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3期

刘安养生论

作者:郭振东




  刘安(约公元前179~公元前122年)西汉思想家、文学家,汉高祖刘邦之孙,淮南王刘长之子。文帝八年封为阜陵侯,十六年立为淮南王。好读书鼓琴,善为文辞,召门下客编“内言”二十余万言,即《淮南子》,又名《淮南鸿烈》,体例同《吕氏春秋》,也是一部杂著,后淮南王在武帝时。因谋反事发自杀,受株连者达数千人。但因其生前喜术数,相传其“白日升天”。
  
  《淮南子》中有许多养生之论,集中在《原道训》中。
  他认为,有乃道所化生,“夫太上之道,生万物而不有,成化象而弗宰。行喙息,飞蠕动,待而后生,莫之知德;待后之死,莫之所怨”……说到那最玄妙的先天大关系大道,化生万物而不以造化自居,育成万事万物而并不主宰他们各自的生命。这万物不论是地面用足走路的,水中用嘴呼吸的,还是天上展翅飞翔的,地面蠕动爬行的,一切有生命的物体,都是顺应大道而化生的,却用不着感谢道的恩德;也都是顺应天道而亡的,也没去抱怨道的残忍……这讲得比较玄虚,但强调了人与其他生物的一体性,实质是猜想出人类的生灭也是个自然史过程,很有创见。
  人有各种欲求乃伤生之始,“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而后动,性之害也。物至而神应之动也,知与物接而好憎生焉;好憎成形而知诱于外,不能反己,而天理灭矣”。意思是,人生下来没有贪求,这是先天的本性;因受外界影响而有了欲求,这是对天性的戕害。因想得到身外之物,人的精神受物欲的刺激而产生贪求,人的知觉与外物相接触而产生了喜好与厌憎(即对外物有所选择);当喜好憎恶成了形,便会影响人的感知,倾向于对外物的贪求而不能反重自身,天理也就此灭绝了。这里讲的是人对外物的需求如超过必需,便是对人之天性的残害。人之所以难于养生,往往正在于“知诱于外”,光注意对外物的追求,而迷失自己的本性。
  人只有无欲无为才能真正维持生存,“是故圣人内修其本而不外饰其末,保其精神偃其智,故漠然无为而无不为也,淡然无治也无不治也。所谓无为者,不先物为也;所谓无不为者,因物之所为。所谓无治者,不易自然也;所谓不治者,因物之相然也”。是说,圣人明了先天之道,所以只注重在内心修养其根本,所以看去漠漠地好像不求有所作为,结果反倒能大有作为;淡淡地好像不去综理外物,外物反而显得井然有序。所谓的不求有所作为,是指不勉强事物在不成熟时有所变化;所谓大有作为,是指他能顺应事物本性而使其变化合于自己的心愿。所谓不去综理万物,是指不强行改变事物的固有本性;所谓万物井井有条,是指能够掌握事物各自的特点。“因物之相然,即顺应外物之所宜。外物各得其宜,自可谓之治。”这一法则对养生来说,便是不要强求保身延寿,只要依照人的生理需要认真保养,使身心处于适宜状态,即可尽天年。硬要强有作为,反对身体不利。如本来体力衰弱,偏要去参加长跑,只能累昏,而不能取得健体之效。
  自处柔弱才能保生长寿,“是故柔弱者,生之干也;而坚强者,死之徒也。先唱者穷之路也,后动者达之原也”。是说,自处柔弱,是保持生机的依靠;而自负坚强,是自找死路的莽汉。先扬名的人,其进境有所限制;后努力的人,自有通达的机会。现实中确实如此,体弱者不一定夭寿,体健者不一定高年。因其弱,注意自保,反而得宜;因其强,忽视祸患,反而易遭殃。这确实合乎养生之理。
  要养生必须节制情绪,“忧悲者,德之失也;好憎者,心之过也;嗜欲者,性之累也”。是说,过度地忧愤与悲伤,作为德行来说是亏蚀;强烈的喜好与厌恶,对于心性来说是过错;不知节制的嗜好与欲求,对于人的本性来说是累赘。过度的情绪,实缘于对人生追求不够达观,确于养生不利。
  养生之要在于不必过于看重养生,“故曰:嗜欲者,使人之气越;而好憎者,使人之心劳。弗疾去,则志气日耗。夫人之所以能终其寿命,而中道夭于弄戮者何也?以其生生之厚。夫惟能无以生为者,则所以修得生也”。意思是说,嗜好与欲求,可以让人精气消散;而喜好厌恶等情思,又能让人心力劳瘁。如果不马上去除,那么人的情志与精气将一天天耗散。说起来,人出生后之所以往往无法得终天年,又为什么竟至于生命中途便碰到各种伤害而夭亡呢?主要在于人用来养生的东西过于丰厚了。只有做到不以追求养生为养生的方式,才恰恰能够有利于养生。这确是合乎于辩证法,人求之过切者,往往得不到,如“揠苗助长”之类的事,人常常这么干。只有不以养生为念,才能真正解悟。
  人不必贪于生存,“故不观大义者,不知生之不足贪也;不闻大言者,不知天下之不足利也……故觉而若昧,以生而若死;终则反本未生之时,与化为一体。死之与生,一体也”!是说,不看到大道理的人,不明白人生本来不值得贪求留恋;未听说大道理的人,不明白得到天下也不必认作好事……因此,真正体悟大道的人,看去好似蒙昧无知,虽然活着也好似死去一样沉静,因为他知道活到终了,便将返归原来未出生的状态,重新与造化成为一体,即得新开始物质循环变化。死亡与生存,本来就有着密切的联系,不过是事物流变的一整体过程而已。这种见解,生与死的区别和联系,达观明彻,可以借鉴。
  养生必须善自调摄,“凡治身养性,节寝处,适饮食,和喜怒,便动静,使在己者得,而邪气因而不生”。是说,凡是要健壮体魄修炼性情以求长生的人,应当调节睡眠和日常行为,适度地进行饮食,让喜怒哀乐等情绪平和下来,动作和闲静顺应外界的变化,努力令本人能做到的养生要求全部落实,从而使外界的邪气不能侵入体内,以此保其天年。这种要求,简明而切实,把主动权操在自身手中。从早到晚,能否得高寿,还要看天命如何了,只是“使在己者得”,即使夭折也无所遗憾。因此,《淮南子》还认为,“知道者不惑,知命者不忧”,修身以待天命,治心以安祸福,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这也很有道理。的确,品行再高尚的人也未必没有横祸,只是不由自己招来的便可无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