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穿越生死之门的诗心互照

作者:何希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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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一首不过四行的小诗熔铸了这么丰富曲折的情绪和诗意蕴涵,它必定也凝聚着戴望舒的诗艺匠心,但诗人并没有刻意要让它成为现代派诗艺的标本。尽管我们能从“红山茶”、“长夜漫漫”、“卧听着海涛闲话”等意象中感受到象征派诗歌丰富的暗示和能指功能,尽管我们也能从诗句中捕捉到古典诗词节奏神韵的潜在流动,但我们最终从整体上领略了戴望舒的现代腕力:象征主义的晦涩神秘已尽失踪影,古典诗词的陈风旧调已荡然无存,这是两颗现代诗心在现代诗性空间的对话,这是一首具有诗人独创性和原创性的中国现代新诗!由此我想起了当代诗人任洪渊在十余年前的一段诗人自白:
  天上的地上的通向神通向人的路,早已被屈原走完。陶渊明那朵菊花温暖了每一轮带霜的夕阳。张若虚抛起的月亮最大。泰山是杜甫的高度。在天上的黄河奔流成李白之后,后来的苏轼就赶忙浪淘成长江。而美丽的少女的血已在李香君的扇上开成桃花,泪花则在林黛玉的黑眼睛里开得最灿烂。青春的梦已在《红楼梦》里做完。女娲之后的一切都陈旧了,还剩下什么留给我们第一次体验第一次命名?⑦
  任洪渊是站在“第一次体验第一次命名”的独创性和原创性高度与难度上来诉说一个诗人的困惑与无奈的,同时也传达了诗人心中的经典阴影和对自我超越的深刻自觉,但今天的中国诗人和诗论家还普遍缺乏这样的自觉。所以任洪渊的自白并未引起应有的重视。人们往往以颇像魏尔伦、马拉美、波特莱尔、庞德、艾略特等洋诗人或酷似屈原、陶渊明、谢灵运、李白、杜甫、王维、孟浩然等古诗人为自满自足。而在我看来,戴望舒不仅在整个诗人生涯中致力于整合中西诗艺经验,独创现代诗歌新境,体现了“第一次体验第一次命名”的努力,而且更在《萧红墓畔口占》这首小诗中以新颖独到的意象选择,特别是在将历来感伤凄恻的悼亡境界妙手翻成美丽动人的诗心对话中凸显了“第一次体验第一次命名”的实力与气度,从而以一首小诗证明了中国新诗的巨大潜力:口中也能成绝唱。
  
  ① 诗末自注“1944年11月20日”,但1944年9月10日《华侨日报》以《墓边口占》为题发表此诗,自注日期晚于发表日期,疑作者事后所加,记忆有误,故我文中不便交代具体写作日期。可参照陈丙莹《戴望舒评传》,重庆出版社,1993年11月版,第205页。
  ② 杜宣:《忆望舒》,《文学报》,1983年8月18日。
  ③⑤ 萧红临死前给友人骆宾基的留言,转引自丁言昭《萧萧落红情依依》,四川文艺出版社,1995年3月版,第189页。
  ④ 孙玉石主编:《戴望舒名作欣赏》,中国和平出版社,2002年2月版,第357页。
  ⑥ 萧红病危时,诗人柳亚子前往探望,萧红将此诗句题于柳的纪念册上。见郭志刚《中国现代小说论稿》,山西教育出版社,1991年5月版,第403页。
  ⑦ 任洪渊:《找回女娲的语言——一个诗人的哲学导言》,《女娲的语言》,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93年9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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