云雨”
作者：山 泉
战国后期的楚国，有个著名的文学家叫宋玉。因为他的名气大，所以不少人为使自己的作品得到重视，就把自己的文章说成是宋玉写的。其中《高唐赋》就是这样一篇托名为宋玉的作品。《高唐赋》中有一个动人的传说故事：
昔者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其中独有云气，峻兮直上，忽兮改容，须臾之间，变化无穷。王问玉曰：“此何气也?”玉曰：“所谓朝云者也。”王曰：“何谓朝云?”玉曰：“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传说的大意是：有一天楚襄王与宋玉一起到云梦泽游玩。天高云淡，万里气爽。偏偏在巫山高丘之上，突然看见有云气腾升。那云气还非常奇特，竟能在倏忽之间，极尽变化，煞是可观。楚王就问宋玉：“这是何气?”宋玉答道：“这就是所谓的‘朝云’。”楚王又问：“什么是‘朝云’?”宋玉回答：“先前，楚怀王曾游临巫山高丘，因困倦而在白天打盹睡着了。梦中遇见一女人对他说：‘我是巫山神女，是这块高丘的常客。得悉您来此处游玩，特来相会，甘愿自荐为君王侍寝。’怀王于是与之交合。两人行云布雨，曲尽绸缪。欢愉之后，神女辞别说：‘我住在巫山的南面。高丘虽然险阻，但为能与君王同欢共乐，我便早上变为朝云，晚上化为雨雾。朝朝暮暮，都在阳台山中。’”
楚王之梦的传说，不知使古代多少文人墨客为之倾心，为之销魂荡魄。有人认为它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对男女性生活所作的诗意描写。这个妩媚迷人、神秘温馨而又充满诱惑的传说，使得古代众多的读书人，一旦看到那飘逸舒卷的轻云细雨，就很自然地会联想到美妙神秘的春梦，联想到在梦中与神女交欢时的缠绵意境。于是，很多文人便用“巫山”来表示男女成就好事的婚床，用“巫山神女”来指称奉送、制造这种乐趣的女神或女人，而本来专指自然现象的“云雨”(还有“巫山云雨”、“朝云暮雨”等词)也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了性交造爱这层特别含义。
柔云细雨，本就是很有诗意的事物。有了楚王巫山春梦的传说之后，它也就更具备了促人做出种种绯红色的旖旎联想的功能。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云雨”一词之所以能派生出性交造爱这种特别含义，其原因还不仅仅在于此，它还有更为丰富深刻的哲理意蕴。
《周易》，是中国最早的哲学巨著，也是中国古代读书人的“圣经”。《周易》说：“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这几句话很能说明中国一些哲学家所主张的“天人合一(天理人理通用的规律)”的思想，也非常形象地说明了“云雨”一词丰富而又深刻的文化意蕴。
“云雨”一词作为性交造爱的代称，这里面的宏大含义也正如古人对生殖器顶礼膜拜一样，我们也不能浅薄粗俗地理解。随便列举一下，它至少具有如下多层面的象征意义：
其一，云朵是地上的水气向天上升腾的结果，雨水则是天上的云气扑向大地的结果,这象征着男女之间的肌肤相亲，呼吸相通；
其二，轻云舒卷飘逸，细雨温柔可亲。乌云凝重粗野，暴雨激烈疯狂，这象征着男女之间的欢愉轻松、死去活来；
其三，没有云朵就不会下雨，没有雨水就升不起云气。无云无雨的地方是沙漠，是死亡。云飘雨播的地方是绿荫，是生机。这象征着男人不能没有女人，女人也离不开男人。男女失交就必然走向疾病和死亡，男欢女爱则会带来生命和健康；
其四，云彩雨水是大自然中最平常、最自然的现象，具有客观必然性和合理性。这象征着男欢女爱的普遍性，自然合理性；
其五，蓝天上有白云点缀，天空才显得更为广阔美丽；但狂风暴雨势必酿成人间惨祸。这象征着男女交欢须行云流水，适时适境，匮乏或者过度都必遭天谴。
……
中国文字是何等的空灵剔透!汉族文化是何等的含蓄深沉!“云雨”，一个简简单单的词，却可以引发我们多少诗意的联想，几许深层的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