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2期
钱伟长的精神世界
作者:吴志菲
皓首红颜,精神矍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难以相信眼前这位老人就是年逾九秩的钱伟长院士。这位世界上目前在位的最年长的大学校长,虽年事已高,但他仍然头脑清晰、思维活跃,精神仍处于相当年轻的状态。
健康的前提
“学到老,做到老,活到老”是钱伟长的口头禅。他认为,只有不断地学习,才不会老化,人们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他说:“我36岁学力学,44岁学俄语,58岁学电池知识。不要以为年纪大了不能学东西,我学计算机是在64岁以后,我现在也搞计算机了,当然不像年轻人那么好,不过也吓不倒我。”“到现在,晚上9点以后是我的自学时间,一直到12点。晚上最安静,我可以安安静静地自学,获得我所不懂的东西。我毕竟有经验,自学得很快,这是我长期锻炼出来的。可以说,我没有懒过,我的知识没有老化。”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钱伟长70岁以前家里没有过电视机,原因是他是个铁杆“体育迷”,特别爱看足球、乒乓球比赛的转播,他生怕看电视耽误了自学和工作。后来,在晚辈的强烈要求下购置了彩电。十多年前,曾有人问他:“钱老先生,你不开夜车吗?”他答道:“还开呀,开了50多年夜车了,难改了。”
钱伟长认为,仅仅想读书、会读书是不够的,要做好科研工作,必须大胆怀疑、锐意创新。钱伟长一向尊重学术前辈而不盲从,强调“不要去咽别人的唾沫”,遇到问题要独辟蹊径,尽力用新观点、新方法去解决新问题。与他稍有接触的人都知道,他的治学、为人之道讲究一个“实”字,他痛恨阳奉阴违、口是心非、弄虚作假,为人处事从来都是直言不讳、直来直往,虽因此吃亏,但从来都是无怨无悔。
一般人著书立说时,手头总是放着一大堆有关书籍,不时翻阅查看,以便“引经据典”。但是,钱伟长写专著时,案头不放任何“典籍”,全书1000多个公式,都是信马由缰,随手写来,有时在草稿纸上做些推导。由此足见他对有关知识早已融会贯通、成竹在胸,而书上的不少结果是出于他本人的创造。
在很多场合,钱伟长总要现身说法,畅谈自己对体育一往情深的渊源。他幼时家境清寒,少年时代是在农村度过的,当时的他多病缺医,因此身体很瘦弱。18岁那年考入清华大学时,身高只有1.49米。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清华历史上首位身高不达标的学生”,在就读的第二学年,竟一鸣惊人地入选清华越野代表队,两年后更以13秒4的成绩夺得全国大学生对抗赛跨栏季军,还入选国家队参加远东运动会,跨栏、越野跑样样拿手,在当年的清华足球队更是名副其实的球星。看着他回忆这些往事时那自得的样子,你还能看到他那颗年轻的心。
钱伟长年轻时就好下围棋,采访时他的目光偶尔看到了棋盘和棋子,便迫不及待地要下一盘,一边还告诉旁边的人关于聂卫平当年下棋的掌故:“那时,他父母不让他下,还是我把他父母说服了。”
钱伟长从念大学起,直到成为科学家、大学校长,几十年如一日,坚持体育锻炼。他年过古稀,还坚持每天进行长跑锻炼,有次参加清华大学的长跑比赛,居然一口气跑了两万米。如今90多岁了,虽然长跑已不太合适,但钱老依然“规定”自己每天要步行3000步。正是依靠体育锻炼,钱伟长一直保持了健康的体质和头脑,虽已届耄耋之年,仍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2002年,上海大学为钱伟长90华诞举办“钱伟长杯”大学生足球比赛,他亲自策划撰写了足球比赛的竞赛规程,并出资打造了足球赛的奖杯。在闭幕式上,钱伟长兴致勃勃地为学生发奖,还滔滔不绝地作了一个多小时关于足球和体育锻炼的发言。在接受人们祝贺时,钱伟长笑着说,“90岁照样工作,我这个大学校长可不是顾问哟。”
钱伟长对体育在高校教育中的定位,有着自己独到的思考。担任上海大学校长以来,学校的群体活动开展得蓬蓬勃勃,每年要进行足球、篮球、排球联赛,网球、田径大奖赛,以及健美操、拔河、跳绳等小型多样的群体竞赛;每两年要举行一届以院、系为单位参加的全校体育节。他认为,学校体育应以普通学生为本,它的最终目的是愉悦、释放、健康。他要让更多的青年学子参与体育锻炼并享受体育运动所带来的乐趣。
穷育宽胸 病使志坚
钱伟长出生于江苏无锡县一个名叫七房桥的小村庄。这个地方有句俗语:“十只黄狗九只雄,十个先生九个穷。”这话一点儿也不假,钱伟长一家就是在穷苦中挣扎着度日的。祖父是晚清秀才,一辈子不得志,40多岁就在贫病交加中离开了人世。钱伟长的父亲和大叔父靠着家学的根底,继承了祖父教私塾的衣钵。钱伟长的父亲作为长子,过早地挑起了全家生活的重担:上奉老母,下养妻子儿女,还要教育四个弟弟。
贫穷的生活磨练了钱伟长,使他过早地懂了父母的艰辛。还在五六岁时,他就主动以稚嫩的肩膀,承担部分家庭生活的重担。他或到田间地头挑金花菜,或到河沟里捞捕鱼虾,或在家中挑花和糊火柴盒……
七岁过后,父亲把他送进了村里的一所学堂,开始了启蒙教育。和有钱人家的孩子不一样,钱伟长一边用功读书,一边还要帮助家里干活。每天放学回来,他总是拿起挑花的绷子,聚精会神地挑花。钱伟长说:“在上大学前从来没有穿过一件新的衣服,穿的都是叔父们小时穿旧了经母亲改裁以后的衣服。幼年由于生活贫困,农村卫生条件又差,曾得过肠胃寄生虫病、疟疾、痢疾、肺病、伤寒等多种疾病,在缺医无药的条件下,我终究还是活下来了。”
出生于乡间寒儒家庭的钱伟长,自幼饱受清贫之苦,在多方资助之下方得勉强完成中学学业。这年夏天,他只身到上海,接连参加了清华大学、交通大学、中央大学、武汉大学和浙江大学的考试。钱伟长回忆说:“我在1931年6月一个月内,在上海连考五个大学,无非是想多考几个大学多些录取机会,但是喜出望外居然都考取了。那时大学试题不统一、也不分科录取,我以文史等学科补足了理科的不足,幸得进入大学,闯过了第一关。”他居然以优秀的文科成绩而脱颖而出,并同时接到这五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清寒奖学金”的蜜果真的被他摘到了。
这时,钱伟长的叔父钱穆已到北京大学任教,他从北平来信,建议侄儿到清华读书。钱伟长接受了这一建议。清华大学根据他的考试成绩——历史与国文成绩最好、历史竟得满分,准备把他分到中文系或历史系去。但钱伟长找到物理系主任吴有训教授,申请选读物理系。吴有训不解地问:“你的文学、历史都考得不错,为什么一定要进物理系呢?”
的确,就成绩而言,就兴趣而言,钱伟长是应该读文史的,他相信自己有这方面的才能和天赋。然而,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使他走上弃文学理的道路,这股力量虽然产生不久,但却无法遏制……
那是在上海参加完高考之后,有一天,钱伟长来到外滩散步,在公园门口有块“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挡住了去路。他觉得中国人的尊严受到了侮辱!“这帮可恨的侵略者,无耻的强盗!”他在心里恨恨地骂道:“他们在我们祖国的土地上称王称霸,不就是凭着手中的飞机大炮吗?!”就是从那一刻开始,钱伟长产生了弃文学理的念头。
同时,没想到他刚进清华大学的第三天,就遇上了“九·一八”事变。尽管他当时已经显示出文科方面的突出才能,而迫于成长环境,理科成绩相对差些,但在科学救国的热情驱使下,他进一步坚定了弃文学理的决心。40多年后,他曾这样回顾:“我是受国耻对我的灵魂上的冲击长大的,因此最后我从学文改学物理,因为当时我认为没有强大的国力是没有办法对付帝国主义的。”正是这种爱国的信念,指导了钱伟长一辈子的学术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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