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0期
“武魂”不可失落
作者:曹革林
中华武功现在面临着许多认识上的误区。中华武功既不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按照西方规则进行比赛的花拳秀腿,也不是让国人引以为荣的天下第一的自我欣赏;它是契合中华民族性情和文化氛围的行为方式,是充满大智慧的自我修炼。
第一大误区,中华武功陷入尴尬境地,遭遇到技术性和标准化的改造。
1958年国家成立中国武术协会,颁布《武术比赛规则》,1959年武术在第一届全国运动会成为正式比赛项目,1990年武术进入亚运会,彻底标准化了。
对此,少林寺现任住持释永信颇为着急:“现在少林功夫受到的最大威胁是竞技体育的标准化。少林功夫在标准化的工程中,形态发生了很大变化。含蓄、小幅度、讲求内劲的传统风格,被类似于杂技和舞蹈的高空旋转、大幅度冲踢等所取代。这种动作风格不仅盛行于全世界的少林武术馆校,而且也影响了少林寺,造成习武人的目的只有一个——拿金牌。再这样下去,少林功夫就是一具空壳了。少林功夫原有一条规矩叫‘踢腿不过膝’,若按照国家现行标准来衡量,少林功夫便成了‘次品’。”
第二大误区,中华武功令人遗憾地被世人当成徒手打败别人的技能。
我的一位在燕山脚下居住的老师告诫我说:“不能去和任何人争强好胜,如果有人跟你比试,你马上就要表示甘拜下风。”老师认为,真正的武功其实是一种人生修养、一种精神道义的净化、一种让人的自然本能变为自觉智能的生活方式。老师说,以前,也有人为了报仇雪恨而去学武功——就像武侠小说中所描述的一样。但是,如果这个人有机缘拜师学到很高级的武功时,其学成后的表现却和武侠小说不一样,因为他们在练武的过程中杀人报仇之心反而给练没了。
第三大误区,中华武功变成了一些人捞取名利的工具。
有些人对中华武功并不了解,只是学了一些表演的套路,却往往把“大师”、“创始人”的名号往自己身上揽。
第四大误区,中华武功被当成一种拳艺技术,一种躯体体操,或一种健身方法,这也是近代以来称中华武功为中华武术的原因所在。
在我们这个时代里,因习武而健康长寿的人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豪杰。因为,他们通过自身的努力,让我们看到了人的真正潜能及旺盛的生命力,中华武功就是把人的生命力发挥到极限的健康长寿之道。
在古城安庆闹市区状元府、吴越街和人民路一带,人们经常见到一个老者身穿笔挺西装、足登乌亮皮鞋,迈着稳健有力的步伐从人群中匆匆走过,他头发花白,脸膛红润,腰板挺直,他就是张震东。张震东看上去不过80岁左右,身高1.62米,体重58公斤,不胖不瘦,结结实实。其实,张老先生今年已经106岁了。
张震东记忆力过人,几十年前的事情,时间、地点、人物、始末,不假思索,均能一一道来。不仅如此,他现在依然坚持饭菜自买、自做、自吃,衣被自制、自用、自洗。更让人称奇的是他现在还能劈叉,而且在劈叉的过程中依然能做到屈伸自如,起落有度。
以106岁之高龄达到如此之健康境界,缘于他一生习武。即使在武术受冷落的年代,也明处不练暗地练,外形不练心默念,故功夫始终在身,从而得享超百岁之高寿。
111岁的武术家吕紫剑依然思维敏捷,耳聪目明,练起武来拳脚利索、行如轻风,至今仍在开设武术馆,教徒练武。
少林寺释延王禅师是少林寺易筋经洗髓经传人。1995年底他觉得右肋下疼痛,到北京的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他得了晚期胰腺癌,只剩下两三个月的寿命。他躺在床上想起以前在少林学的《易筋经》。因为《易筋经》有卧式,躺着也可以练。他就一边治疗一边练。一年后他可以下床,身体基本无碍,就回到寺里专心研究《易筋经》。
被认为是太极拳创始人的张三丰观点更为明确:练太极拳的真正目的是“延年益寿不老春”。据说他至少活过了二百多岁。
中华武功不单是拳脚功夫和内功心法,也不单是延年益寿的养生之法,延伸开去,更是人生境界的修养,是文治武功,是齐家治国平天下。
中国近代史上许多杰出人士都曾经试图理解中华武功。有资料显示,20世纪初叶,“秋风秋雨愁煞人”的秋瑾曾习练过巫家拳(流传于中国南方的武功);周恩来在天津上学时曾经学过形意拳(中国内家拳的代表拳种);在日本留学的鲁迅曾经学过柔道(一种唐朝时期由中国传到日本,后被改造成为日本国术的武术流派)。所以,他们的肝胆之气才会照亮中华民族新生的道路。
今年,八卦掌名师铁恩方已经91岁了。他告诫我们,习武之人一定要文武参研。文者开蒙智慧,武者提升勇气。学练八卦掌的目的是“明心见性智慧融”。
八卦掌创始人董海川生前有四句留言:“海福寿山永,强毅定国基,昌明光大陆,道德建无极。”这四句话的本意,其实是告诫练八卦掌的人,不要把八卦掌当成一法一术的技艺,而是要通过八卦掌的修炼,让生命迈上更高的境界。
说到此,什么是中华武功?司马迁在《史记》上早已说得清清楚楚了:习练武功,“内可治身、外可防身、君子比德”。就是说,功夫不仅是防身健身的技术,更是一种道德追求,它是一种技、身、心的价值体系。
中华武功的本质是帮助人探索宇宙人生奥秘的,是通过神意气形之千锤百炼的磨砺,让精神之光普照自己的人生大道。
我们从出生到长大成人,所经历所追寻所向往的,其实就是让无明的自我找到光明的自我的过程,而中华武功就是让人通向光明的自我的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