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3期
养生有术的章乃器
作者：叶玉林
不平凡的养生经历
章乃器是一个先天不足，后天早年失调的人。9岁以前，只能吃糜粥，10岁以后，才能吃干饭，11岁害了一场大病，卧床达半年。乡下庸医，时而说是内伤发作，时而说是伤寒。究竟是什么病?永远成为疑案。14岁时，有一次在餐桌上竟晕了过去，经一位老中医诊脉说是虚证。由此可见章乃器青少年时候的身体状况。
1918年，21岁的章乃器从浙江甲等商业学校毕业后，当了浙江银行的练习生，由于其孤僻的个性与傲慢的态度，使得他同职业生活的要求格格不入，苦闷牢骚使他沾上了饮酒赋诗的名士习气。这就招致了胃溃疡重症，不久又患上了肺结核。在当时，这两种疾病都是没有特效药的，尤其是后者，得了它等于宣判了死刑缓期执行。在中西医治疗都不见效的情况下，顽强好学的章乃器向书本找办法，终于读到了《因是子静坐法》，章乃器如法练习静坐，同时形成新的吃饭习惯——细嚼慢咽，少吃多餐，饭前休息等。不到半年时间，竟奇迹般地战胜两种疾病，恢复了健康。
健康的恢复使章乃器喜出望外，他开始发愤用功，白天努力工作，晚上还刻苦自修业务上需要的知识，常常读书到深夜。但是对自己过高的要求又伤害了他的健康。1927年，30岁的章乃器害了严重的神经衰弱。有一天，他竟在办公室里昏厥了!
由于当时居住的条件差，不能很好地练习静坐法，于是，章乃器加入了上海武技研究会，开始习练内功拳(形意拳、太极拳、八卦掌)，短短3个月的时间，神经衰弱的症状大大减轻，身体渐渐强健，精神渐渐恢复，甚至秃得几乎精光的头顶也重新生出不甚浓密的头发。一年之后，原本虚弱的身体竟变得十分强健，重新获得了进取的勇气，他自信：“三十年梦想中的健康人的幸福，是落到了我的手里了”。
此后，章乃器以充沛的精力，投身于民族与国家的进步事业中去，他创报纸，写文章，办实业，呼吁抗日，管理金融，成立救国会……新中国成立之际，他毅然舍弃在香港的实业，投身到新中国的建设中来。他先后担任过政务院政务委员、粮食部部长，他首创粮票制度，以杰出的才华为新中国走出经济困难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不幸的是，在1957年的反右运动中，性格耿直、爱国爱民的章乃器因对新时期阶级关系、民主与法制、个人崇拜等问题发表了自己独到的看法，竟被打成右派，从此离开了中国的政坛，长达20年。面对厄运，章乃器仍以积极的态度面对人生，他每日手不释卷，阅读大量经典著作，写了数百万字的笔记。他还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锻炼身体，“除了气功、腰腿八段锦外，每天坚持做二十个俯卧撑，还在浴室摩擦全身二千下”。他对内功拳有很深的造诣，他曾把自己对内功拳研究心得写成笔记，整理成书。
文化大革命中，章乃器处境极为险恶。1966年8月24日以后的8天，他受到红卫兵的惨无人道的毒打、凌辱，章乃器遍体鳞伤，但凭着他坚定的信念和意志力，边用绝食抗争，边用内功为自己疗伤，常常是意到气到，血活瘀化。不久以后，在没有得到药物帮助的情况下自己治愈了伤痛。
1977年5月13日，章乃器溘然长逝，享年80岁。
不懈的理论探索
章乃器是一位勤于学习，善于钻研的人，他从一个小小的银行练习生，通过不断的努力而成为堂堂的经济学家，30年代就被上海二所大学聘为教授，从中可见一斑。养生并非他的专业，但章乃器同样也在理论上颇有建树，内功拳习练成功，帮他恢复身体后，章乃器将自己对内功拳的研究心得写成一本书，名为《内功拳的科学基础》(后改为《科学的内功拳》)。这本书试图用近代医学和物理学的方法，解释内功拳，破除传统学说中的玄学迷信。他用朴实生动而浅显的语言阐述其内在机理，在书中，他从分析人体疲劳入手，指出了疲劳的实质，讨论了内功拳同疲劳的关系，对练习内功拳几个阶段如无极(满体松弛的状态)、太极(腹实胸宽的状态)进行了详实的分析，强调习练内功拳要做到意识与形体的合一，分析了内功拳的效用及引起效用的原因，最后又提出了一些内功拳的改进措施。此书是近代中国人用科学方法研究本民族武术、气功遗产的嚆矢。其出版后曾风行一时，受到普遍的重视和好评，在中华传统武术专著中占有一定地位。
对于内功拳修炼，章乃器终身不辍。晚年将其概括为三个步骤：自我失重、自我催眠、自我消亡。自我失重是指顺着重力，自我放松，“一切放下”；自我催眠是指进入似睡非睡的内功态。进入这种催眠的状态中，人的内部调整进入最佳状态，大大有利于祛病健身；自我消亡相当于佛家圆寂和道家的坐化，是进入“忘却自我，天人合一”的境界，但“羽化登仙”、“自我飞升”是一种迷信的说法。
章乃器还对古典文献中的“大小周天”、“水火既济”、“内丹”、“调息”等做了阐释，对《周易参同契》、《胎息经》中的一些观点也发表了自己独到的看法，对其中的一些迷信愚昧的成份作了批判。破除了一些神秘的成份，如认为所谓“神”，只不过是“正直聪明之谓神”，古时那些被认为聪明正直的人，被神化了，死后立庙，塑像，便成为神，关羽、张飞的例子是再明显不过了。所谓“神仙”，理解为“无病活神仙”，延年益寿便是仙。这样，仙也没什么神秘的。
他还作“内功歌”和“卧功歌”等。
章乃器的养生实践告诉我们，人体内自有“大宝”，如果努力加以科学的挖掘、提炼、培植，做到“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一定会获得一个十分健康的身体。这对今天在环境日益污染，滥用药物成灾，而免疫力却不断下降的当代人类，是大有裨益的。
几点思考
一、内功是中国一种古老的养生术，历史上很多名人都有这方面的实践，如老子、孔子、苏轼、陆游、王阳明等。民国时期，“国力荼弱，武风不振，国民体质日趋细弱”(青年毛泽东语)，许多仁人志士为改变“东亚病夫”的状况，提倡养生，各种养生术甚为流行。其中蒋维乔(号因是子)先生倡导的静坐法于民国初年影响甚广。因其本人曾患肺结核，常常咯血，而习静坐获愈，遂总结写出《因是子静坐法》一书。当年郭沫若在日本留学期间，因过度用功而患神经衰弱，后习静坐，不久痊愈，遂终身奉行，对静坐健身甚为推崇，认为自己一生精力充沛，身体健朗，能享高寿，得益于静坐一法甚大。章乃器走上这条健身之路，同当时的这种氛围是不无关系的，从其实际收效上看也是值得肯定的。他精力过人，思维敏捷，每临大事能沉得住气。每天工作16个小时一星期之久而不觉到劳神，忙时可以通宵达旦；连续走路20里而不疲倦气喘。这为他的一生事业成功奠定了基础。从保存的照片上看，章乃器气度不凡，可谓气充神足，气宇轩昂，是祖国医学所说的那种“得神”之人。作为后人，的确应好好继承这一笔宝贵财富。
二、章乃器是一位特立独行之人，其一生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历经磨难，命运多舛；他才华横溢，胆识过人；他关心民瘼，轸念民生。阅读他的文章，感念他的事迹，常让人产生高山仰止之感。这样一位难得的人才，在其晚年，因言获罪，又因人废言，最后他赍志而殁，这是他的不幸，更是我们民族与国家的巨大不幸!无论是国难当头的“七君子”时代，还是举国若狂的文革岁月，他始终未曾屈服，坚持独立不倚的人格，决不违心地承认错误，也决不出卖别人，其嶙嶙风骨，耿耿忠肠，可昭日月!可泣鬼神!在我的眼里，章先生是孟子所说的“吾善养吾浩然之气”的真君子，伟丈丈!一生当中，通过有效的养生培补了充沛的真元之气，同时，又通过自己高尚的人格意志帅气，“以直养而无害”，“配义与道”，实现了真元之气与义理之气的有机糅合(这是中华养生的精华所在)，故而，“其为气也，至大至刚……塞于天地之间”。这种气，就是千百年来涌动于我们民族血脉中的正气，是我国历代优秀知识分子能做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精神源泉之所在。章乃器，就是这方面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