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低到尘土里”

作者:崔 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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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荣,原名褚佩荣,1964年出生于浙江宁波,1984年毕业于浙江师范大学化学系,先后做过教师、公务员,现在文学港杂志社供职。出版过多部诗集及散文随笔集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参加诗刊社第十届青春诗会,曾获首届徐志摩诗歌节青年诗人奖、新世纪十佳青年女诗人称号,诗集《像我的亲人》曾获第二届中国女性文学奖。
  
  诗集《看见》的颁奖词:
  “荣荣用精美而朴实的一部短诗集,展示了一位女诗人对生活的信心,对生命的珍爱,对尘世生活的独特体验。明快而细腻的诗风,让女性之爱在世俗生活中闪烁出夺目的光彩。”
  
  评委评语
  有一种成熟人生的丰富感悟,对世事的洞彻和通达,使内心深处的诗意变得更为隽永绵长。
  ——谢冕
  
  荣荣诗歌以清新旷达的诗风,展示了中国女性优秀的精神品格,对美好事物由衷的赞颂、对生活无悔的热爱、对世事清晰透彻的洞察,从而让读者与其一起在诗意中分享人生的种种境遇。
   ——叶延滨
  
  生活经验的提升.生命快乐的发现。
  ——刘福春
  多年来,总能从其作品中看到诗人的敏感和发现,近来她的诗更为成熟。对生活的热爱,对隐秘心理的揭示,对琐碎事物的理解与超越,以及语言的鲜活可感,使其作品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韩作荣
  
  荣荣的诗是开阔的,有着丰富的内涵与独特的生命体验,她的诗中对人的关怀与热爱是十分可贵的,她以优秀的语言与形式体现了一个现代女性良好的诗歌意识。
  ——林 莽
  
  荣荣的诗真挚粗放,有男性化特点,关注平民而颇具冲击力。
  ——陈仲义
  
  荣荣在多年的写作中始终执著于发现美好和善良的一面。她的诗越写越明朗、开阔,越来越能够让人记住,这是许多写诗的人总是做不到的事。
  ——郁 葱
  
  2007年岁末,在一篇谈话记录中,诗人荣荣强调了“写当下”的必要性。她说:“如果我们的诗人放弃了当下精彩的生活,我觉得这是诗歌的灰暗,是现代诗的悲哀。” 我们知道这位诗人在2007年凭借一本诗集《看见》荣获了“鲁迅文学奖”,我觉得荣荣的这个表达似乎接通了鲁迅先生的某种精神。
  钱理群先生说鲁迅的作品有一种“看/被看”的模式。在我看来,作家“写当下”要的就是一种“看见”的能力,我觉得荣荣有“看见”的能力,她的这本诗集就叫做《看见》。诚如谢冕先生说“荣荣是思考型的诗人”,所以她在诗歌中并不是“投入”,而是“观察”。 正是看到了荣荣诗歌中的“思考”,吴思敬先生才说荣荣的诗歌有一种“坦荡的勇于承担的胸怀”,并开始“具有一种大家气象”。因为“荣荣早已超脱了青春少女的顾影自怜” 。
  “看”可以分为“看他”与“看我”。“看他”和“看我”都需要荣荣自己所说的“勇气”和“洞察力”。在那篇谈话记录中,荣荣谈到了这本诗集中的一首诗歌《钟点工张喜瓶的又一个春天》。荣荣说她的这首小诗“做得对”,其实荣荣的这本诗集中像这样的“看他”的诗歌并不多,她更愿意“看我”,这个“我”可以分为两个层面:一是“我作为一位女性”;一是“我作为一位诗人”。即便是这首《钟点工张喜瓶的又一个春天》也可以归入到“我作为一位女性”这一范畴。荣荣在这首诗歌中写到一个意象——蚂蚁:“一只跑动的/蚂蚁追赶着她的温饱”、“一只茫然的蚂蚁”。荣荣似乎比较喜欢“蚂蚁”这个意象,在她这本诗集中就多次写到这种忙碌的小动物,计有《如果一只蚂蚁想往上爬》《如果我能变得足够小》《我也歌唱春天》《数字时代的烦恼》等。我想荣荣在她的生活中一定是认真看过蚂蚁的,她在看蚂蚁的时候想到的大概就是“芸芸众生”这样的语词。我注意到这本诗集中有一首诗歌《传灯》,这诗题很容易让我想到《景德传灯录》和《五灯会元》这样的佛教典籍,所以我冥冥之中觉得荣荣应该是一个佛教徒,荣荣所居住的城市宁波附近就有普陀山。正是这样的臆测,我觉得荣荣的“思考”、“胸怀”、“承担”大概有一些佛家的视角。“蚂蚁”这个意象就是这佛家视角的一个产物,这忙碌而又茫然的蚂蚁何尝不是我们自身呢?
  荣荣诗歌中的佛家视角的另外一个体现在她对男女之间情感的书写上。谢冕说荣荣所写的爱情诗不是“如那些纯情诗人般的投入,她更愿意‘观察’”。其实荣荣的这种“观察”能力是在后来慢慢获得的。这本诗集中有一首《五月十六日》,诗歌的写作时间是1997年的5月16日。我想大概诗题《五月十六日》是实写,而这首诗歌所写的内容就是为“我俩的名字会躺在一起”的日子——“你娶我”——写的,这首诗歌就有激情的“投入”。甚至在1999年写的那首《一个疯女人突然爱上了一个死者》,我们依然能看到激情和荒诞一起上演。但男女之间的情感,渐渐地在荒诞之后变得死寂,继而平静。在《海景大酒店》这首诗中,荣荣闻到了“背叛的气味”、“疾病的气味”、“令人窒息的命运的气味”和“羞辱的气味”。诗人甚至觉得自己“无力对付这首诗”。大概这就是荒诞。那曾经“为爱情去追邮车和书信/追一部畅销书忧伤的结尾”的女性,就像那在身体内部孕育“一二颗不朽”的珍珠的珠蚌一样,现在“岁月却把她洗劫一空”。“岁月用一面薄薄的镜子”打开了女人,“那人用一片锈蚀的刀”打开了珠蚌(《那天我看着一个人打开珠蚌》),这就是平静。所以在这样的现实面前,荣荣开始“观察”了,所以才有了谢冕提到的那首《双人床》。双人床上上演的只是一场身体游戏,并未涉及灵魂。莫非荣荣在写这首诗的时候,她的头脑中闪现的只是四张连续的漫画?
  这首《双人床》的叙述视角是俯视,这很耐人寻味。正是“俯视”让诗人跳出了出来,才有谢冕所说的“冷静”。前文所说的“蚂蚁”意象当然也是这种“俯视”视角的结果。荣荣的这本《看见》中,有很多诗作都是采取这样的视角。其实,俯视这样的视角就是宗教意识的体现,它全知全能,高居云端,体察芸芸众生。但这种视角并没有始终黏着在荣荣身上,在《双人床》的最后一节诗人安排了一场对话,及时将视角放平。即便是《如果一只蚂蚁想往上爬》中,诗人也能很自然地转到蚂蚁自己的视角上:“它在对另外一只蜜蜂哭诉”。而且在诗歌中,荣荣显然是更愿意将自己置于被俯视的位置,所以荣荣的诗作中依然体现着尘世间的焦灼。也是在这个意义上,我想荣荣诗歌中的观察与其说是一种“冷静”的反省,不如说是一种“冷静”的反讽。正是在这反讽中,荣荣诗歌依然保持了它的温度。只是不再“梦幻”。正如吴思敬先生提到的那样,荣荣现在“已褪去了青春期女子的自我依恋和爱情梦幻,情绪由热烈变得冷静,心态由冲动变得平和”。 所以她说“这孤单的人啊/他要在孤单里继续深入”(《网络》),“褪去了青春期”的荣荣在男女情感中参悟了“激情的大火之后丑陋的灰烬”(《羞愧》)的“空相”。
  回头再看《五月十六日》,“我把我轻放到你的手里”,“你再也/逃不掉了”,这样的日子大概可以被称之为“被捕日”,因为随着“激情的大火之后”,我们要面对的可能就是“老套的故事”:“报废的总是许诺”(《老套的故事》),“没有永恒/只有庸碌的日常和垃圾时间”,所以荣荣才会决绝地喊出“如果我单身就让我继续单身”(《仅供参考》)。这句“如果我单身就让我继续单身”,总让我想起里尔克《秋日》里那句“现在还孤单的人就长久孤单下去”,只不过荣荣那里是女性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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