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悖论 反讽 象征
作者:孙胜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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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结尾医生的诊断表明社会对路易斯的认识和路易斯对自己所处境况的认识之间存在着巨大反差。肖帮以讽喻的方式叙述了一个凄楚动人的故事,塑造了一个新的女性形象。在长期的男权压制下,她备感生不如死,然而,一个偶然的事件改变了一切,唤醒了她的女性意识,使她认识到男人在有意无意地压制着女人,于是,一种压抑已久的心声脱口而出:“自由了!”她拒绝被看作是无足轻重的他者,她再也不愿接受社会成见对她的角色定位。肖帮旨在表明:当环境使人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又看不到出路时,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也不失为追求自由的一种表达方式。十九世纪末妇女所处的地位、路易斯自由意志的觉醒以及最后的死都说明了这一点。小说主人公由悲而喜、由喜及悲,或悲或喜都是她情感的真实流露。《一小时的变故》以悖论、反讽和象征等表现手法展示了肖帮一以贯之的艺术倾向——对妇女情感生活的关注。
附:
一小时的变故
[美国]凯特•肖帮
亲友们都知道马拉德太太心脏有问题,因此,在向她透露她丈夫亡故的消息时,十分小心,尽量婉转些。
是她姐姐约瑟芬告诉她这一消息的,话说得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她丈夫的朋友理查兹也在场,就在她身边。报社收到铁路事故消息时,理查兹正好在那里,布伦特里•马拉德的名字在“遇难者”名单的最前面。为了把真相弄清楚,他只是根据另外一份电报把时间记了下来,便抢在其他不太小心、不够体贴的朋友之前赶忙捎来这一不幸的消息。
许多妇女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会目瞪口呆,不能接受这一事实,而她却不一样。她猛地扑在姐姐的怀里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当一阵悲伤消退之后,她独自一人走进自己的房间里,不愿让任何人跟着她。
卧室的窗户开着,窗前摆着一把宽大、舒适的扶手椅。她精疲力竭地一屁股坐进椅子,倦意缠着她的身子,似乎就要触及她的灵魂。
屋前空旷的广场上,春意盎然,新春骚得树梢颤栗。空气中弥漫着春雨芬芳的气息。楼下沿街叫卖的商贩正吆喝着兜售商品。远处有人在唱歌,曲调隐隐约约地传入她的耳海。屋檐下,无数麻雀唧唧喳喳地叫着。
窗户的西面,朵朵云彩相互交汇,一朵堆积在另一朵的上方。透过云层片片蓝天随处可见。
她静静地坐在椅子里,头枕在靠垫上,只有当一阵呜咽涌上她的嗓门时,她才动一动,像一个哭睡着了的孩子在睡梦中还在啜泣一样。
她还很年轻,面容白皙、安详。脸上的皱纹显示出压抑,甚至是某种力量。但是,此刻她目光呆滞,茫然地直盯着远方的一片蓝天。这不是思索的目光,而是智性思考暂时停止活动的征象。
某种东西正向她逼来,她等待着,诚惶诚恐地等待着。等待着什么呢?她不知道。这种东西太微妙了,让人难以触摸、不可名状。但她感到它正从空中蔓延开来,通过弥漫在空气中的声音、气息和色彩正朝着她步步逼来。
此刻,她的内心骚动不安地起伏着。那种向她逼近、将要缠住她的东西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了,她正努力凭借自己的意志来抗击它,但是她无能为力,她的意志力一如她那双白皙细嫩的双手一样软弱无力。
她干脆任其自然,这时一个轻如耳语般的词从她那微启的双唇中逃逸出来。她低声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自由!自由!自由了!”那茫然和随后变得惶恐的目光从她的眼中消失了。两眼变得炯炯有神、闪闪发光。她心跳加快、热血沸腾,周身无一处不畅快。
她并没有停下来扪心自问一下,是否是一种可怕的欢娱在控制着她。一种清晰、昂扬的感觉使她能够打消那种无足轻重的联想。
她知道,当她见到丈夫的尸体时她还会哭泣。那双曾经亲切、温柔的手现在已经僵硬;那张总是情意绵绵地面对着她的脸庞已经变得凝固、灰暗、死气沉沉。然而,瞬间的痛苦之后,她看到了完全属于她自己的那漫长、绵延的未来岁月。她张开双臂去拥抱它们。
在未来的岁月里,不再有人为她而活着;她将为自己而活着。再也没有任何强大的意志盲目地坚持要征服她了。男人和女人总是盲目地坚持他们有权把个人的意志强加在同类的身上。当她在那顿悟的瞬间再来看待这一行为时,其意图,善意也好,恶意也罢,都使它显得不亚于一种罪恶。
不错,她曾爱过他——有时候,然而并非常是这样。这又有什么关系!她突然认识到自主才是她生命中最强烈的冲动,拥有了它,爱情,那未解之谜,又有什么价值?
“自由了!彻底自由了!”她反复低声吟道。
约瑟芬跪在紧闭的房门前,嘴唇对着锁眼恳求进去。“路易斯,开门!我求你了;开门——你会把自己弄出病来的。你在干什么,路易斯?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开门吧。”
“走开。我不会把自己弄出病来的。”的确,她不会的。透过那扇敞开的窗户,她正在畅饮的恰是生命的精髓。
她的想象力正沿着未来的时日自由驰骋。春天、夏天,一年四季都将属于她自己。她低声快速祈祷着长命百岁。就在昨天,她一想到生命会如此漫长还感到不寒而栗。
她终于站了起来,在她姐姐的胡搅蛮缠下把门打开。她目光中充满着胜利的喜悦,不自觉地摆出了胜利女神般的姿态。她搂着姐姐的腰,一起走下楼梯。理查兹站在底下等着她们。
这时有人用钥匙在开前门。进来的竟然是布伦特里•马拉德,他提着旅行包和雨伞,镇定自若,略显得风尘仆仆。他离事故发生地很遥远,甚至不知道发生过火车事故。眼前的情景使他愣住了:约瑟芬尖叫一声;理查兹迅速移动身子站在他和妻子之间,去挡住她的视线。
然而,理查兹还是太晚了。
当医生们赶到时,他们说路易斯死于心脏病,死于致命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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