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9期
画有风骨 人有风趣
作者:余 菲
嬉笑怒骂皆成画
华君武的漫画笔墨简约精练,风格拙朴而隽永,体味世态人情深刻而醇厚,笔下的人物形象逼真,力透纸背,往往使人忍俊不禁。他的漫画显示了鲜明的中国艺术特色,过滤生活,解剖生活,因此他的作品既尖锐,又含蓄。
华君武说:“漫画是用笑来战斗的。”在如火如荼的解放战争中,画了大量揭露美蒋的时事漫画。反动派对他的漫画很恼火,曾把他列入暗杀的名单。然而,这并没有使华君武停下手中的画笔,相反还进一步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
华君武的作品影响最大的是政治讽刺画,而最具生命力的是他的内部讽刺画。所谓“内部”,是从敌我之分而来的,也就是“人民内部的讽刺画”。华君武说自己画内部讽刺画大都是有感而作,只有感触深才能画得深,人云亦云的画不能打动人。画了一段时间,华君武感到一种压力,主要来自“左”的方面。尤其是1957年反右斗争以后,画内部讽刺画已被很多人,包括作者和编辑视为畏途。一位部队的文艺负责人曾公开对华君武说:“你画这些干什么!”也有人对他说:“现在有许多可歌颂的事,你能不能画些歌颂性的漫画呢?” 华君武虽然确认歌颂漫画比讽刺漫画更难画,但也明确说,“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歌颂’,实在称不上是真正的讴歌”。他的这种直言不讳,正是其画作风骨的精神基础。
漫画家手里的笔,对于承担着因袭重负的人民来说,是医生手里的手术刀,确实是寒光闪闪,锋利无比,但这一刀切下去,不是致人于死命,而是帮助人们切掉肿瘤,消除病灶。医生也会板着面孔说:“不许动!”这“不许动”,是为了让你不要惊慌,承受手术,而不是要叫你束手就擒,谋财害命。华君武的讽刺漫画是够历害的,但对人民来说,他却有一副菩萨心肠。不是么?弥漫在他讽刺漫画中的幽默感,就足以使人感到他的一片赤诚了。
小本子大素材
幽默是一种美感,是机智、聪慧的化身。没有幽默,就没有漫画。只有熟悉生活,在生活中不断体验、分析,才能捕捉社会现实中的那些乖张可笑、荒诞不经和不合情理的现象。开会时,华君武揣摩与会者不同的神态;在火车上,他从旅客的服装谈吐中去猜度他的职业、性格;上医院,牙科医生脸上的口罩、耳鼻喉科医生头上的反光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甚至从氧气瓶上,会联想到炸弹……随身总带着一个记事本,不论走到哪里,想到什么,哪怕一句话,他马上抓住,把它记录在一个小记事本上。小本子就是漫画素材的小仓库,一有空华君武就细细揣摩,等到有朝一日用得着的时候,他就移花接木,把幽默和讽刺结合起来,画出一幅幅很有意思、耐人寻味的漫画。
讽刺与幽默是漫画的灵魂。为了寻找漫画的灵魂,华君武是煞费苦心。为创作漫画《自动楼梯》,他曾几易其稿。起先,他画了一把扶梯,一个人正在拼命向上爬。可他对此不满意,觉得这样讽刺干部向上爬的现象,岂不只是个思想品德的问题吗?不行,得改。于是,他又画了一群人在争先恐后地抢攀一把梯子。自然,这样的改动比原来有说服力些。但它又不符合当前干部队伍中的主要精神状态。难哪!他画不下了,只得搁下画笔。一次,他在北京车站看到了只能上不能下的自动电梯,心里豁然开了窍:“这样画,立意不就更含蓄、更深刻了吗?” 于是,一幅深刻提示干部安排中的只能上、不能下的现象的作品很快勾勒出来,漫画揭示出这现象不只是个人的问题,而是某些不成文的干部制度造成的,因而有些愿下来的干部也下不来。终于找到漫画的灵魂了,他乐不可支。
道是无情恰有情
其实,华君武在艺术上有着一种特有的幽默,在生活上他同样有一种天生的幽默感,那种幽默感弥漫在他生活的每个角落。到了耄耋之年,他仍不失风趣,不减对事物的敏锐感觉,甚至在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时,也可由此得到缓和、化解,有时也给自己开几句玩笑。有一次,他在院中散步,不小心跌于没盖盖子的沙井,伤了腿。友人电话慰问时说,“听说你掉到井里了?”华君武马上回了一句:“你不落井下石就好。”
很多人一直把华君武视为师长。有一次,听人这么称呼他,他说:“我为什么要当你的‘师长’?说不定我还想当‘军长’呢!”话中闪烁着华君武的幽默,幽默中蕴有谦虚。华君武与人交往喜欢称同志,不喜欢被称为先生,认为那样疏远。近来,有人称他大师,他感到肉麻而不舒服。因为彼此是同志,当然要推心置腹,坦诚相待。所以人们对他感到亲切和表示尊敬。
正如有人所言,华君武是一个和悦达观的老人。如今,精神矍铄、步履矫健的华君武每天早上打打太极拳,晚上也看一会儿电视。他说,听评弹、听京戏、静养功、太极拳、逛农贸市场、到邮局给“漫友”寄信成了我业余生活的几乎全部。“小孙女画得不错,她给我带来了许多乐趣。与作者和读者书信交流对我这个老头子大有好处,使自己学到了不少好东西,也锻炼了大脑,大脑不能不用,不用就会痴呆,我现在只偶有健忘,还不痴呆。” 看来,他身形板直,精神饱满,脸色红润,疏眉朗目,鹤发童颜的长寿秘诀在此,当然更重要的是来自他心理豁达,乐观坦荡,幽默风趣。
不过,华君武在高龄时期不是闭门纳福、颐养天年,创作的旺盛不减当年,可谓宝刀不老,仍然焕发出艺术的青春。尽管曾自谦“离生活远了,创作处于枯水期”,但他感觉几天不画漫画,那手就痒痒的。于是,我们依然可以看到在许多报刊上他那爱憎分明、寓意深刻的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