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7期


恨赋

作者:埃·左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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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痛恨他们。
  我厌恶那些神气活现、不可一世的笨伯,那些叫嚷我们的文学艺术已寿终正寝的无能之辈。那都是些最空虚的脑袋,最冷酷的心肠,葬身于旧日的冢中枯骨;这类角色,带着鄙夷而不屑一顾的目光,掠视我们时代所有富有生命而又震撼人心的作品,随即宣称这些作品全都思想狭隘,毫无价值。对此类论调,我可不敢苟同。我向来几乎不把美与完美放在心上。像十七世纪那样伟大的世纪,我也不怎么介意。我心里念念不忘的只是生活,只是奋斗,只是渴望。在我们同时代人中间,我显得无拘无束。在我看来,艺术家似乎不能向往另一种环境,不能憧憬另一个时代。再也没有大师,再也没有流派。我们陷于一片混乱之中;我们每个人都成了为自己考虑、为自己创造、为自己奋斗的叛逆。时不我待,形势逼人,到处都笼罩着焦虑不安;谁都在翘望那种出手不凡、击中要害并有重拳足以堵住他人嘴巴的铁腕人物;在这角斗场中每一个新手的内心深处,都有一种朦胧的希望,那就是:做这个明天的独裁者,这个明天的暴君。到那个份儿上,才算是视野广阔、前途无量呢!我们谁不觉得未来的真理在我们心头直打哆嗦呀!倘若我们结结巴巴地说不上话来,那是因为我们想说的话儿太多了。如今我们正处于一个科学而现实的时代的开端,面对这迎着我们冉冉升起的伟大的曙光,我们时而像醉汉一般步履蹒跚。但我们埋头苦干,开创造福子孙的千秋大业,不失时机地加入推翻旧世界的队伍,任一片灰尘在空中弥漫,任残砖碎瓦随着轰隆声纷纷坠落。明天,大厦必将重建。我们将感受创造新世界的那种炽热的喜悦与甜蜜而又苦涩的焦虑;我们将孕育出激情洋溢的作品,迸发出真理那自由的呼声,反映出伟大世纪摇篮时期所有的善与恶。让那些瞎子矢口否认我们的努力吧;既然我们的奋斗乃是创造新世界的最初的探索,那就让他们从我们的奋斗中看看旧世界末日的动荡吧。那净是些瞎子。
  我痛恨他们。
  我厌恶那些钳制着我们的自大狂,那些不肯直面人生、不肯正视生活的老学究与讨厌鬼。我呼唤人文精神的自由流露。令我心驰神往的,乃是永不间断地表达人类思想感情的一系列讲坛,乃是展示生动逼真的艺术精品的一条永无止境的陈列廊;而令我深感遗憾的,却是艺海无边,人生有涯,不能一直出席观看世间这纷至沓来而永不收场、千姿百态而瞬息万变的无数幕喜剧。我只不过什么都想知道罢了。那些蠢人,既然不敢向前看,那就只得往后看。他们惯于拿过去的标准来塑造现在,总希望未来、作品与人物都从逝去的岁月中找到榜样。然而这太阳偏偏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日复一日地从东方升起来的,而随着曙光出现的每一个早晨都带来一种新思想,带来一种新艺术,带来一种新文学。有多少社会,就有多少各不相同的作品;而社会恰恰在不停地变化。可是无能之辈却不肯扩大眼界、拓宽视野;他们开出早已老掉牙的旧作品的名单,就这样找出相对真理,并赶紧把相对真理变成绝对真理:千万别创造,只要模仿就行了。这就是我憎恶那些莫名其妙地铁板着脸的迂夫子与莫名其妙地眉飞色舞的老顽固,憎恶那些荒唐地企图将昨天的真理化为今天的真理的艺术家与评论家的原因。他们压根儿就不懂得:我们在高歌猛进,而风云却变幻不已。
  我痛恨他们。
  这会儿你们一定清楚了:究竟什么才是我的爱,才是我这美好的青春之爱。
  (张秋红译)
  (原载《世界文学》2003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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