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0期

书缘

作者:张 云




  有位作家曾说过:“书,天下第一情人。”从识字开始我就喜欢读书,家里有的书诸如《樊川文集》、《尚书引义》、《韩非子集》、《风月宝鉴》、《饮冰室文集》、《燕山外史》、《池北偶谈》及《四书五经》等都是石印线装古书,有的还是珍贵的明版书和清朝的刻本,一是自己看不懂,二是大人怕弄坏了书不让看。从那时起,我就憧憬将来有属于自己的书房和藏书。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辍学从戎当了铁道兵战士,部队虽然经常移防流动,我还是从有限的津贴费里挤出部分用于买书,后来在宣传队从事创作,读书条件优越,买书的机会更多,十年后从部队复员时,已存了两大木箱的书。脱掉军装上工装,幸运工厂给我分得一间半住房,所幸妻也嗜书,我们便留出半间做了书房。在那时,几乎所有的图书馆都被封门的情况下,我们称得上是书的富有者,家徒四壁,却有数百本图书充实了我们的生活。业余写点反映工作生活的小稿,报刊发表后,便被宣传文化部门作为工人业余作者,经常召去参加各种类型的文艺创作学习班,结识了不少文友,馈赠的书也日见增多,再加自己见到喜欢的书就买,“文革”期间出版的各类文艺作品及连环画几乎全都有了。粉碎“四人帮”后,图书出版虽逐渐复苏,但图书在当时还是最紧俏的商品,新华书店计划发行部给每个购书单位设有存放书的专柜,我经常去买书,和发行部的人熟悉了,视我也为一个“单位”列入预留书的对象,我家的一部分“计划发行”的书,就是那时以“单位”名义买回家的。一套《汉语大词典》,跨时十多年,花去近千元才买齐。这期间买书的甘苦不言而喻。再往后,图书市场繁荣,买书再不受限制了,但随之而来的书价却越涨越高,囊中羞涩不敢常进新华书店的大门,就常到专卖古旧书和降价书的书摊去淘书,《范帝良臣处世兴邦策言录》、《长江集新校》、《中华思想宝库》、《西方思想宝库》、《周易全书》、《追忆似水年华》等不少书都是从书摊上买回的。当然,也免不了还是要去新华书店买几本。
  这样如饥似渴地买书,家里的书越来越多,渐渐多得无处可放,我更渴望有一个专门用于藏书的房间。几年前,迁入新居,如愿以偿终于有了20平方米专门用来藏书、读书和写作的书房,藏有中外名著和各种门类的书籍数千册。有了书房,就应该有一个雅致的名号,我便查阅资料考证古人名人书房的名号,以作借鉴。唐代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刘禹锡称书房为“陋室”,所作《陋室铭》通过陋室的描绘和赞赏,表现了作者不慕富贵、不同流合污的情操。南宋诗人陆游为激励自己活到老学到老,生命不息,学习不止,取“师旷老学如秉烛之夜”,将书房命名为“老学庵”。明代学者杨仪的读书处,院内有七棵桧树,书斋取名为“七桧山房”。清朝蒲松龄为了排遣自己的寂寞之苦,以读书作文自娱,称书房为“聊斋”,即闲谈的地方。他写鬼写妖的志怪小说的题材,就是在人们的闲谈中获得的。晚清小说四大家之一的刘鹗,一生沉浮坎坷,遭世人讽刺讥诮,但他并不气馁,给自己书斋取名为“抱残守缺斋”,写出了被胡适称之为描写的技术“可算是前无古人了”的长篇小说《老残游记》。南宋诗人、藏书家尤袤在论书时说:“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读之以当友朋,幽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也。”近代藏书家章钰取其义,给自己书房取名“四当斋”。近代梁启超为表明自己的内心焦灼、忧虑祖国的前途,将自己的书房取名为“饮冰室”。现代历史学家陈垣勉励自己要像耕稼农夫那样,勤耕著述,故给书房取名“励耘书房”。京剧表演艺术家梅兰芳先生以“梅花香自苦寒来”明志,给自己书房取名“梅花书房”。鲁迅先生誓与黑暗社会抗争,嬉笑怒骂皆投枪,并以“匪”自居,给自己的书房取名为“绿林书屋”……我自觉汗颜,原来书房取名是很有些讲究的,我只不过半拉书生,哪有资格给书房取名呢?从此,我打消了为书房取名的念头。
  退休离开工作岗位,猛一下觉着心里空荡荡的,有种失落感,我便泡一杯清茶,在书房读书或伏案笔耕,每读完一篇好的文章或一篇稿子的草稿写出来,心情便会格外舒畅。“钱藏百万方称富,文有三章不道穷。”不必去羡慕、追求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围困我们的常常是浮躁与喧嚣,书房却是一片宁静美妙的港湾。故此,我有所悟,便称自己的书房为“精神乐园”。沉静在这个独享的乐园里,我算是快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