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9期
绝症梦醒,爱情的路上不能三人同行
作者:金 良 黄邦寨
一
我从小酷爱文学,就连做梦都在写诗。后来被下乡采风的县文化馆馆长发现了我,将我聘为该馆的正式干部。为了生活上的方便,我将妻子和两个孩子也接到了城里,我们一家四口挤在文化馆照顾我们的一间20平方米的屋子里。为了生计妻贩过菜,卖过水果,最后终于开起了一家杂货店,生意越做越红火。
当我们小有积蓄的时候,妻揣摩到了我的心思,主动提出让我去读书。妻是典型的具有传统美德的中国妇女,满脑子夫贵妻荣的思想,为了丈夫的前程,她什么苦都能吃。
2001年9月,我成了重庆大学作家班的一名自费生。
三年的大学生涯让我眼界大开,创作硕果累累。求学期间,一位活泼浪漫的女大学生走进了我的生活。她叫李倩,是与我同届的中文系本科生。我为自己的这种感觉羞愧不已,便有意避着她。李倩却变本加厉地对我展开了猛攻。
2004年7月,我结束了3年的大学生活,带着深深的眷恋与无奈离开了重庆。我回到县城,继续在文化馆当文学创作辅导干部。
2005年春节刚过,李倩打来电话,她说马上要到上海实习,趁现在有空想再见我一面。
我无法拒绝一个纯真女孩的合理请求,跟妻子撒谎说有个校友会,便去了重庆。
再见李倩时,她成熟了许多,少了肆无忌惮的笑声,多了几分沉默。
我们一起逛了早已熟悉的白公馆、解放碑、鹅岭,然而在回重大的途中我却不合时宜地感到恶心,继而大吐起来。李倩急切地问我是不是累了,我说这段日子老这样,李倩一听硬拉着我去了附近一家医院。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但医生却有意支开我,然后将李倩叫进办公室。医生严肃的样子使我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李倩出来时两眼红红的,看得出她在极力控制自己。我已明白一切,腿脚一软,差点摔倒。走出医院,李倩过来牵住我的手,我感到她的手在颤抖,回头一看,她的脸上已挂满了泪。我不忍心她这样压抑着自己,说:“要哭你就大声哭吧,别憋着。”
二
第二天,我在万念俱灰中揣着“胃癌晚期”的诊断书回家,李倩坚持要送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回县城后我安排李倩住进了招待所。
回家后我不得不将这个噩耗告诉妻子,正在吃午饭的妻顿时从餐桌上滑入桌底昏迷过去。醒来后她抱着我的头失声痛哭,哭得声嘶力竭。我看着可怜的妻子在生活的重压下过早地让皱纹爬上了额头,如今又要承受失去顶梁柱的打击,不禁心如刀绞。横竖要死的人了,我突然心生一念,想办法让妻对我恨起来,以便尽早忘掉我。于是我以忏悔的心情向她添油加醋地渲染了我与李倩之间的浪漫故事,特别强调我们已多次共渡爱河。说完后我故意装作负心的样子,等着妻的发作。谁知过了许久,仍没有一点动静。我抬起头,妻眼泪汪汪地说:“你们都是文化人,合得来,我懂!”
我万分惊诧地看着妻子,心中涌起一股苦涩的暖流。
医生明确地告诉我,做手术也活不过一年。我告诉妻子我不想做手术,想趁现在身体状态还不错时用做手术的钱去北京旅游一趟,以实现我多年的夙愿。妻一贯听我的,这次犹豫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并说:“我们陪你一起去!”
我并没有在意妻说的“我们”指的是谁。当天下午,妻竟然领着李倩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顿时惊呆了。
李倩感激地看着我妻子,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到了北京,我的心境豁然开朗,在这块神圣的土地上我暂时忘掉了自己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妻和李倩受我的情绪的影响,也一下子还原了各自的本性。李倩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妻则在一旁静静地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
在登临长城的缆车上,妻和李倩一人握着我的一只手,依偎在我的怀里,屏声静气。缆车里只有我们三人,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我们什么都听不见。
三
从北京回来两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李倩打来电话,电话中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她说我就诊的那家医院通知我速去复诊,原因是上次医疗设备出了故障,诊断不一定准确。李倩急切地说:“你快来吧,金良,我预感你会没事的!”
在妻子的陪同下我当天就赶到了重庆。新的诊断结果让我们欣喜若狂,上次真的是误诊。李倩激动得一把抱住我,在我的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下。这时妻的脸色瞬间由大喜变成大怒,冷不防冲过来拉开李倩,重重地打了她一记耳光。我和李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接下来我的生活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妻一改往日的贤淑与温顺,经常拉着我的衣领大吵大闹。一天她拿着纸和笔当着我的同事的面要我写一份永不再见李倩的保证书,否则她就从八楼跳下去,我在深深的叹息中照办。
妻的怒火取得了预想中的效果,对世事似懂非懂的儿子也对我射来仇恨的目光。我真不明白,不满10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恨。
四
那天,馆长将一封信递给我,是李倩写来的,我不明白李倩的信怎么会在馆长手里。馆长这才说:“是你爱人一大早来拆开的,她把信拿给大家看,求我们帮她留住你。这段日子她每天都来清查你的信件和电话。”
这女人简直疯了!这些日子,无论妻子怎么闹,我念及这些年来她对我的恩情,尽量压抑着自己。但她根本不领我的情,反而变本加厉地将我往绝路上推。面对她的蛮横泼辣,我对她的愧疚感一扫而空,决定提出离婚。
“离婚?”妻子听到这两个字后大惊失色,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有些瘆人,“你想撇下我们娘儿三个跟那小妖精走?你别异想天开了,除非我死!”
正在我们夫妻俩闹得不可开交时,李倩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妻怒不可遏地扑向李倩,带着满腔怨恨大打出手。在围观者的干预下,战事终于平息了。面目全非的李倩背起挎包往门外跑,在门口她突然停下来,回过头一字一顿地说:“我绝不会放弃的!”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终于在脑海中痛苦地作出了逃亡的决定。
2005年11月10日,我独自来到深圳,在一个朋友开的公司里打工,开始了漫长的爱情大逃亡。
我不知道这种逃亡何处是尽头。夜深人静时我常常独自揣摩这戏剧性的命运,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悲凉。我甚至希望那张诊断书上的结果是千真万确的,那样我的人生将会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2007年6月初,我收到李倩托人捎来的一封信:“经过这一年多的感情降温,我想通了许多事情。辗转打听到你的地址,我却并不打算找你。金良,我现在才明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涉足别人的家庭并不是件好事,天下之大,我会找到自己的归宿的,那时我也会和你妻子一样守卫自己的情感阵地。其实我早该想到这一点,何苦把自己放到一个尴尬的位置上呢?退后一步,我会过得很好的,也希望你不要继续逃避现实。”
读完信,我沉思良久。第二天一大早,我去邮局寄出了一大包信,给妻子。
10多天后,我收到一张明信片,上面是熟悉的字体:“我们等你回家过端午节。”下面是儿子稚拙的笔迹:“爸爸,我们想你。”
那一刻,我不禁热泪盈眶。
(通讯:404000重庆市万州区王家坡上街9号三单元402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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