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9期
九旬老翁“书写”快乐
作者：卢克山
陈老退休后不甘寂寞，80岁那年，他拿起了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先后以自传体的形式写出了《老兵自传》、《缅甸会战录》、《印度会战录》等80多万字的巨著。到目前已93岁高龄的陈老，又雄心勃勃地构思长篇纪实《亲历野人山》，真可谓大器晚成。
我怀着崇敬的心情，前往陈老的住地拜访。面对一路风尘的我，他讲起了他那笔耕不辍的晚年生活——
我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出生在一个贫困农民家庭，退休后，我回到了生我养我的老家龙寨沟，茶余饭后经常和我的日本妻子表美都子牵手漫步在青山绿水中，经常回忆我那苦难的家庭和童年、热血沸腾的青年时代、如火如荼的抗日救亡运动以及奋勇杀敌的缅、印抗日战场。我那时有记日记的习惯，战争结束后，我把这军旅生涯中的厚厚几摞日记也带了回来。对这些史料，我把它看得比我的生命还重，虽经过无数次冲击和生与死的考验，但这些史料却奇迹般地保存得完好无损。在经常翻阅这些史料的过程中，我时常思考一个问题，能不能把我这一生辛酸坎坷的经历、异国他乡抗日救国拼死搏杀的场景、可歌可泣死难烈士的英勇事迹以及奋斗的历程、人生的感悟，用传记的形式写下来呢?但一想到自己年近80，年老体弱，所以迟迟没有下决心。
1995年10月17日，是我80岁生日，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前来祝寿。席间，便向他们讲起了自己写书的想法，当即许多亲朋鼓起掌来，也有邻居开玩笑说：“陈老，你80岁搞写作，是不是迟了?”我笑着向他们解释，我搞写作不是为自己青史留名，而是把过去的一页让现代青年看看，让他们知道怎样吃苦耐劳，怎样艰苦奋斗，怎样舍生忘死报效祖国。其中更重要的是使自己的晚年生活更充实。我的亲友知道我的性格，一旦下定了决心，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所以都表示支持。
生日后第三天，我就开始筹划怎样构思和动笔。考虑到自己也许是全国最老的初涉爬格子行当的人了，我锁定一个目标，就是要把自己日记手稿变成艺术生动的印刷文字。我的妻子表美都子前几年去世了，我一直很伤感，生活在郁郁寡欢的阴影之中。可喜的是我的两个女儿很孝顺，对我的写作很支持。大女儿专程把我从龙寨沟老家接到山清水秀的虎头山脚下，给我安排了一间房子，让我专心致志地从事写作。
写作其实是件很辛苦的事，像我这80多岁的人，戴着老花镜，坐久了腰酸背痛，写久了手麻脚麻，看久了又浊泪满眶；但这件事的确深深地吸引着我。每天写完几段后，总觉得十分轻松和舒坦，那种说不出的愉悦使我每天都充满了无穷的力量。每天动笔前，我都要翻一下那些发黄的日记，静静追忆那些逝去的岁月，一幕幕、一页页，记忆犹新。自己戎马生涯几十年从没掉过泪，但动笔写传记以来，自己几乎天天都泪涌双眼。
有一天，有一个老朋友前来看我，见我躲在房间里伏案写作，不禁大吃一惊，又心疼又怜爱地责备道：“陈老头，你都是黄土埋到脖子根的人了，还那样玩命干什么，你我这样的人现在是活一天得一天，你这么不管一切地干，落个累死，值得吗?”“值得!”我笑着对他说：“人各有志，我认为自己这样做很充实很愉快，如果现在叫我无所事事，那我很快就会死掉。”
我十分注重自己的身体保健，也知道年龄不饶人，每天科学地安排了运动和写作时间，每天写作最多不超过三小时，每天清晨6点准时起床打打太极拳，然后沿着清河水库走一圈，写作完后喂喂鸟，栽栽花，特别爱打扫自己家门前的那条小街，基本上每两天打扫一次，从不间断。女儿也多次劝我不要扫了，别累坏了身子，我乐呵呵地对女儿说：“扫扫街运动运动对我来说是一举两得的事，既打扫了卫生，又锻炼了身体。”每当看到被自己打扫得清洁的街道，心中就感到无比的高兴。
2003年春，我写的三本自传终于全部完成，一共80多万字，我长吁了一口气。但校对修改工作仍很艰巨，我没有歇气，也没有叫别人帮忙，而是拿着放大镜一行行修改，一段段反复斟酌。有一次我由于修改时间太长，拿放大镜的手竟伸不直了。女儿知道后心疼得直掉眼泪，劝我不要再坚持下去了。我是这样想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一定要把这三本文稿变成书，实现我多年的夙愿。我的香港朋友陶中岳，那年已82岁，得知我写书的消息后，给我寄来两万港币，以示对我的支持。
八年酷暑，八年寒霜，在社会各界的大力支持下，我的三本纪实性文稿在跨世纪之年终于交付印刷，我那高兴的心情使我好像年轻了10岁。那天我像个老顽童似的，这里蹦蹦，那里跳跳，好像完成了一项世纪工程。我把印刷的三卷书赠送给了我的亲朋好友，他们读后，深为书中曲折复杂、波澜壮阔的故事所感动。我是一个普通百姓，我之所以晚年发奋写作，是由于想把那过去沉睡的一页告诉我的子子孙孙们，告诉我的亲人们，使他们懂得过去的苦，今天的甜，倍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目前我又在构思另一篇纪实文稿《亲历野人山》，我想，只要我还能动笔，我就一定要把它写出来。
我今年已93岁，在我们这里已算高寿了，身体却出奇地健康，吃得、动得、睡得。我认为主要得益于三个方面的因素。
首先是积极向上的人生观，这种人生观能使人产生自强不息的精神，能使人豁达乐观，乐观则是健康长寿的基石，所以养生必须养心。
其次是心理健康。人的一生不可能一帆风顺，爱情、事业、家庭、人生都可能遇到挫折，关键是要有心理上的承受能力，像路边的小草，虽身经百难仍不屈不饶顽强抗争，每天以积极向上的态度迎接着东方的太阳。如果一遇挫折就怨天尤人，甚至悲观失望，那么心理和身体就会一天天衰弱下去。
再次是强调精神营养。现在大部分父母只强调饮食方面的营养，这当然不可忽视，就我的体会来讲，精神营养甚至比饮食营养更重要。精神营养是一个广泛的范畴，我这里只重点讲一个“爱”字。在社会和家庭中，同志之爱，上下级之爱，夫妻之爱，亲友之爱，可以说，世上如果没有爱，即使不缺吃少穿，人也难以生活下去，更谈不上健康长寿了。爱别人和被人爱都是一件幸福和快乐的事，良好的人际关系是各种爱的基础，人人互谅、互让、互帮、互助，这个世界便充满了爱。很难想像，一个人际关系紧张的人能够健康长寿。古人云：“千夫所指，无疾而死。”就是这个道理。
拜访完陈老，我的心情就像大海的波涛一样久久难以平静，深为陈老那自强不息、积极向上的人生观所折服。一个普通百姓，年逾九旬，著书三卷，古今中外，闻所未闻。我们的祖国需要有精神的人，我们的民族需要这种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