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4期

郎木寺:甘南曾经的世外桃源

作者:肖 朗




  郎木寺不是寺
  
  郎木寺不是一座寺院,而是坐落于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碌曲县的风情小镇。说这个小镇偏远则很偏远,说这个
  小镇不偏远也不偏远。说它偏,是因为它地处四川、甘肃、青海三省的交界处,那里山峦重叠、翠柏长青、湿地汩汩,是白龙江的发源地,海拔3800米左右,山口海拔4000米以上,交通条件相对较差。相对三省的大景观、大景致,这里算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说它不偏,距离兰州市仅有380公里,且沿途风光可人,途经中国六大藏传佛教圣地之一的拉卜楞寺,一路风光受到摄友偏爱。
  郎木寺小镇,很绝。一镇跨两省,以白龙江为界,白龙江的西北一侧属甘肃省管辖,白龙江的东南一侧属四川省管辖。属甘肃省管辖的地面叫“郎木寺镇”,属四川省管辖的地面叫“纳木寺镇”。其实“郎木”与“纳木”对于藏语来说都是一回事,是音译的两个不同汉字,只是为了行政区划易于区别而已。
  
  一看小镇
  
  郎木寺小镇的魅力所在,就在于它不同于我们常常能够看到的那些风光小镇:熙熙攘攘的人群、挂满招牌的商铺、招揽生意的商贩、浑身现代符号的古迹……这里的谷地,这里的小镇,一年四季总是氤氲着轻云薄雾,山总是那么神秘,谷地总是那么幽深,小镇总是那么静寂。
  登高俯瞰小镇,群山环抱,松柏相拥,一色木板房顶的民居、僧舍经过高原阳光的照射和风吹雨淋,泛着灰中带青的光,层层叠叠,密密麻麻,顺山势铺陈开来;红墙白塔镶嵌其中,庙宇金顶熠熠生辉,与茫茫的木板灰色融为一体,跳荡又不失和谐;白龙江逶迤穿过小镇,似山巅飘落的哈达,氤氲中小镇显得格外神秘圣洁。
  看小镇一早一晚尤具诗意。清晨,炊烟与云雾缠绵,担水的寨民、眼睛惺忪的孩童,在蜿蜒的木房间的小道上有事无事地你来我去;红衣的喇嘛,有的平静悠然地料理着自己的琐事,有的顺着登高的山道向着天空散撒着祈祷吉祥的龙达(印有经文的方开小纸片),让走惯了急匆匆都市脚步的人,也有了几分适然。尾随着红衣喇嘛搭讪攀谈,问些自己想问的事情;蹲在寨民的门口,扯着一些儿趣的话题,让自己的思绪与炊烟云雾一起缭绕缠绵。傍晚,人们伴随着夕阳完成一天的回归,炊烟与云雾依然如故地缠绵,只是多了些许牛羊咩叫的回荡。
  
  二看风情
  
  这里的每一座山、每一泓水、每一个洞,仿佛都有自己的传说和故事,白龙江当然也不会例外。白龙江的故事主体应该是白龙,那么,白龙江真的有白龙吗?应该说有。有人见过吗?也应该说有人见过,或者说有很多人见过。在哪里见过?在天上。这天上就是湿地的上空。湿地周围是长长的高峻的山岭,湿气在空中形成长长的云雾带,雾气幻化而现龙,曰:白龙。这是科学的解释。当地寨民可不这么认为,“龙”时隐时现,来去无踪,完全符合龙的出没特性,为此也就有了诸如白龙治水、白龙降吉祥的说法了。至今,白龙江源头经幡簇拥,拜人不竭,龙达常飞。
  白龙江发源于108个山泉,汇集在山谷中一片不大的湿地,从草丛中走来的丝丝水流便是白龙江的源头。白龙江流过镇子,宽处数米,窄处可跨越,由于地势落差较大,水流比较急。江上没有任何雕饰的小木桥,便是两省的通道。
  这里寨民的藏族生活习俗很纯,服饰很少有现代符号,地道的藏衣、藏袍,头饰酷似康巴藏民,性格也似康巴汉子—豪爽、好客、强悍。为了体验一把地道的藏族饮食文化,我们在桑巴家住了一天一夜,共饮、共眠、共做酥油茶、共食藏粑。酥油茶和藏粑是藏民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重要饮食。做酥油茶其实并不难,先将酥油放在碗里,用开水将其融化,然后加入藏粑面,加入少许盐和糖搅拌均匀即可,加盐加糖的多少视自己的口味而定。做藏粑和做酥油茶在程序上和使用的原料上都差不许多,只是少放些水将藏粑面与其他辅料在碗中揉成面团而已,然后攥在手中一截一截地掰着吃。藏粑面是用青稞制成的,食用时将藏粑面中揉入营养丰富的酥油,热量非常大,再与酥油茶一起饮食,既可抵御寒冷的气候,又便于旅途携带,这种简单方便的饮食习惯构成了藏族饮食文化的一大特色。
  种植青稞在藏区有着悠久的历史,青稞不仅耐寒而且产量高易管理,食用方便,用途甚广,是深受藏民喜爱的一种粮食作物。青稞除了食用外还可以酿制成酒,藏族是一个非常喜欢饮酒、纵情歌舞的民族,哪里有酒哪里就有他们的欢声笑语,似乎酒神赐予了这个民族热情奔放的民族性格。
  在藏族建筑文化体系中,就建筑类型来说,大致有五类:一是民居建筑,二是风情建筑,三是寺院建筑,四是宫殿建筑,五是桥梁建筑。郎木寺大致有三种类型,一是寺院建筑,二是民居建筑,三是风情建筑,除寺院建筑有规定的建造要求外,其他都是地道的、原汁原味的民间建筑。寺院内部除了有大量的装饰壁画、彩绘外,门窗立柱、房梁屋檐等也都要精雕彩绘,着色浓艳,对比强烈,从而窥见了藏族装饰美学的伦理兴趣和建筑艺术的宗教韵味。小镇的民居建筑很具特色,一江相隔,数米之遥,也在细微之处体现着分属甘肃、四川两个不同省份的地域文化符号。甘肃一侧土木结合以土为主,四川一侧土木结合以木为主,建筑形式大体一致,或阁楼或平房或四合小院,房顶一律以木片覆盖,以石片压牢。这些久被高原阳光照射和风吹雨淋的木片,泛着灰中透青的光,层层叠叠地铺陈于山坡谷地,映衬着红墙寺庙、金顶白塔,宛如一幅浓妆淡抹的巨型风情画卷。
  至此,还有一句不能不说也不能多说的话要告知朋友们,这里还是全国惟一的一处默许观望天葬的地方,天葬台就在不远处的山冈上。
  
  三看佛事
  
  藏族的佛事活动很多,郎木寺规模较大的佛事活动,主要有晒大佛和活佛讲法两大活动。晒大佛是每年一次的例行性佛事活动,时间大致在农历的正月十五元宵节左右。郎木寺与其他地方不同,每一年要晒两次大佛。为什么呢?是小镇有特许的规矩呢?还是小镇恣意妄为呢?这些都不是。佛家礼制森严,小镇不敢为,大镇也不敢为。原因就是小镇有两座寺院,且分属两个不同的省份。
  晒大佛,就是晾晒寺院中供奉的大型的佛教唐卡。一般来说,唐卡是一幅宽近10米、长近20米的长方形的巨型佛教绣品。唐卡的画面结构一般是,中间部分为佛祖释迦牟尼绣像,四周绣有佛教传说故事。晒大佛的仪式非常隆重,规模非常宏大,周边信众都要前来膜拜。晒大佛之前要有一系列的法事活动和仪式,从大殿请出巨型佛祖唐卡以后,由数十名盛装的红衣喇嘛扛在肩上,前面仪仗开道,后面锣鼓齐鸣,护法僧分列两边,亦步亦趋送往晒佛台。唐卡的正面护有金黄色的绸缎,当唐卡在晒佛台上铺展开来之后,在朝阳的照射下,金光四溢,仿佛佛光照临大地,此刻掀起了晒大佛活动中的第一个高潮,数万信徒,情感激荡,匍匐于地,顶礼膜拜。当金黄色的绸缎徐徐拉开之际,大慈大悲的佛祖,笑对信众,笑对人间,信徒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激情,纷纷向佛跪行,哪怕只能前行半步,仿佛也能满足一分心愿。
  从艺术的角度考察,唐卡是展现藏族绘画艺术、刺绣艺术和佛教美学文化的集大成者。唐卡作为一种艺术形式,距今已有1300多年。唐卡大体可分为丝绢唐卡和彩绘唐卡两个大类,藏区的每个寺院都会有大量的唐卡,他是信徒们观修和礼拜的对象。目前,我国最为著名的一幅唐卡收藏于拉萨布达拉宫,制作于元末明初,以29026颗珍珠以及珊瑚宝石等镶嵌而成。唐卡的大量绘制是在公元1368~1911年的明清年代。这个历史时期的唐卡绘制,早期与晚期在艺术表现形式上有所不同。早期唐卡构图严谨,特别注重人物肖像描绘和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晚期的唐卡着色浓艳,线条细腻,画面饱满,追求艳丽的装饰效果。
  活佛讲法不是每年都有的,有时三年两年,有时十年八年,不定期。笔者有幸目睹过一次“德合仓活佛大法会”。
  那是在秋天的时节,兰州的朋友告知近日将在郎木寺举办“德合仓活佛大法会”,并说这次法会与上次法会已经时隔八年之久,规模定当空前。得此激动人心的消息,我当天便飞往兰州,第二天直抵郎木寺。到郎木寺的那天,离法会的日期还有两天,郎木寺的沟沟壑壑里已经布满帐篷,几千顶或许上万顶,雾霭中白茫茫的一片连着一片。这些帐篷有当地藏民的,但多数是甘、川、青三省交界地域的藏民,他们举家迁徙,在此或驻留十天八天或驻留半月一月。
  讲法我们听不懂,但见信徒们的激情与慷慨,他们用洁白的哈达包裹着钱,为了让包裹着钱的哈达投掷得更远一些,在哈达中再包裹些小的石块,在人山人海的人群中向着讲法台的方向投掷。后面的投掷给前面的,前面的再投掷给更前面的,好像多级接力赛,一级接一级,你投掷给我,我投掷给你,密密麻麻的人头上方,哈达飞舞,像翻滚的银浪,刹那间讲法台的前端隆起了一座座哈达堆成的银山。
  讲法连续三天。散场时人们涌向煨桑周围,“疯狂”地抢夺堆放在那里的芦苇草,没有抢到芦苇草的信众,紧紧尾随芦苇草的拥有者祈求索取,然后将草揣在怀里,似得珍宝。据说这些芦苇草经过了活佛的点化,当晚睡觉前将芦苇草放于枕头底下,夜间必然会做梦,梦中能给人们带来未来转世的信息,算是来世的约定。
  我们双掌合十,默默地为他们祈祷,为他们祝福—做一个好梦,约定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