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超越“伤痕”的伤痕回顾

作者:施津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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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地图上的那条弧线以及世界尽头的想象,不仅在王家庄人的心中,也在所有的人心中暗藏着另一层更为深层和隐秘的恐惧。那就是对死亡的恐惧。当生命跨越过那条可以感知的弧线——生之后,生命进入了怎样的状态呢?已经死了,不能再死,所以,“不会被摔死,也不会被淹死”,而生命的单程性注定也不能再生,那么,已死的状态便成为人们想象中的一个莫大的虚空和巨大的黑洞。基督徒们有天堂的彼岸,穆斯林们有真主安拉的拯救,凡是有宗教信仰的人,宗教会给灵魂一个死后的安放,而那个时代的王家庄的年轻人是无神论者,他们什么都没有。深渊中的坠落便是他们的认定,所以,他们必得承受“无边的恐惧,无尽无止的恐惧”。同时也因为是无神论,唯物的客观存在又安抚了他们内心无助的忧惧,让他们能够很快地回到眼前的真实存在。但这也已经让他们真实地体验了一次灵魂的历险和精神的探索,他们的争论和恐惧让他们明白了世界之中确实存在那种 “奇异的力量,不可思议的力量”。其实,这种未知的力量不仅存在于王家庄之外的世界,也还历来就暗藏于人们的心灵深处。正因为如此,八岁的“我”,在经历了这次心灵历险之后,想用自己的脚和眼睛去寻找答案:“我要带上我的鸭子,一起到世界的边缘走一走,看一看。”一个八岁的村童,划一条小舢板,赶着一群自己都数不清的鸭子,去寻找世界的边缘,去做当年哥伦布式的探险壮举,这是何等的壮怀激烈,何等的浪漫执著,又是何等的稚嫩可爱,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
  以上是这篇小说叙述的意义层面之一,它用人物简单幼稚的方式、直白的语言和朴素的动机,生动地传达出人们探索世界奥秘的本能渴望和对生命与世界终极的深刻追问,而这又是不论任何时代中的任何环境,或任何种族中的任何个体,都可能以他自己特有的方式自然流露的天性使然。
  小说的另一意义层面,就是父与子之间的那种神似。尽管小说在结尾之前有几处都流露过“我”对父亲的不理解甚至是不屑,但不论是先天遗传基因的神秘选择,还是后天习得的情感趋向,在一个小男孩的成长过程中,父亲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在“我” 产生了心理危机的时候,还是“要在父亲那里找到安全,找到答案”,“我”的历险不能不说与父亲的暗示有关,父亲在黑夜里用他的眼睛去探索宇宙的奥秘,而“我”则像父亲说的“要用你的脚”去寻找世界的终极。“我”骂过父亲神经病,是在那一刻确实觉得父亲就像别人说的那样是神经病,而王家庄的人叫“我”神经病,则是认同了父亲对“我”为寻找世界尽头而丢了鸭子的评价。在王家庄的人们眼里,我们是一对神经病父子,都属于异类。试想一下,在20世纪70年代处于文化沙漠的王家庄,这对父子以其对世界和宇宙幼稚但执著的探索行为而有别于周围的人们,获此殊荣,当然也就不足为奇。
  小说的结尾既是历险故事的结局,在那个时代也只能是这样的结局,同时也从叙述的技巧,回应了前面对父亲的铺垫,完成了观照一个小男孩的成长中对父亲的天然依恋以及如何获得心理平衡的过程。这也是人性光芒中的一缕吧。
  《地球上的王家庄》采用的是儿童视角,实际上寄寓着作家自身的深沉思考。小说反映了父子两代在那个失去精神家园年代的迷惘与寻觅,是超越了“伤痕”的对伤痕年代的回顾,因而别具一格。
  作者系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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