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8期


女权主义.另类生活.青春赞歌

作者:张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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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生活。她的那种敢恨敢爱,大悲大喜,我行我素、潇洒自如的生活风格和写作风格吸引了成千上万的读者。在中国,特别是受到七十年代出生的一批女作家的喜爱与崇拜,在她们眼里,杜拉斯成了一个范例,其影响是相当巨大的。
  
  三、老年视角:对青春与生命的赞美
  
  《情人》在观照生活时,有一个特殊的角度:它是一个老年人在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岁月对逝去青春的怀恋与眷顾,也可以说是青春年华的一曲挽歌,而这一点对整个作品的格调、气氛都产生了重要影响。
  杜拉斯是一个非常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人,甚至有强烈的自恋倾向。从少年时代,她就追求肉体的欢娱,“杜拉斯一生听从欲望的支配,直到死亡,欲望是她行动的纲领。她从未逃离,不管是以背弃的名义,还是在巨大的痛苦之中”。“她一直要求享有肉体欢娱的权利,并且终其一生都是一个伟大的情人。……她喜欢肉、体的欢娱,喜欢背弃,喜欢爱的极致。她探寻着极限,要吸干所有的能量:她在肉体的欢娱中追寻绝对”。直到六十六岁,杜拉斯还接受了一个情人,她的崇拜者,二十七岁的大学生扬·安德烈亚,后者一直陪伴她走到生命的终点。
  由于早年贫困的生活,和后来过量的抽烟、酗酒,杜拉斯老年时身体非常糟糕,疾病频繁地光顾,使她早早就感觉到了衰老。创作《情人》之前,杜拉斯才刚刚从医院出来。“她不再等待。身体永远地关闭了。报废。一只被酒精彻底摧毁的老布娃娃。她再也不能引起欲望了”。杜拉斯写作《情人》时,已经七十一岁,岁月侵蚀了她的面孔,把她本来秀美的容颜已经弄得四分五裂;这对一个终生追,求爱情,耽于肉体欢娱的女性未免过于残忍。杜拉斯在这样一种处境中举首追忆逝水年华:少女时代的爱情,如花似玉的青春年代,她如何能不感慨万千,生发出异样的感叹来。杜拉斯这种特殊的“生命挽歌式”的视角其实构成了作品一个非常重要的主题内涵。
  《情人》一开始,作者就为自己设计了一个“爱情对抗时间”的神话: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 “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这段话可以看做杜拉斯为自己,也为那些热爱生命、热爱生活,但青春已逝的女性设计的一个经典神话:爱情可以超越肉体,超越时间,爱情是永恒的。但是这样的神话,就连杜拉斯自己也不会相信,随后,她就很残忍地戳穿了它:
  
  太晚了,太晚了,在我这一生中,这未免来得太早,也过于匆匆。……好像有谁对我讲过时间转瞬即逝,在一生最年轻的岁月、最可赞叹的年华,在这样的时候,那时间来去匆匆,有时会突然让你感到震惊。衰老的过程是冷酷无情的。我眼看着衰老在我颜面上步步紧逼,一点点侵蚀,我的面容各有关部位也发生了变化,两眼变得越来越大,目光变得凄切无神,嘴变得更加固定僵化,额上刻满了深深的裂痕。
  
  不知道中外文学史上是否还有像杜拉斯这样对衰老作出了如此惊心动魄的描述!也许只有像杜拉斯这样热爱生命,热爱情欲艺术的作家才会有如此深刻的感受。事实上,作者对时光流逝的感叹一直贯穿了整个作品:《情人》是作者感叹衰老时,对青春年华的深切怀念与回顾,正因为有了这样一个视角,那个白人女孩的爱情故事才显得那样熠熠生辉、让人有无穷的回味。
  小说在一开始就设置了一系列的等级差异:少年/老年、青春/衰老、过去/现在,正是这些差异给作品的叙事提供了强劲的动力。《情人》的结构很像一个不断爬升的高岗,而那一段青春往事,就高居于最上端,那位年老的叙事人正是在这种上/下的差异中对往昔的岁月充满了神往。她从老年回望自己的青春年华,就像一个人从低处走向高处,从黑暗走向那个光明。正因为是从老年的视角出发,那段恋爱才显得如此有价值,值得作者花那么多的笔墨进行铺垫,才有可能把一个故事讲得如此津津有味。
  《情人》是一部非常优秀的艺术之作,它是杜拉斯生命的结晶,也是她一生艺术实践的结晶。这部小说在内容上的丰厚、情感的深沉和张力以及艺术形式上的新颖与独到,都使它可以跻身世界伟大作品之列而毫不逊色。对于中国读者来说,现在需要的是理解与阐释,而不能印象式地将它当作一部普通的传记之作。
  ①② 劳拉·阿德莱尔:《杜拉斯传》[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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