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11期
苏东坡茶诗的养生之道
作者：吴秋登
佛家戒酒重茶，精通茶道，如高僧师范、惠明更是因此而名扬海外。居士谈禅说佛，故东坡爱茶应在情理之中。从茶事内容看，东坡的茶诗可分为煎茶、赠茶、种茶、茶具和茶功五个方面。
东坡的煎茶诗，比喻夸张，灵动优美。如《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芽》：“仙山灵雨湿行云，洗遍香肌粉未匀。明月来投玉川子，清风吹破武林春。要知玉雪心肠好，不是膏油首面新。戏作小诗君一笑，从来佳茗似佳人。”诗将佳人比好茶，不在妆饰，而在“玉雪”之品质，意清句美，后来还将末句与“欲把西湖比西子”集成对联。又如《汲江煎茶》：“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勺分江入夜瓶。茶雨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枯肠未易禁三碗，坐数荒村长短更。”此诗被杨万里赞作句句皆奇，字字皆奇。其煎茶人之精心，茶汤色香之诱人，空肚不禁饮三碗，深夜睡不着觉之神态跃然纸上，读之让人哑然失笑，情趣盎然。再如《记梦回文二首》：“酡颜玉碗捧纤纤，乱点馀花唾碧衫。歌咽水云凝静院，梦惊松雪落空岩。空花落尽酒倾缸，日出山融雪涨江。红焙浅瓯新活火，龙团小碾斗晴窗。”以回文诗咏茶，可谓别出心裁。梦中饮茶，醒来成诗，俨然一位可爱的茶迷形象。当然，东坡也偶有不得意借煎茶遣愁之诗，如《游惠山》：“敲火发山泉，烹茶避林樾。明窗倾紫盏，色味两奇绝。吾生眠食耳，一饱万想灭。颇笑玉川子，饥弄三百月。岂如山中人，睡起山花发。一瓯谁与共？门外无来辙。”明叹唐卢仝（玉川子）虽穷而嗜茶，暗喻消极、退隐、孤独之情绪。但读之仍觉恬静清新。
东坡的赠茶诗，情真意切，还颇具人情孝道。如《鲁直以诗馈双井茶，次韵为谢》：“江夏无双种奇茗，汝阴六一夸新书。磨成不敢付僮仆，自看汤雪生玑珠。列仙之儒瘠不腴，只有病渴同相如。明年我欲东南去，画舫何妨宿太湖。”诗人对友人所赠之茶极为珍爱，凡茶事都亲自动手，可谓茶情深厚。又如《新茶送佥判程朝奉以馈其母，有诗相谢，次韵答之》：“缝衣送与溧阳尉，舍肉怀归颍谷封。闻道平反供一笑，会须难老待千钟。火前试焙分新，雪里头纲辍赐龙。从此升堂是兄弟，一瓯林下记相逢。”诗不仅以孟郊母喻慈，颍考叔比孝，而且兄弟情谊，将自己最好的茶叶送给程遵彦之母品尝，人情孝道自见茶中。
东坡的种茶诗虽不多，但生动而富人情味。如《种茶》：“松间旅生茶，已与松俱瘦。茨棘尚未容，蒙翳争交构。天公所遗弃，百岁仍稚幼。紫笋虽不长，孤根乃独寿。移载白鹤岭，土软春雨后。弥旬得连阴，似许晚遂茂。能忘流转苦，戢戢出鸟。未任供臼磨，且可资摘嗅。千团输大官，百饼炫私斗。何如此一啜，有味出吾囿。”老茶移栽，时间环境非常重要，通过诗人的精心安排，终于长出了好茶，如此不仅毫无痕迹地托喻了人生希冀，而且诗句又是如此之优美，让人于恬淡的茶理农事中感悟到修身养性的启迪和诗人远大的政治抱负。另《问大冶长老乞桃花茶栽东坡》的五言古风（略），意境近似，读之也耐人寻味。
东坡的茶具诗，则处处透出人生哲理。如《次韵董夷仲茶磨》七言古风后六句云：“岁久讲求知处所，佳者出自衡山窟。巴蜀石工强镌凿，理疏性软良可咄。予家江陵远莫致，尘土何人为披拂。”诗在评论了茶磨的品质后，发出了不得好磨，以致影响制茶饮茶，难清胸中尘垢之感叹，此非人生嘘嗟而何？又如《次韵周惠石铫》：“铜腥铁涩不宜泉，爱此苍然深且宽。蟹眼翻波汤已作，龙头拒火柄犹寒。姜新盐少茶初熟，水渍云蒸藓未干。自古函牛多折足，要知无脚是轻安。”诗为石铫煮茶，同样有弦外之音，一说石质味正，二说无脚而稳，没有大鼎折足之虞。树小或可自保，树大难免招风，虽有消极的情绪，但似仍不失为人情世故的一种理性感悟。
东坡的茶功诗，明白畅达，于养生更具直接的指导意义。一是茶可提神，如《赠包安静先生二首》：“皓色生瓯面，堪称雪见羞。东坡调诗腹，今夜睡应休。建茶三十片，不审味如何。奉赠包居士，僧房战睡魔。”二是茶能健体，如《游诸佛舍，一日饮酽茶七盏，戏书勤师壁》：“示病维摩元不病，在家灵运已忘家。何须魏帝一丸药，且尽卢仝七碗茶。”一日饮浓茶七碗，遍游杭州佛寺，又以维摩诘、谢灵运自喻，有茶无需吃药，精力充沛，身体健康。
从以上东坡的茶诗中，我们可以解读到诗人以茶养生的理念，同时也能感悟到诗人以茶言志的情怀，是生理和心理、茶与诗的有机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