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3期
《易经》卦爻辞之养生观（上）
作者：胡志勇
一、龙的潜显与生命周期
生命周期是系统工程的一个重要理念，它要求把过程当作活的有生命的东西来看待。教育学、社会心理学、人事管理学等学科十分重视这种全生命周期性。《易经》六十四卦的乾卦（《帛易》为“键”卦，以下所引《帛易》卦名、卦辞、爻辞之异文将用括号注明）所揭示的龙的潜显，便是生命周期的生动描绘。东汉人许慎在他所纂的《说文解字》（以下简称《说文》）介绍：“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这就把龙的基本特性与生存方式作了明确的表述。“坤（川）·上六”云：“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说文》：“战者，接也。”这一爻辞是说，龙交接于原野，天地相和成血。这就将龙的孕育人格化。乾（键）卦的爻辞：“初九，乾（浸）龙，勿用。”这一爻辞隐喻潜藏（或浸泡）在母腹中的婴儿，对社会而言，除了好生保养之外，谈不上施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前“见”，为出现义；后“见”，为会见义；田，有生长义。这一爻辞有幼婴出世，适合见大人，以得其抚养而长大成人之义蕴。“九三，君子终日乾（键）乾（键），夕惕（，据《帛易》残形参照其他卦爻辞用字补此字）若厉，无咎。”闻一多认为“乾”即北斗星之专名。北斗星之斗柄所指叫“建”。建，通“键”，又写作“”。“乾（键）乾（键）”，就是“乾”，指北斗星运动。“惕”，本人考证，《帛易》之“”与此“惕”均为“”（即‘荡’）”之误。若，一样义。厉，有作义。“终日乾”同“夕荡若厉”对举，互文见义。就是讲终日像北斗星那样自强不息，朝夕像江河水那样滚荡不已。作为长大成人的君子，只要勤奋不懈，是没有什么危难的。这一爻的字面上没“龙”，却是龙由此升空的人格力量。“九四，或跃在渊，无咎。”渊，指水池。这一爻辞有两层意思：一是说，君子就像龙跃于渊那样在游泳中学会游泳，以成就大业；一是说，君子通过游泳保健身心。“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这一爻辞大意是，君子就像自由高飞的龙那样驾驭自己，这也适合往见大人，以得其肯定与支持而走向成熟。“上九，亢（抗）龙有悔。”抗，通“亢”，高义。这一爻辞的大意是，君子要像飞往更高的龙那样，能够迎接困难而有谋虑。“用（）九，见群龙无首，吉。”，洞彻，通达。这一断语，就是对上述六爻所表达的生命周期的彻悟。显现群龙无首，便是新的潜伏开始。
总之，乾（键）卦从初九到用（）九，记叙了龙“潜伏——显现——跳跃——飞升——高飞——再潜”的过程，象征人的全生命周期性。这种随潜显不同而能量不同的生命周期观，具有极大的价值取向及其养生意义。孔子曾说：“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论语·季氏第十六》）他将血气兴衰过程同人的进退过程相对应，正是生命周期的具体应用。
二、白艾、砭石与防治疾病
六十四卦，诸多卦的卦辞、爻辞涉及到防治疾病。例如，贲（蘩）卦之蘩，指白色艾蒿。与蘩同音的“”，指杂香草，自然包括蘩。疑“贲”为“”的通假。“贲”的基本义是“饰”。《周礼·地官·封人》：“凡祭祀，饰其牛牲。”郑玄注：“饰，为刷治洁清之也。”这与古礼有公侯夫人采蘩助祭神享以及煮蘩水洒蚕卵催生蚕蚁，都有某种相通之处。贲（蘩）卦卦辞：“贲，亨。小（不）利有攸往。”就是说，用蘩助祭，不宜（或小利）有所往。“贲（蘩）其趾（止），含车而徒”止。即趾，指脚。这一爻辞大意是用白艾煮汁冲水，把脚清洗干净（穿好鞋子），舍弃车子而步行。“六二，贲（蘩）其须。”这一爻辞大意是，用白艾煮汁冲水把脸面尤其是胡须清洗干净。“九三，贲（蘩）如（茹），濡如（茹），永贞，吉。”如，这里为语助词，相当于“然”、“焉”之类；茹通“如”。濡，这里指用调味的汤汁烹煮食物。这一爻辞大意是，用白艾煮汁冲水把礼器清洗干净，将调味的汤汁烹煮祭食，长久像这样作，卜问会示以吉祥的。“六四，贲（蘩），如（茹），皤（蕃）如（茹），白马翰（）如（菇），匪（非）寇婚（闽）媾（诟）。”蕃、皤，通“”，指车。翰疑是“”之误，指车。闽诟，借指婚媾。这一爻辞大意是，用白艾煮汁冲水把车子擦拭干净，让白马拉着大车前进，他们不是去做强盗的，而是迎亲的。“六五，贲（蘩）于丘园，束帛（白）戋戋，吝，终吉。”白，假借为“帛”。戋戋，少义。这一爻辞大意是，用白艾煮汁冲水将门窗擦拭干净，使家园变得朴素大方，虽然家财没有多少布帛，生活过得艰辛，但最终问卜会示以吉祥如意的。“上九，白贲（蘩），无咎。”白，有平素义。这一爻辞的大意是，平素养成用白艾煮汁冲水清洗的习惯，是没有什么麻烦的。至今在民间有以艾汁清洗东西之习俗。还有艾烟熏蚊、艾灸治病以及食物疗法，应发端于艾的妙用。
再如，“豫（馀）卦·六二”：“介（疥）于石，不终日，贞：吉。”疥，指疥疮，也指疟疾。介，应是“疥”的假借或误写。石，指砭石，古时以石针治病。过去将“介于石”释为坚固如磐石或夹在石缝中间，似不确。这一爻辞的大意是，以石针治病，不到一天就好了，问卜是示以吉祥的。豫，馀，均有逸乐义。豫（馀）卦其他部分爻辞，谈到娱乐活动的健康正常与否直接影响身心调节的好坏。即如“初六，鸣豫（馀），凶。鸣，闻名。”这一爻辞提醒我们，纵情欢乐而闻名于世，会有凶险。“六三，盱豫（馀），悔；迟有悔。”盱有大义。这一爻辞警示我们，盲目扩大娱乐活动规模，无所忧虑，迟早会有忧虑的。九四，由（允）豫（馀），大有得；勿疑朋盍（甲）簪（谗）。”由、允，均有用义。盍，合义；甲，通“狎”，近义；盍、甲（狎），均含亲和之义。簪，为“谮”的假借字；谮，不信义；谗，谮义。这一爻辞宣称，开展娱乐活动，会大有收获的，无疑周围亲近的人不会说你的坏话。“上六，冥豫（馀），成有（或）渝（谕），无咎。”冥，这里指晚上。或，通“有”。渝，“谕”的假借字，表示告谕，规定。这一爻辞强调，夜间从事娱乐活动，所演奏的乐曲是有规定的，也是很有好处的。豫（馀）卦辞云：“豫（馀），利建侯、行师”。侯，指射布（靶）。意思是说，开展娱乐活动，适合习射、行军。
还如，“丰卦·六五”云：“来章，有庆誉（举），吉。”誉，同“豫”，乐也；举，箫管对举，演奏。这一爻辞是说，受赐的乐章加以演奏，是令人开心的事。“兑（夺）·九四”云：“商（章）兑（夺）未宁，介（疥）疾有喜。”兑，通“夺”，有取义；商，通“章”。这一爻辞是讲，乐章赏心未宁，虽有小疾，也会令人高兴的。“无妄（孟）·九五”云：“无妄（孟）之疾，勿药（乐）有喜。”妄，虚妄；孟，孟浪，不精要貌；无妄或无孟，均要求实在。药，有治疗义；乐，亦作“”，古“疗”字，这一爻辞的大意是，克服不实在的毛病，就像某些疾病那样，不治而愈。暗示人们不能什么疾病都依赖药物治疗。（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