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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实践:特色与意义

作者:朱美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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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百花齐放的年代,浩如烟海的学术刊物群芳竞秀,各极其妍。《名作欣赏》以其独特的芬芳别具魅力,成为其间不可忽视的存在,在社会上有着深刻的影响与广泛的好评。
  当下的学术刊物,不论综合性的还是专门性的,大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理论色彩很浓。纯粹的理论推演是这些刊物的主打内容,也是它们的惟一特色。而在中国文论界万马齐喑集体失语的情况下,所谓的理论,其实不外乎是西方理论话语的移植和翻版,而不是对中国文学作品、文学现象感受的升华和提炼;另外,我们在大肆引进西方时髦理论的同时,却又忽视了西方现象学“回到事物本身”的倡导,因此为我们所信奉的理论总处于一种飘浮无根的状态。援引西方理论话语来阐释中国文学的历史和现状、作家和作品,到底“有隔”还是“无隔”姑且另当别论,但很大程度上只是流于西方批评话语的增殖和批评方法的实验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些“莫测高深”的他者理论有时候让训练有素的学院派读者都一头雾水,不知所云;而普通读者更是望而生畏,只好敬而远之了。
  而《名作欣赏》却不是这样,它以极具个性化的特征呈现出与其他刊物明显的差异。从性质上看,它虽然也是一家学术刊物,但却是一家欣赏性的学术刊物,极为注重文学阅读的感受。自一九八零年正式创刊以来,它始终以“欣赏实践”为轴心和灵魂,“不薄今人爱古人”、不薄东方爱西方,举凡对古今中外名作有独到感受的赏析都在它欢迎的范围之内。因为个体生命的体验是认识提升的不二法门,现实阅读经验最终指向超验的理性世界,所以源于个体主观感受的作品赏析,其实就是文学理论创生的鲜活现场。这样说来,《名作欣赏》对文学感受的强调,必然导致既有欣赏实践中的感悟,又有从感悟到理论的必要升华,既避免了欣赏实践不能超拔的匍匐状态,也避免了理论没有根基的凌空蹈虚。因此刊物雅俗共赏,覆盖了社会上各个层次的读者。在当今学术刊物远离了普通读者而普通读者也远离了学术刊物的时代,《名作欣赏》简直创造了一个神话。
  在感受和阐释过程中,读者不断地与文本进行对话和交流,最终在“视野融合”的形态下刷新和超越了两者自身原有的视界。在某种意义上说,文本就是感受的激发器和发生场域,读者的感受都是由文本引起的,选择优秀的文本因而显得尤为必要。《名作欣赏》在这方面做得很好。它欣赏的是名作,是古今中外艺术质量高、思想蕴涵丰富的作品,每篇作品都堪称一个美丽斑斓的艺术世界,一座蕴涵丰富的艺术金矿,有着难以穷尽的审美空间和吸取不尽的艺术资源。这样,“名作”和“欣赏”两结合,通过一次次地安排读者与佳作相遇, 让读者“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充分利用人类优秀的文化成果培养自己的艺术感受能力,使浅者获其深,深者走向自由的审美至境。
  自古以来,文学作品良莠杂陈,有许多精神食粮,也有不少精神垃圾,但是“良书盈箧,妙鉴乃订;流郑淫人,无或失听”。只有经过长期欣赏实践的锻炼,养成心灵对艺术的敏感,才能“深识鉴奥”,在欣赏时达到“心之照理,譬目之照形,目瞭则形无不分,心敏则理无不达”的境界,自觉确立衡量标准和尺度,辨别作品的高下优劣,成为好文章的发现者和维护者,同时抵制艺术低下的劣作,而不至于分不清青红皂白,抓到篮里便是菜,误入阅读的歧途。这样,一些艺术低下、内容粗俗的作品,就会受到自觉的排斥,最终在人们的阅读场域中销声匿迹,从而使整个社会文化环境得以改良和净化。
  《名作欣赏》坚持欣赏实践的倡导,对作家的创作也不无裨益。马克思曾经说过,商品的生产和消费是互动的,商品的生产决定消费,而商品的消费反过来也影响生产。相应地,文学创作和文学欣赏(文学消费)也是互动的,文学创作会决定文学欣赏,而文学欣赏反过来又对文学创作产生重大影响。经过长期的欣赏实践,读者的艺术感悟能力和欣赏水平自然也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提高。为了满足这种既已形成的较高审美标准,读者反过来就会对作者构成一种无形的压力,要求他们努力提高创作水平,调整自己的审美价值取向,提供更多营养丰富的精神食粮。从这个意义上说,《名作欣赏》对欣赏实践的倡导和坚持,于作者而言也是一种间接的鞭策,对促进作者创作能力的提高不无好处。
  M•H•艾布拉姆斯在《镜与灯》中曾提出过世界、作家、作品和欣赏者文学系统四要素的理论,积极倡导欣赏实践,乍看起来似乎只是读者和作品的关系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强化,其实,它牵一发而动全身,使整个文学系统构成的每一个环节之间的关系都得到了改善。读者通过欣赏实践提高了欣赏能力,便要求作者写出更好的作品来满足自己不断上涨的要求;作者为了满足读者的要求,便需要对世界作更细致的观察和更独特的阐释;而“精思一搜,天地不能藏其巧”,作者对世界独特的审美感受和发现,又让他能够写出更好的作品并在一个更高的层次上反哺读者。如此循环,生生不息,整个文学系统便得到了整体的发展和进步。所以在理论上讲,强调欣赏实践,最终有利于建构一个良性的文学生态环境。《名作欣赏》多年来一以贯之努力而为,实在是功莫大焉。
  其实,理论像一根绳索,过度的强调常常扼杀鲜活的感性体验。哈罗德•布卢姆在《西方经典》中就强烈反对把文学和艺术理论化,坚持一种“艺术和理论相对立”的观点,倡导审美的自由,用审美来对抗理论,认为所谓的“理论化”对创作实际上形成了一种有形无形的控制,对艺术家的个性构成了某种威胁。尽管哈罗德•布卢姆所说的是理论之于创作的关系,其实对于欣赏也同样适用。一味地迷信理论,用理论来剪裁作品,就有削足适履之嫌,并且也不符合认识论的基本原理。《名作欣赏》对文学感受的强调,不仅是对唯理论的反动,还可以真正消除个体自我与艺术隔绝的状态。文学作品作为一种艺术形式,既是客体现实的审美表达,又是创作主体自主精神和本能结构的自由外化。坚持长期的欣赏实践,人才能“以全部感觉在对象世界中肯定自己”,形成不被理性文明所束缚和压抑的感性力量。这种新感性在其先进的位置上,是对概念界定和逻辑推演中自我被放逐的抗议,促使个体忠实于自我感受,并在社会范围内会孕育出充满生命的需求,结束理论禁锢下体验缺席的状态,最终实现人的彻底解放,让人得以“诗意地栖居”。
  《名作欣赏》栏目繁多,原本有“语文讲堂”“百家茶座”“域外视野”“篱外撷英”“古典今读”“艺林散步”“鉴赏文谭”和“海天片羽”等栏目。这么丰富多彩的栏目本身就包含着开放的寓意。近来,刊物又别出心裁地开办了“佳作邀赏”和“佳作有约”两个隔期呼应的栏目,前者刊出一些当下优秀的文学作品延请读者参与欣赏,后者就是针对前者的赏析文章。因为个人理解的差异,不同作者对同一篇文章的欣赏,既有相同方面,但更多的是体现出欣赏角度和欣赏眼光的不同。而把不同的赏析文章并置在一起,可以形成见仁见智的彼此参照,在多声部复调对话中展开思想的交锋和碰撞,开创文学欣赏的新格局,使欣赏变得多元化和立体化,开拓广阔的审美视野,使读者获得对作品多维的审美感知。这个栏目新颖别致,富有创意,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当然,这也是《名作欣赏》不囿于陈规,勇于开拓,与时俱进的表现。
  《名作欣赏》谢绝板着脸孔的纯学术长篇论文,而独钟情于对古今中外名作的赏析,这使它显得既古典又现代,既东方又西方,既活泼又深沉。在浩如烟海的学术刊物的丛林中,它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并且以这种独特性,赢得了读者由衷的喜爱。
  愿《名作欣赏》在继续前进的基础上保持特色,在保持特色的基础上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