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8期
真情融化冰雪，我为爸爸主持婚礼
作者：董 蓉 陈凤尤
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也许是妈妈的离开让我一夜间长大，我感觉这个家必须由我挑起来。我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大人，弟弟送人后的每个夜晚，我都难过地哭，以前的每天晚上，我都会看着他肉嘟嘟的小脸睡觉。我做了一个决定，把弟弟要回来，哪怕我不上学也要自己把他带大。
我没有和爸爸商量，就把弟弟抱回了家，当我抱着弟弟回到家里时，我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爸爸没有责怪我，可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自己养大弟弟。爸爸实在很难照顾我们五个孩子，便打电报回老家乡下叫来了十六岁的兰表姐，于是弟弟有人带了。快入冬了，我们的棉衣棉裤都还没有做好，山里的深秋很冷，表姐看着爸爸弄回来的棉花发愁，她告诉爸爸，她在家没有学过做棉衣。
爸爸请来了同住矿上的清芳阿姨。三天的时间，她便把我们所有的棉衣、棉裤都做好了。这以后她常来我家，给我们缝补些裤子鞋子袜子什么的，还教兰表姐使用缝纫机。
我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隔壁的林阿姨来给爸爸说媒，对方就是清芳阿姨。清芳阿姨的丈夫因为井下事故去世五年了，留下她独自带着一个女儿。其实平时她来家里我们都很喜欢她，可一听她要给我们做后妈，我突然间就反感起她来。我对几个妹妹说：“爸爸要给咱们娶后妈，知道吗？后妈最坏，她要来咱家，咱们都没好日子过了，记住千万不能让爸爸找后妈！”在我的鼓动下，妹妹们也对后妈惊恐万状，等爸爸下班回来，都哭喊着不要后妈。爸爸看了我们很久才使劲点点头，然而，他的眼睛里却含满了泪花。
从那以后，我不再让清芳阿姨再进家门。我开始自己学习针线活，学用缝纫机，然后安排妹妹学习做饭，收拾家务。我想爸爸如果回到家不那么累，就不会总想着给我们找后妈了。
再次有人给爸爸提亲是我十九岁那年，还是邻居林阿姨。她先找到我，给我做思想工作，说爸爸应该找个伴，孩子大了总是要离开父母的，当我们都不在爸爸身边的时候，爸爸一个人是多么孤单。我有些动摇，问：“是谁？”林阿姨说：“还是你清芳阿姨，许多人向她提亲她都没同意，人家可一直等着你爸爸呢。”我听了心里一热，总算勉强答应了。
自那以后，清芳阿姨开始频繁地来我家。爸爸只要看到她就笑眯眯的。然而除了弟弟喜欢她，我们姐妹几个都对她不理不睬。
一天，我下夜班回家，爸爸还没有回来，我听妹妹说爸爸和清芳阿姨一起出去了。我一听顿时慌了，总感觉爸爸要抛开我们，不要这个家了，恐惧和气愤让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爸爸很早就回来了，他进门被吓了一跳，几个妹妹和弟弟排成一排跪在他面前，一起说：“爸爸，我们不要后妈，你别扔下我们！”就这样，爸爸的这次婚事，在我的干预下又失败了。
转眼两年过去了，因为我工作很努力，也很出色，单位推荐我去上中专。爸爸特别高兴，要走的前几天，我光叮嘱董芝就到半夜，似乎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我知道十八岁的董芝远远赶不上我操持家务的能力，我还嘱咐双胞胎妹妹要好好学习，让咱家也出个大学生。
每个假期回到家，家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妹妹们也穿得整整齐齐。这让我很诧异，董芝啥时变得这么能干了？终于在我快要开学的时候，弟弟说漏了嘴，我不在的时候，清芳阿姨常来我家，难怪家里被收拾得如此利索呢。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向爸爸发火了，还在次日早上去了清芳阿姨的家，让她以后不要去我家，更不要纠缠我的父亲了。随后赶来的爸爸给了我一巴掌，这是我平生挨的第一个巴掌。我哭着离开了家，回到学校后，我写的信上虽然有爸爸，可冷淡得只剩下礼貌的问候。
三年的学习生活，我成熟了，回来以后我和爸爸的隔阂表面上没有了，可心里的疙瘩还是在纠缠着。我害怕爸爸再去找清芳阿姨，在外面见到她我也是冷冷的，假装看不到，而她遇到我，总是会很不自然地把头低下。
我要结婚了，要出嫁的那几天，看着家里的任何东西我就想哭，特别是爸爸那张已经有不少皱纹的脸。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自私，这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多次阻止爸爸成家，也许真的做错了。
一年后，双胞胎妹妹同时考上了大学，我高兴地回家祝贺，爸爸也高兴得喝醉了。我站到妈妈的相片前流着眼泪说：“妈，放心吧，您的孩子都出息了！”妈妈的照片上落了不少灰尘，我叫老公把它取下来。老公取照片的时候从镜框背后掉下来一大堆信，我拿起来看，是爸爸写给妈妈的，也有妈妈写给爸爸的，可更多的是一个地址内详的人写给爸爸的。
爸爸写给妈妈的信是他出差的时候写的，妈妈也给爸爸写了回信，从那朴实的语言里，我体会到了爸爸和妈妈彼此的爱。我的眼泪不停地流，我在想，如果妈妈活到现在，我们一家该是多么幸福。最多的是那个陌生人的信，我打开先看落款，是清芳阿姨写给父亲的。
我很冲动，想把信撕掉，老公拦住我说：“先看看写的什么。”等我看完那些信后，我愤怒的内心已经被清芳阿姨对爸爸的爱填平了，我看到了一个为爱无怨无悔付出的女人，为爱痴痴等待的女人。妹妹看我不再发火，又告诉了我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前些年，家里粮食不够吃，经常都是清芳阿姨悄悄送来，她的丈夫是工伤死亡，每个月她都有补贴，而这些补贴几乎都贴到了我家。我在外面上学的三年，清芳阿姨包揽了我家所有的家务，她对妹妹和弟弟都很好，她温柔善良，特别是对爸爸最好。一次井下出事故，爸爸受了一点轻伤，她守了爸爸几天，寸步不离。爸爸不在家，小弟发高烧，也是她背着去的卫生所。可因为我的坚决阻拦，爸爸对清芳阿姨和妹妹说，蓉儿为这个家牺牲太多，不能让她伤心，从此他便不再提结婚的事情。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自己虽然阻止了他们的婚姻，却没能阻止住他们的感情，两位老人悄悄地用写信的方式诉说着衷肠。
得知这一切后，我泪流满面，痛悔不已。原来我一直都误解了爸爸和清芳阿姨，原来我始终在棒打鸳鸯啊。还好，我的悔悟不算太晚，看着年老孤独的爸爸，我下决心尽全力让他以后的岁月不再遗憾。
回到自己家后，我便和老公商量，由我亲自去找清芳阿姨，替爸爸求婚。老公同意了我的想法。随后，我又向几个妹妹提议，新房由她们布置，先不告诉爸爸。我找到了清芳阿姨，她很吃惊我的到来，还有一丝的不安。我内疚地对她说：“阿姨，请不要记恨我的无知，今天我是给您老人家道歉来了，也是诚心诚意地替爸爸向您求婚的！”她抱着我，喜极而泣。
新房布置好了，爸爸还被蒙在鼓里，很奇怪地问：“是谁要结婚呀，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不管他问谁，我们都笑而不答，直到一个黄道吉日，我把清芳阿姨带到爸爸面前，他还不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爸爸结婚的那天，我是婚礼主持人，我对爸爸和清芳阿姨说：“本来这个婚礼很早就该举行，因为我的固执和无知才把婚礼拖延到现在。清芳妈妈，我感谢您这么多年对这个家无私的关心和帮助，爸爸，也感谢您对我的疼爱，我希望二老原谅我曾经的过错并祝您们白头到老！”
“好孩子，谢谢你能够主持我们的婚礼。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从没怪过你。今后，让我们永远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爸爸和清芳阿姨异口同声地说。那一刻，我发觉二老眼里都闪烁着激动的泪光。我们全家人高举酒杯，幸福的笑声传出好远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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