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8期
终南山:寻访隐士的踪迹
作者:陈 风
终南山最高峰有2600多米。我们每次从不同的山口进入深山,一路被山光水色所陶醉。无论山势多么陡峭,都有踩踏坚实的山路可寻,小-径、石阶,抑或是悬挂在崖上的木板“天梯”和铁链,都表明常年有人在此行走。
待到一行人手脚并用、气喘吁吁地爬上峰顶,站定一望,头顶苍穹,脚下是千沟万壑,壮观极了。
在嘉午台、九华山(陕西)、观音山、南五台等这些秦岭里海拔2000米以上的高山上,有不少庙宇和道士塔。它们仿佛自己飞来一般矗立在大山之巅,即使是年久失修,在我看来也颇具中国传统建筑的韵味,里面通常供奉着神态各异的神像,还有穿着僧衣道衣皮肤黝黑的老者,他们目光澄澈,面容和蔼。在九华山顶的道观里,我看到了面积可观的壁画,从颜色鲜艳之程度看,是新近所绘,只是人去观空,让人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在观音山的北坡,我们曾经过一座简陋的茅棚,一位50岁上下的尼姑独居在此已经20多年了。正值冬季,山里的雪下得很大,我深感诧异,这深山野岭、天寒地冻的,她为什么独居此地,又靠什么生活呢?
在一次下山的路上,一位“驴友”推荐了一本书:美国汉学家比尔·波特的《空谷幽兰——寻访当代中国隐士》,终于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作者通过20世纪八、九十年代探访隐居在终南山等地的中国现代隐士,引出了中国隐逸文化传统产生和发展的历史,书中白描一样优美的语言,让我了解了自己遇见的隐士和他们所尊崇的隐逸传统。
在中国历史上,一直有人愿意在山里度过一生。他们吃的很少,穿的很破,睡的是茅棚,在高山上垦荒,说话不多,留下来的文字更少——也许只有几首诗,一两个仙方。他们与时代脱节,却并不与季节脱节;他们弃平原之尘埃而取高山之烟霞。终南山就是隐士的天堂。
《诗经》里说:终南何有,有条有梅……终南何有,有纪有堂。自唐朝以来,终南山就已经成为那些致力于宗教修行的人汇集的中心。很多人在这座山中开悟,成为大师。佛教旅行日记作家高鹤年在《名山游访记》一书中,记述了1903年他在嘉五台隐居时的感受:山势壁峭,上摩穹霄,下临绝涧。耳不闻鸡犬之声,目不睹尘俗之境,独居茅棚,清静异常。
现在,仍然有很多人来到终南山修行,在云中,在松下,在尘嚣外,半亩菜地,几株果树。他们中有僧人、道士、尼师、道姑,大部分上了年纪,也有毕业于厦门佛学院和北京大学中文系的年轻人。他们的生活都非常简朴甚至可以说清苦,可是,比尔·波特在书中说,“他们是我遇见的最幸福、最有智慧的人。”比尔·波特对美国人介绍,中国的隐士很像研究生,他们在攻读自己精神觉醒的硕士学位。
比尔·波特当年心怀崇敬、不远万里来寻访的幽静之处,青山依旧,山间小径就在我的脚下。但是,近一两年来,随着户外运动的兴起,爬终南山的人越来越多。一到周末,“驴友”纷纷涌进终南山里,因为不了解隐士文化,很多“驴友”在隐士的居所附近野餐、露营,然后扔下一地垃圾,他们还随意采摘果实和蔬菜——那可是隐士们一年到头仅有的收成。因此,隐士们不得不搬到山的更深处,有的则去了人迹罕至的太白山。
中国人历来崇敬隐士,了解了终南山的隐逸传统,“驴友”们登山路过隐士的居所时,应该更多一分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