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期

李师师作传

作者：石　平

　　
　　文人的文章，大都借文说事，对时事世风有所针砭，呼喊的是一种正气。石平同志零零碎碎写了不少这样的好文章，除了有抑邪扬正之风骨，也富含幽默元素。但他在送给编辑的书上只写两个字：“一笑。”
　　读来有趣，也很痛快，献给读者，也望你“一笑”！
　　
　　话说大宋徽宗皇帝驾崩之后，那徽宗的情人———东京名妓李师师渐渐地“门前冷落车马稀”，家道中落下来。
　　一日，师师兀自在家中闷坐，只见李妈妈手中拿了一张小报，乐颠颠地进来道：“我的儿，咱们挣钱的机遇来了。你瞧这报上说的！”师师接过报纸一看，但见上面大书一则蒙仁书馆的广告：“明星作传，风行文坛。标新立异，出版优先。机不可失，包赚大钱！”师师看罢，苦笑道：“孩儿的本事，妈妈你还不知晓？也不过会唱几首《贺君王》罢了。那舞文弄墨的事，何曾学得？”李妈妈笑道：“我的儿，你别再作傻了！如今这作传的明星，有几个读过文章做法？还不是靠名气赚钱？前些时我也看了不少明星传记，那文章也看不出有甚么文采，那情节也看不出有甚么生动。可每个人都得了上百万美元哩。要说她们，比起你的经历，哪个不差十万八千里？她们能写，你就不能写？再说，正好蒙仁书馆的老板我也认得，他正想打一把艺界明星牌哩。咱要写传，他还不是求之不得？”师师听了，低头不语。李妈妈知她心有所动，便撺掇道：“我的儿，机不可失，咱就乘机会赚上一把罢！我这就去找蒙仁老板，两下把合同签了，却再理会。”
　　那蒙仁书馆老板正思忖拿艺界名人赚钱，听说李师师要作传，不由得大喜。当下拍板成交：《李师师传》至少要写１００万字，分为一、二、三卷，稿酬从优。
　　李师师经过了一段世态炎凉，已觉出吃青春饭的不易，也想改弦更张，见蒙仁老板如此扶持，索性封了楼牌，闭门谢客，潜心撰写自传。怎奈她虽粗通文墨，若真的写起大部头来，兀自是力不从心。李妈妈见师师面带愁容，便从旁提醒道：“你何不把那道君皇帝和咱家的交往写下来？凭这一条，就可压过大宋所有明星。尤其是你和他那床上之事，要淋漓尽致。”一席话直说得师师脸红心跳，连连摆手道：“妈妈休恁地说，女儿如实写来便了。”
　　如此，李师师便将如何偶遇徽宗，徽宗如何教人掘通皇宫到李家的地道，又如何不时穿过地道驾幸李家，自己又是如何接驾，如何与这位道君皇帝同床共枕……一一写将出来。写着写着，师师竟动了真情。虽说语句不通，错字不少，却也缠绵悱恻，让人动心。如此半年过去，竟也写下了３０万字。李妈妈将这写就的书稿拿给蒙仁老板，让他帮忙润色。蒙仁老板阅览一遍，不由得拍案赞道：“好书！好书！端的是好书！李妈妈你先取走５０万美元，让师师接着写来，稿酬再加一倍！”不几日，《李师师传（第一卷）》便出现在大街小巷的书摊上，各类小报也均以突出篇幅介绍了此书内容。一时间，东京城“洛阳纸贵”，一版再版到２００万册，竟还是几度脱销。那李师师本来就有一定知名度了，此书一出，更是闹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了。
　　
　　且说李妈妈拿了５０万美元，自是欢喜不尽。回来便将蒙仁老板的意思说与师师，鼓励她再接再厉。师师憋了几日，却难以落笔。李妈妈催促几次，师师为难道：“写我与道君皇帝，倒也是独家新闻，所以就卖火了。再往下写，都是鸡毛蒜皮之事，和我现今的名气，恐不相称哩。”李妈妈道：“我的儿！你现今名气恁地大，咱更得讲究名人效应。那些追星族，谁不想知道你的一颦一笑？你就把平常的吃穿住用、喜怒哀乐、特长爱好写下来，就又够一卷了。比如你如何注意穿着，爱穿红还是爱穿绿；你如何注意饮食，爱吃甜还是爱吃酸；你如何走路，如何洗脚，脚趾甲涂红油还是涂绿油……”师师不解道：“连如何洗脚也能入传？只恐蒙仁老板不上眼哩。”李妈妈开导道：“我儿有所不知，现今捧脚的人可不在少数，你只管写来就是。再说，书界行情我也调查过了。名人作传，乃是现今书界一大时髦。名人分为学界、政界、艺界名人。这三大名人之中，学界名人曲高和寡，政界名人又受到种种限制，因此书馆都把眼睛盯在了艺界名人身上。这艺界名人，又有名气大小之分。我儿现今名盖华夏，不要说写你如何洗脚，就是写如何拉屎撒尿，他们也照出不误哩！”
　　师师听李妈妈分析得有道理，便又动笔写起传记第二卷来。看看又是半年过去，师师劳心费神，才写出了十几万字。实在觉得没的写了，便带了书稿，找到蒙仁老板道：“先生休要见笑。要说舞文弄墨，本不是奴家里手。不过是让先生推着牵着，才上了这条路。我的传记，第一卷还算说得过去，这第二卷可就心中无数了，烦着先生指教则个！”蒙仁老板拿过书稿，哗哗啦啦翻了几页，笑道：“要说这一卷，可读性自然比不得上卷。不过我却有理会处。”师师忙问道：“先生有何招数？”蒙仁老板道：“说来也并不难。一是戏不够，照片凑。姑娘曾有过闭月羞花之貌，多年来不知留下了几千几万张玉照。不妨将那些照片挑几十张有味道的出来，置于书中，还能不吊起读者胃口？再一招儿，就是我来炒作。高价雇上几个小报记者，先大篇大篇地吹上一通，待书一出版，我就组织个签名售书活动。以姑娘的名气，还不是一纸风行？”一席话直说得师师豁然开朗。当下依计行事，第二卷又很快面世。果不出蒙仁老板所料，经过包装、炒作，此书端的是一纸风行。签名售书那天，只把个师师累得手腕发酸，香汗淋漓———自然，１００万美元又装进了腰包。
　　师师见名人作传如此挣钱，不觉大彻大悟。不待李妈妈催促，又筹划起第三卷的写作来。只不过是惊天动地的也写了，鸡毛蒜皮的也写了，再能写甚么勾当？师师思忖半晌，猛然想到：“大凡名人，并非天生而成，总要得益于教化。何不把我如何自小卖入青楼，李妈妈如何教我唱曲，如何教我接客，道君皇帝又如何教我诵诗填词等等一干事由写将出来，也好展现我的成长过程。如此写来，这第三卷又有些许味道，卖它个百把万册兀自不在话下哩。”
　　主意已定，师师马不停蹄，又投入第三卷写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