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期
焦虑：因为孩子成了我的一切
作者：天 凌
我是怀着必胜的信念去做这件事的，但女儿一过10岁就开始逆反，不想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学习机器。她开始做大部分青春期女孩都会做的事——扮靓、追星，天天插着耳机做功课，先是放一只随身听，后是CD机，再后是MP3……反正，每次她想换听歌的机器，我都跟她说，拿好成绩来做保证，她的学习劲头就会上来一点，机器到手之后又会掉下去。
她的成绩在省重点中学的普通班上排15到20名。这个成绩将来不仅考清华北大没戏，考南京大学和东南大学也是水中望月。我苦口婆心地对她讲，高一很关键，你成绩再往下掉很可能是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你晓得不?现在一般大学的就业率只有50％～70％，而清华、北大，平均每个学生有4～7个工作机会可供选择。你现在多吃一点苦，将来的生存层次就可以高一些。
女儿根本听不进去，她的理论是：你别拿将来的生活压力来吓唬我!我不想埋在题海里度过黯淡的青春!那些熬干于身心活力去考名牌大学的人，将来他们会后悔的!末一句话更加气人：“你说老爸是当年高考状元，我怎么看他如今混得也不怎么样?”看我气得脸发青，女儿赶快嬉皮笑脸安慰我：“妈，船到桥头自然直，我都不急，您急个什么?”
我怎能不急!我可不想有个将来从一般大学毕业，连工作都找不着的女儿!我曾希望从她的特长——钢琴上找到突破口，然而女儿的考级也是山道崎岖，8级考了两次都没通过。
想想我的孩子，学业路走不通，特长路也走不通，我愁得心里翻江倒海。从前年起，就开始出现易激动、消瘦、脾气焦躁、夜晚失眠的症状，我也没往心里去。去年单位体检，我被确诊因内心焦虑而得了甲状腺机能亢进!而且，医生警告说，要善于放下身心压力，再配合药物治疗，才可能对缓解病情有利。我先生没料到盘据我心里的巨大压力，居然使我的甲状腺也出了问题。他找我长谈一次，力求为我释压，他说：“我觉得你太傻!际把孩子的前程当作你惟一的身心寄托，孩子出息与否，成了你近年来全部的奋斗目标，你不失望才怪!孩子有孩子的生活，她不愿走的路，你硬拖着她走、推着她走，再不成扛着她走，这哪成?孩子不是机器，你按一个指令钮，她就会朝东朝西。我觉得你最大的问题就是爱孩子心切，舍不得她走弯路，舍不得她跌跤，要我说，就让她跌一跤又如何?就让她承担高考的后果又如何?失败会使她减去浮躁，变得沉静一些，肯对自己负责。”
对于我担心未来孩子会失业的问题，先生也很达观：“你怎知她会失业?要是她大学毕业肯去西部的山沟里教书，肯到基层去工作，我敢肯定她会有一只吃饭的碗。为什么你就一定要设计好让她成为白领，成为什么跨国集团里的骨干呢?在年轻人心里，成功的标准早已多样化，很多美国青年，还不远万里到中国的西部，做一名乡村英语教师呢……”见我哑然，我先生接着安慰我说：“女儿也16岁了，我们应当给她空间，让她想明白将来的路要怎么走。她只要健康、善良、过得快乐，她无论做什么我们都可以接受。我觉得你应该建立你自己的志趣和寄托，把所有的信念放在别人身上，是注定要失望、要焦虑伤心的。”
对于我来说，与先生的交流，确有茅塞顿开之感。我开始走出家门，去寻找中年以后的寄托。目前我在上一个书法班和一个古筝班，没有那么多时间为女儿的前程辗转返侧、“贴身防守”了，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现在我的甲亢症状已得到大大缓解，目前服药只需吃最小维持量。
得这场病，我才知道我的人生目标发生了巨大偏差，我得到的教训是：无论你多么爱一个人，你都没法代替她生活；代别人去焦灼不安，实在是一件痴心愚蠢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