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2期

城外拔牙记

作者:刘少才




  人不服老不行,平时看到诸君啃骨头、启瓶盖便很羡慕,当年自己不也是冰也嚼骨头也啃吗,从来也没想过那么坚硬的牙齿说坏就坏了。开始是学着农村老太太的样子,饭后掰个扫炕用的笤帚丝对着镜子剔牙。糟糕的是,牙的窟窿越来越大,捂着腮帮子乱转悠起来,十分苦恼,即使旁边正播放精彩的相声段子,也挤不出半点笑容。
  更糟糕的是,上船的电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了,连上医院的时间都没有了,那是1982年12月19日。电报对海员来说,就是军令。军令如山倒,拎起包就与老婆孩子拜拜了。
  当船从北方港口起航,过渤海、东海、黄海,出马六甲海峡进入印度洋,没几天就从三九隆冬进入炎热的赤道,此时,我才体会到“牙疼不算病,疼起来要人命”的感受,也体会到了吃啥啥不香的滋味。疼起来乱翻腾,吃了一把消炎药还是不见效,船医也下了最后的“通牒”,说:“哎呀,已船医向船长建议让我到港后下船拔牙,船长不屑一顾,说了句“大惊小怪”。
  我是船长的直接下级,作为一船的报务主任是船长的耳朵和眼睛,船长见我一天没吃饭,看见我时又用“老八路”的口气跟我说,“我说主任哪,战争年代多少革命志士刀搁在脖子上都不哼一声,哪有牙疼不吃饭的道理。”我也没大没小地回敬一句:“那你明天也疼吧,算是为革命同志分忧了。”谁知道这位身高马大的船长不到两天真的牙疼不止,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船长牙疼,我借了光,去老外的医院就不用我张罗了。船在威尼斯港卸货,我也无心欣赏水城风光了。在代理的引领下,直奔一家私人牙医诊所。船长这时发扬了风格,叫我先上,我只好勇敢地躺在那里。半个小时过去了,整个大牙都已挑碎了,但根并没出来,我疼得浑身乱颤,整个身体就像一摊泥似的只有喘气的力量了。第二次麻药打上了,又进行了半个小时殊死的搏斗,我才终于解脱,躺在沙发上竟然睡着了。后来,船长扶我走出牙医诊所,我问他,他自豪地说,只用一分钟就完了,言语中流露出我不太坚强的意思。
  轮船起锚航行了,船长送引水员下了船,忽又觉得牙疼不止。心想,也许麻药过劲了,并没当回事。第二天早上还是疼痛难忍,经船医确认,原来坏牙还长着,好牙却无缘无故地拔掉了。
  几天后,我牙全好了,吃嘛嘛香,还主动给船长做鸡蛋面条,不时开上一句玩笑:“我说船长,当年革命志士刀搁在脖子上都不哼一声,扩疼算什么?”船长反唇相讥:“我这于疼,都是你小子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