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3期

人生重晚性

作者:宏 湖




  4年前,我丈夫国华因患脑溢血离开人世。抚摸着他仍英俊异常的脸庞,我哭得死去活来。我们两人因自由恋爱而多了一份相濡以沫的真情,我们经历了很多贫困和艰难,终于含辛茹苦把一双儿女养大成人。他们事业有成,女儿6年前又为我们生了个漂亮聪明的外孙。正是阖家幸福享受晚年美好生活之际,丈夫却撒手人寰。
  国华走后,每每夜深入静,我都会被那种撕心裂肺的丧夫之痛及切肤的思念折磨得夜不能寐。因服用超剂量安眠药,我的体重急骤下降,精神萎靡不振,每天都在没有情感寄托的日子里浑噩度日、生不如死……
  去年3月份,女儿为了让我散心,要我跟着旅行团一起去桂林旅游。在这个25人的旅行团里,我认识了比我年长4岁的李玉良。他是来自东北的一位退休干部,妻子11年前因患子宫癌去世了。我们两人境遇相同,一见如故。
  他是个聪明的老人,一眼就看透了我眼中的伤感和孤寂。无论是在漓江上泛舟观景,还是在伏波山上隔栏远眺,李玉良总是陪伴在我左右。他直率热情,我被他骨子里那种炽热的情怀深深感染了。
  旅行团的日程安排得非常紧凑,每天马不停蹄地去三四个景点。这要在平时,我早就累瘫了。可也怪,有李玉良相伴和风趣的解说,我竟然丝毫不感觉疲惫。他告诉我,他很少像别的老人那样,退休后,每天逗鸟或闷在屋里看电视。每年有近一半的时间,他都用来旅游。冬天去昆明,夏天去太阳岛。他说,老年人退休后的孤寂感,大部分是因为生活视野的狭小和没有新鲜生活内容的刺激。听了这话,我豁然开朗,对李玉良倍加尊敬。
  那天,旅行团到象鼻山玩。团里的年轻人都争先恐后地爬着天梯赶赴山顶。看着那崎岖的天梯,我有些为难。李玉良思忖片刻,大度地说:“以后还有机会爬,走,我陪你到水搪那边玩。”说着,他一把拽住我的衣袖,像孩子般踩着过河石往水塘那边跑。他每踩住一块石头,都回头把我拉过来,再用脚找寻着下一块。那份体贴和关怀,让我荒芜已久的心田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夕阳里,我们并肩坐在水塘边的鹅卵石上,像孩子般欢快地往远处撩着水花。此时,青山绿水与河面上畅游的野鸭群相映成辉,我暗自感慨:生活太有意思了。原来,在我那个阴郁幽暗的小屋外,还有如此美妙的自然景观。
  从桂林回来后,我和李玉良开始了书信来往,他信中的字里行间都表达着对我的关心抚慰。当我的孩子在工作和婚育上出了问题,我拿不定主意时,他总会给予中肯的建议。
  李玉良曾劝诫我说:“少吃点安眠药,多吃点水果;少在屋里回忆过去,多想想未来,我们还要再活上30年呢。”他告诉我,著名学者季羡林老先生曾说过:“我已经如此之老了,人生来日无多,但我仍能感觉到前方有百合花的影子,我会一直为这种遥远的幸福努力生活。”听到此话,我泪流满面,感觉整个身心都充满了强盛的生命力。
  通过半年的书信交往,我和李玉良心心相映、情投意合。我忽然有了种与人恋爱的感觉,每天都在极度的幸福感中甜蜜入睡。
  我和李玉良曾小心翼翼地谈过我们的未来,但经过慎重考虑,我们又都否定了这个想法。很简单,他在东北有子女和亲朋老友,他非常珍惜家庭的天伦之乐和朋友间的深厚友谊,这是他快乐的重要源泉。而我也是子孙满堂,对寒冷的东北环境更不适应。我们都有着已成定局的生活方式,谁也不愿打破这种平衡。思来想去,我们都豁达地认为,就像现在这样挺好,用书信沟通感情,用真诚的期望描绘未来幸福的图景。
  在李玉良的开导下,我开始走出家门了,主动要求到小区家委会工作。白天,我和片警们一起处理各种家庭矛盾、邻居纠纷;晚上,和小区里的中老年妇女们一起扭秧歌、跳舞。大家在愉悦的气氛中强身健体、开怀说笑。
  现在,我活得非常充实而幸福。因为我也看到了我那朵幸福的百合花在向我招手。在这里,我要对那些在生活中有过各种磨难和痛苦的老年朋友们说句话:心灵的枷锁是自己给自己上的,打开它,走进人群里,融人大自然,你会发现生活到处是奇峰异景,人生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