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2期

住,不等于睡觉

作者:陈瑞全




  聪明的中国人,仅用四个字,就把绝大部分人的绝大部分生活包裹了进去:衣、食、住、行。而其中每个字都足以是一个庞大的体系,以至于容易使人弄出许多感想、感触、感悟或者其他什么的。比如说住,就不等于睡觉。
  现代城市人,与城市的繁华亲密拥抱,在城市赋予的大小各种舞台上挥洒着激情、才干和年华,在越来越城市化的进程中欢笑或是哭泣。对绝大多数人而言,选择了城市生活,也就命中注定了要经受压力和竞争的洗礼,要长时期处于拼搏的亢奋状态,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弄成高糖、高血脂、高血压的“高等”城市动物。不仅如此,还不可避免地要与城市永无止境的喧嚣相伴,承受摩肩接踵人群的嘈杂,以及大功率、小功率汽车马达的轰鸣。受压力了一个白天,拼杀了一个白天,拖着疲乏的躯壳和灵魂回到巢穴,把自己关进钢筋混凝土构筑的小盒子里,什么都不愿意听,什么都不愿意看。然而不幸的是,即使是到了夜半三更,附近的、远处的霓虹灯仍然在坚定不移地闪烁——城市没有黑夜,城市人,已经失去了“原生态”的黑夜,城市人比以往任何时代的人都更需要宁静安身的居所。
  不久前游成都的杜甫草堂,猛然听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发感慨:“杜甫比超女还牛,在城里住这么大、这么好的庄园!”事实上,当年的杜甫草堂地处郊外,而且只有几间茅草屋,还要被秋风无情地弄破屋顶。实际上,杜甫并没有超女牛,却比超女更有思想。他在城里有很多朋友,都是当地显赫的达官贵人,如果愿意,要与繁华接轨在城区居住并不难。但他选择了宁静,选择了与城市的喧闹保持一段必要的距离。他的草堂,是一个让他能够与大自然交流和对话的地方,是一个能够让他宁静下来思考的地方,而不仅仅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说到宁静的居所,不能不提到佛家道家,他们讲求修身养性,超然物外,因此把宁静居住发挥得最为淋漓尽致,不惜纷纷远离城市文明择山而居,不惜在大山里开发出许多与城市隔离的“小区”,以至于给后人留下“天下名山僧占多”的独特格局。后来又有封建王朝的帝王,他们嫌乾清宫太吵、嫌北京城太吵.远远地跑到承德去搞了一个避暑山庄;再后来是民国时期,庐山等风景胜利别墅成群。国外与此遥相呼应的是,丹麦的王室山、美国的贝弗里山、英国的诺丁山、德国的海德堡等城郊的豪华住宅区。于是我们很轻易地就能大彻大悟:城市人虽然离不开城市,但骨子里却极不情愿不分昼夜地与它的喧嚣长相厮守。
  现代城市人,要为生活奔波,要为生活质量忙碌,不可能如一千两百多年前的杜甫一般,都迁居到荒郊野外,进出田间小道,徜徉在几问茅草屋里忧国忧民,也不可能象过去的帝王一样,心情爽了或者心情不爽了,使个性子就下江南去。至于当今国内各大都市的城郊,那些依山傍山的别墅豪宅,则同实业精英、商界中坚、社会名流等金领人士有缘。其余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城市人,受到各种制约,活动半径只能小于或等于城市的半径,只能与城市的繁杂紧密相随,这只是一种无奈。
  宁静的居所与繁杂的城市相对立,现代城市人要努力在两者之间寻求一种平衡与和谐。能使自己征战的躯体在宁静中得以小憩,让蒙尘的灵魂在宁静中得到净化,是现代城市人追寻的一个梦,也是现代城市人的居住理想。
  毕竟,居住不等于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