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期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作者:杨 岷




  最早接触茉莉花,是那首《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这曲子当时风靡大江南北。常常清晨一起床,窗外就有带着清香的歌声传过来。那时父亲还跟着哼唱,出去打开水,嘴里的调子不停,伴着噌噌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一天,父亲从市场上买回两个花盆,说是要种花。花盆摆在阳台上,新鲜的土里栽的就是茉莉。不知是父亲的手艺好还是茉莉花的生命力强,这植物一到我家就迅速发芽,父亲用淘米水喂它,有时为了给它增加营养,把小鱼的肠肠肚肚埋在土里面。茉莉花越长越大,发出很多枝条,枝条过于茂盛的时候,父亲就用剪刀修理枝叶,用几根铁丝把它们固定好,成圆球状。
  夏天,枝条上挂满了花苞。开始米粒大,几乎察觉不出,后来慢慢显现,从葱茏的绿中冒出点自来,父亲说:“快开花了。”一边还哼着茉莉花的歌。父亲也是第一次种茉莉,以前家中有园子的时候,种了葱、苞谷、花生什么的,从未种过花,父亲也从没说过他爱花,伺弄起花来倒如此仔细。
  这一天,父亲激动地:中进我的房间,几乎是拖着把我拽到阳台。天刚朦朦亮,空气有些潮湿,阳台上的茉莉花还沾着露珠,一进阳台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凑过去闻,香气又全然不在,仿佛藏在我身后,在屋子里。
  那些花瓣,自得有些耀眼,又有些单薄,全然不像百合,开着碗大的花;也不像美人蕉,用夸张的艳丽夺人眼目。它几乎是羞涩的,在重重叠叠的绿衣下,遮遮掩掩地开着,花香也不浓郁,清清淡淡,似有若无。那天早晨的阳台上开着四五朵可怜的小东西,送来淡淡的花香,却让父亲欣喜。他一会儿把花盆放在阳台宽大的护栏上,想让它享受阳光,一会儿又把它端下来,怕把瘦小的花晒蔫了,三番五次征询我的意见,最后终于认定晒太阳对它们更好。
  茉莉花越开越多,香味越来越浓,父亲是迷上他的花了。晚上没事,父亲会把我拉到阳台去欣赏他的花,阳台上早就摆好椅子。父亲手拿大蒲扇,一边驱赶蚊蝇,一边让我好好闻闻这香气,而到要睡觉的时候,父亲就搬一盆茉莉花到我的卧室,让我梦中也能闻到花香。
  父亲种茉莉越来越有经验。他学会了压枝、移盆,不知不觉间阳台上满是茉莉了,一盆挨着一盆,多瓣的茉莉始终不如单瓣的香,却更浓郁。在茉莉花开的季节,父亲再也不用把花盆搬进屋子里,那些香味早就透过窗缝、沙门,一股脑涌进来,仿佛一幢楼都是茉莉的香味。
  父亲还把茉莉花烘制好放进茶叶里,一杯茶冲出来的时候,那些本已干瘪的花立即苏醒了过来,在水中伸展开,父亲热切地说:“香不香?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这可是我自己制的花茶呐。第一杯茶就交给你鉴赏好了。”
  时光如梭,我的童年、我的学生时代、我的青年时代,父亲的关爱如同那茉莉的花香,淡然而又浓重。那花也伴着父亲走过了青春,如今,父亲病了,整天寂寞地躺在床上,不能下地走一步,每天只在看见我的时候,他的眼睛才会像看当初那些新开的茉莉一样亮起来。在一个黄昏,当我再次听见《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这首歌的时候,我突然知道了父亲给我的是什么,那搬来搬去的花盆,那书包里的茉莉,那装有许多茉莉的花茶,不仅仅是父亲的浪漫,也是父亲对我的爱,而我,想再喝一小口父亲泡的茶,都成奢望了。但在那时,父亲渴望的也许就是他年老的时候,我,能天天为他捧上一杯花茶,让他的生命里时刻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