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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璎-愿嫁有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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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学期结束的最后一天,天气冷得不像话,气象报告说中部气温介于十一度到十四度之间,而且全省都是阴偶阵雨的气候型态。
  凌圆月朝天空轻轻呵了口雾气。不到,她觉得今天根本不到十一度。
  戴著毛织手套仍无法使双手暖和起来,刚刚她还在学校附近和同学吃了碗热呼呼的豆花,饶是如此,她的脸颊还是冰飕飕的。
  十三岁的她,已经拥有将近一百六十公分、令人称羡的身高了,从背影看来,是名窈窕纤细的少女,正面自然也不会令人失望。
  圆月的五官十分秀丽,遗传了她父亲的浓眉挺鼻和母亲的大眼樱唇,据说她已过世的奶奶拥有一身雪白如凝脂的肌肤,而已过世的爷爷直到七十入棺那天,头发还是浓密黑亮的,这两项优点也隔代遗传到了她身上。
  因此尽管她第一围的女性特征还不是太明显,就经常有爱慕她的男同学将遣词用语都十分生涩的情书塞进她的书包里了。
  只不过那些情书通常都只有一个下唱—她原封不动的交给母亲,而她母亲笑咪咪的替她收进一只大纸箱里。
  过程干净利落,那些写在信封上,歪歪斜斜、颤抖著的署名,从来没进过她的心底。
  各路情书的下场会变成这样,这绝不是因为圆月家教很严的缘故,而是她根本没有看的意愿。她的母亲非常开通,也非常尊重她的隐私,因此早讲好由她替她将情书收好,留待有朝一日她想看时才看。
  所以了,小小年纪的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有一个十分、十分开通的母亲……至于父亲嘛,那就算了。
  她父亲的严厉和严肃是镇上有名的,谁都知道“凌门武道馆”的馆主凌道南威震八方,他出神入化的凌拳令武术界人士津津乐道,光是每年从北、中、南三地涌进武道馆要拜师学艺的学生人数便可窥得一二。
  从小到大一直拥有许多师兄、师弟,圆月的生活过得多采多姿,从幼稚园就开始练拳的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凌门里也是“姐”字辈的,一到寒暑假,学校里那些跑来凌门学拳的学长们,可都要叫她一声师姐呢。
  如果她父亲不要那么食古不化,只收男弟子,她还可以拥有许多小师妹,但可惜,凌门数来数去就只有她一名女弟子,如果连她母亲也算的话,那勉强凑一双,多的,没有。
  “你这只瘦皮猴还不把零用钱交出来!再不交出来……嘿嘿……不要怪我手里的刀子不长眼睛。”
  一声邪里邪气的威胁传到圆月耳中,她循著声音,悄声来到被高及人腰的野草挡住的偏僻小径上。
  眼前,有五名穿著淡青色制服的少年正围著一名瘦小的男生,那个男生穿著和她一模一样的冬季外套,显然也是“静悠国中”的学生。
  “我……我没有零……零用钱……”
  莫冠驰缩著身体颤抖,刚被他们揍了两拳,现在上下两排牙齿都还拚命打颤,想止都止不祝“没有零用钱?”混混甲挑起眉毛,“刚刚明明看见你进小店买饼干、糖果,这会儿还敢跟老子装蒜?”
  莫冠驰鼓起勇气结结巴巴的说道:“那是……是我妈要我……我放学顺便买回家给妹、妹妹的……”他妹妹一向有低血糖的毛病,饼干、糖果是给她带在身边,以免她饿过头会昏倒。
  “呸!敢跟老子顶嘴?”混混甲不满意的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雪亮的刀片在莫冠驰脸颊来回划了两次,混混乙也失去耐性的踹了他一脚,赚不够,又补一脚。
  “你们也踹他啊!干吗,没种啊?”混混乙嚷嚷著,不满其他人没有过来参一脚。
  突然间,混混甲和混混乙都注意到同伴呆若木鸡的原因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面前来了个好美好美的女生,她长长的头发被风吹得飘飘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瞬也不瞬,长长的睫毛又弯又翘像两把黑扇子,脸颊皮肤嫩得像多汁的水蜜桃,可以掐出水来。
  混混乙不嚷了,他震撼的倒抽了口气,掉了魂。
  “太美了……”混混甲眯起芝麻小眼,嘴角无端抽搐,心痒难搔。
  他的马子很多,但没有一个像她这么正点的,如果能把上她当他的马子,那才不枉他“青中教父”的美名!’圆月眨了眨她漂亮的大眼睛,不动声色。
  这是哪来的一群笨蛋啊?居然跑到他们石盘镇来撒野?
  她早听说这一、两个月有邻近县市的高中生来镇上威胁恐吓国中生,逼他们交出零用钱,若不交或获不到钱者,一律毒打一顿才放人。
  原来就是这群卑劣的人渣,今天总算让她给堵到了。
  她美眸一转,看到他们丢在地上的书包绣著「青城高职”四个大字,那是邻县有名的流氓高职,专出小混混、小流氓、小太保和小太妹。
  他们也真明目张胆,居然背著书包来作案,今天她会让他们后悔自己的肆无忌惮,此生此世不敢再踏上石盘镇半步!
  “各位大哥哥,请问你们在做什么?”圆月慢条斯理的问,表情很无知。
  水晶般美丽的小少女一开口,立即引起不良少年的口水流满地。
  “我们在等你啊,同学,哪个学校的啊?”混混丙忍不住抢先一步开口。
  混混了则朝圆月小巧的胸部邪恶的转了一圈,看到外套上的绣字。
  “哟,原来还是个国中生啊!啧啧,真不得了,现在的国中生发育这么好,可惜就是胸部太小了,如果再丰满一点,像我昨天看的那部片子的AV女优……嘿嘿,那就更好了。”混混丁暧昧的笑两声,语焉不详的结束他的发言。
  “凌圆月,你快走!”
  莫冠驰看出这些人对她不怀好意,急得出声赶她。
  他知道这个女生,她在学校是风云人物,什么演讲比赛、作文比赛、书法比赛、画图比赛、田径比赛等等等,统统都有她的份。
  而且每天在大操场升旗的时候都会看到她,因为她是司仪,天天站在司令台前喊口令。
  夏天时,她蓝裙底下那一双又直又白的长腿,常令他们这些似懂非懂的小鬼心猿意马,眼睛不盯著往上升的国旗,全都盯著她,恨不得她的裙子也像国旗一样,可以往上升一点。
  男生们给她取了个很俗又有力的绰号,管她叫“白雪公主”,因为她很白。
  如果说他喜欢她还是污辱了她,他对她是种崇拜。
  她的自信像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是那样的清扬好听,她甜美伶俐的长相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班上有二十三个女生,二十三个加起来都没有她一根手指头美。
  “大哥哥们,有话好说,先把刀子收起来好吗?我好怕哦。”
  圆月甜笑著要求,清纯无邪的模样仿佛真是个白雪公主。
  混混甲下腹鼓噪起来,他吞了口口水,对她招招手,色迷迷的哄道:“小妹妹,你走过来让大哥哥一人亲一下,大哥哥就把刀子收起来,你说好不好啊?”
  圆月眨动清澈大眼,无比天真,“真的,不能骗人?”
  “凌圆月!快走,他们骗你的!”
  莫冠驰拚命大喊,这些人都没人性的,他不要惨剧发生,尤其是发生在白雪公主身上。
  “你这个臭小子给老子闭嘴!”
  瞬间,拳头如雨点落下,莫冠驰被打得奄奄一息,让他不能再来坏他们的好事。
  打完,看到暂停脚步的圆月,混混了抢著说:“小妹妹,别听这个笨瓜胡说,你这么可爱漂亮,我们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骗你呢?快,快来大哥哥们这边!”
  他们全都做恶虎扑羊之姿,准备等可口的小绵羊一走近就将她压在草丛里,这种事他们早就驾轻就熟了。
  上个月他们五个才在青城乡强暴一个穿著清凉透顶的槟榔西施,一直到现在还不是逍遥法外,也不见那些笨蛋警察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啊,所以他们才不怕哩。
  “那,我要走过去了哦。”
  圆月缓缓朝他们走近,嘴角始终噙著纯真的微笑,那表情,心无城府。
  她一走近,他们便把她团团围祝
  她眨眨眼睛,一脸无辜。
  “你们、你们想想做什么……”丽颜增加了三分害怕。
  引狼上勾嘛,总要先给点饵,这个道理她懂。
  混混甲伸出毛手,淫笑著,“不要怕,大哥哥要跟你做一件很好玩、很快乐的事,你只要乖乖听话就行了,如果觉得舒服就叫出来,你叫得越大声,我们就会越起劲……”她笑了笑,悄然转动十指,“恐怕这句话要反过来讲了,待会你们叫得越大声,本小姐的拳头就会越起劲。”
  他们一愣,是错觉吗?他们怎么不约而同都听到指节转动的哢哢作响声。
  她俏脸一沉,纯真的表情再不复见。
  “你们他妈的全部给本小姐滚回青中去,不要在这里作乱!”
  接下来,她以一敌五,徒手搏刀,把他们五人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她凌圆月,凌门五代惟一的女弟子,师承凌门正宗门主——就是她老爸啦!自幼习武,绝非浪得虚名尔。
  “你没事吧,同学?”
  她把瘫在泥土地上的莫冠驰扶起来,替惊魂未定的他拍拍身上的灰尘。
  他摇头,仍说不出半句话。
  自此,他对心目中的白雪公主刮目相看了。
  原来白雪公主不是只会美美的在那里等著王子救,她还会救王子……虽然,他有自知之明,他不配当王子,如果硬要当,那大概是只青蛙王子吧。
  还有,原来白雪公主也是……会说脏话的。
  第一章
  依山傍水的石盘镇位于中部某好山好水的福地山上,镇上雄伟的莲花庙前有一株碧绿苍苍的千年大神木,这里是镇上老人黄昏下棋乘凉的绝妙地方。别以为如此,石盘镇就老土而古旧。
  虽然镇上的老人家不少,但年轻人也没有流失,因为石盘镇是县里最美丽的示范乡镇。
  它整洁的街道和古色古香的建筑常在周末假日吸引许多观光客,也因此年轻人愿意留下来,无论从事民宿也好、民俗艺品店或餐饮皆宜,只要做得认真实在,都有不错的收入。
  除了观光蓬勃发展中之外,石盘镇里多半是农家,傲人的佳作便是用清甜水质种出来香溢好吃的“石盘米”;还有本地果农自行研发栽种的“石盘梨”也有口皆碑,粒粒硕大多汁,甜份充足,每年外销的成绩亮眼,利润颇丰,足以让果农们衣食不缺一整年。
  小镇上只有一所国小,名为静悠国校也只有一所国中,名为静悠国中。
  通常静悠国小毕业的学生会全部进入静悠国中,而静悠国中毕业的学生则全部进入镇上惟一的高中——静悠高中就读。
  也因此喽,共同读了十几年的书,就算不同班,大家也都熟透了。
  整整十二年面对的都是同一些人,除了偶尔有丁两个转学生转进、转出之外,学校里就再也没有什么大新闻了。
  高一上学期,第一次段考结束的这个下午,圆月优闲的和同班死党谢沛珊、汪若琳步出校门,无考一身轻,三人的神情都显得很轻松。
  “终于考完了,我的数学大概又是连五分都没有吧。”谢沛珊悲观的预测,她常埋怨父母把她生得如此没有数位概念,害她在数学这一科上很吃亏。
  “你也太离谱了。”汪若琳不可思议的低叫一声。“难道你不能试著背了两题必考题吗?秃子刘已经暗示得很明白了,第十页那题一定会考,你只要把它背下来就行了,有十五分耶!”
  秃子刘是她们的数学老师,因为头顶地中海而得此外号。
  “如果背得起来我就不叫谢沛珊了。”她翻了个白眼,对汪若琳的废话很不以为然。
  “好了,别谈这些扫兴的话题了,我们不是要去吃冰吗?走快点,要不然会没位子坐。”圆月提醒著她两位斗嘴的好朋友。
  “还是圆月最好了。”谢沛珊艳羡地说:“天生拥有一颗聪明的脑袋,不用说,你一定又是这学期的第一名。”
  从国小开始,圆月就没有拿过第一以外的名次,即使她的孪生弟弟老是不甘心的紧追在她后头,也只能拿个第二,冠亚军全让他们凌家这对出色的姐弟档给包办了,旁人没有沾染的份。
  不过,天才的嗜好也和她们这些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大家都喜欢吃“阿仙冰店”的挫冰,不管是草莓口味或凤梨口味,淋上浓浓的炼乳和老板特制的焦糖糖水,都一样来劲。
  不到二十坪的小店今天照例座无虚席,黑压压的人头,清一色都是学生,还有二十几个人在排队等著点冰。
  平时粗枝大叶的谢沛珊突然脸一红,大嗓门不见了。
  圆月调侃地一笑,露出她的雪白贝齿,“敢情是慢郎中也在里头吃冰,所以我们的谢大小姐就立刻拔掉了一口利牙。”
  慢郎中是信班的班长,长得唇红齿白,写得一手好书法,但说话慢吞吞,走路也慢吞吞,温文儒雅的他一直是谢沛珊暗恋的物件。
  “小声点!”谢沛珊扯扯圆月的书包,紧张的压低声音。
  突然有人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扬声道:“哎哟!我们静中之花来了,兄弟们,还不让坐!”
  “是!”
  几个假扮小喽啰的男生迅速清出一张四人桌子,眼睛全部对著圆月行注目礼,挤在一团笑。
  “不要这样欺负人家。”一个低低的嗓音出来压阵。
  先前扬声清桌的人笑意深深的开口道:“我们莫大队长舍不得莫大嫂了,大伙闭嘴!”
  “是,闭嘴!”所有男生又做小喽状,这次还爆出一串此起彼落的笑声。
  莫冠驰走到小店门口,看著矮他两个头的圆月,正色的问:“你要不要吃冰?进去坐。”
  圆月蹙起眉心看著他。
  日积月累的,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她实在非常、非常不喜欢这种“某人老婆”的感觉。
  她和莫冠驰最深的一次瓜葛,不过是她在国一那年见义勇为的打跑混混救了他,可是自此之后,这人就像鬼一样的缠住了她,让她好生无奈。
  更无奈的是,进入静悠高中之后,他们居然还编在同一班,真是天杀的巧!
  以往的优异成绩让她毫无疑问的当了班长,而他,也凭著一身突然抽高的好体格当了篮球队队长,自此之后,莫冠驰罩著她的可恶流言就不陉而走,让她有苦说不出。
  她是凌圆月,凌门最、最、最出色的女弟子耶,凭他那一手无聊的灌篮、上篮、盖火锅就想罩她?太可笑了。
  可是他呢,不但不收敛,还好像很乐在其中,每当他球队的伙伴调侃她,或者更过分的在校园里喊她“莫嫂”时,他那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的样子,总让她恨得牙痒痒。
  她真后悔自己当年的好心,如果不要出手救他,让他被那些混混打个半死,或许今天她就可以过得优闲一点,不会惹得一身腥。
  而现在,场面已经够尴尬了,他偏偏还不识趣的跳出来问她要不要吃冰,他这样,不是让她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吗?
  “不要。”新愁旧恨涌上,她悍然拒绝。
  左书“韬光养晦”,右书“静神养气”,中间是一幅“浩然正义”的匾额,凌门武道馆在石盘镇拥有比警察局更让人臣服的威信,馆主凌道南更是镇里首指的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凌道南是凌门第五任馆主,在中部地区人脉极广,不提祖先留下来的数十亩土地,光是他凌门的子弟就遍全省各地及海外共数万名,其中更不乏企业精英领袖和政商名流。
  因此,逢年过节,凌门总热热闹闹的挤满了回来探望他的弟子,师徒们秉烛畅谈,谈时事、谈政局、谈两岸、谈经贸,天南地北,什么都可以聊,凌道南对这些弟子们,可比对他一双儿女宽厚多了。幸而还有凌夫人这位凡事可商量、明理又开通的女主人,否则偌大的武道馆平日肯定死气沉沉。
  “师母,您要的大枣、桂圆、党参,我替您买回来了。”孔承杰一进“春风厅”就将一袋中药材交给凌夫人。
  春风厅是凌门大厅旁的小偏厅,凌家人都喜欢在这间向阳的屋子里喝下午茶、吃点心,每个回到家的人都习惯性的先往春风厅里跑。
  凌夫人笑盈盈的接过中药材道:“这些药材可以补气养血、润肤悦色,承杰,晚上你要多喝两碗,虽然联考快到了,但也不要经常熬夜,知道吗?”
  孔承杰比她一双儿女都贴心,他是孤儿,身世成谜,自幼住在宜兰的孤儿院里,有浓浓的眉毛和一双深邃的眼睛,一直不多话。
  他八岁那年,凌道南到孤儿院探望身为院长的老朋友,见他骨架奇特,是天生的武质,便收养了他。
  虽然孔承杰是他们正式收养的义子,可是他们一直没有逼他开口喊他们爸、妈,静默的他不太容易向别人表达内心的情感,但她看得出来,十年来,他早已将凌门武道馆当成自己的家。
  比凌家一双儿女长两岁的他,目前就读静悠高中三年级,明年就要上大学了;他非常用功,武术造诣在凌道南的调教下也非常高段,略带忧郁傲然的气质,外型俊挺迷人,是镇上许多女孩仰慕的物件。
  “谢谢师母,如果没事的话,我进去看书了。”
  孔承杰一脚刚跨出厅门,一只纤细的手臂及时挡住他。
  “师兄留步!”圆月笑嘻嘻地踱进屋里,“师兄整天寒窗苦读不好吧,何不拨冗和师妹我切蹉一番呢?”
  “圆月,你又调皮了。”凌夫人笑著摇头。
  她知道女儿的心思,圆月喜欢和承杰抬杠,是为了要破解他那永恒“寄人篱下”的心防。
  孔承杰淡淡地道:“七点要吃饭不适合,八点武道馆见。”
  说完,他格开纤细的手臂,迳自回房。
  “妈,承杰哥老是这样波澜不兴,这是未老先衰的前兆。”圆月顺顺裙沿,优雅的坐下,拿起一片水梨送进口。
  凌夫人睨了女儿一眼,“幸好承杰不像你们姐弟俩粗犷,不然你妈还有命留到现在吗?”
  “此话怎说?”圆月不甚在意。
  凌夫人夸赞道:“承杰可比你细心多了,早上才听见妈在对吴妈说要熬中药,他刚刚就买回来了,连妈想买哪几味中药材,他都知道。”
  圆月扬起漂亮的眉梢,“那他真是生错性别了,像他这么心细如发,应该生为女儿身才对。”
  “少这么调侃你承杰哥。”凌夫人笑骂,承杰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将来不晓得要令多少女子伤心倾心呢。
  圆月想了想,觉得不妙,“如果他是女儿身,这么一来,我这首席女弟子的美名可就要被他篡去了。”
  而且凭承杰哥的天赋异秉,老爸一定会偏袒他。
  凌夫人含笑摇头。“孩儿,你说这话就错了,凌门的首席女弟子应该是为母我才对,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头上。”
  “对——呵。”圆月只得承认,因为这是事实。
  凌夫人年轻时原是凌道南的师妹,近水楼台、日久生情、情投意合而结为夫妻,她原也是凌门数一数二的高手,不过自从生儿育女之后,就很认份的相夫教子,把她的十八般武艺都收起来,只专心研究厨艺了。
  “妈,有没有吃的?我饿死了!”
  一个喳呼的声音传来,接著是急快的奔跑声,最后踏进厅里来的是一名怒发冲冠又浑身衣著不整的少年,他斜背著书包,书包带子还长得不像话。
  那一张俊美的脸孔,却配著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
  他就是长得和圆月一模一样,却晚她一分钟出生的孪生弟弟凌弯刀。
  两人的名字是他们过世的爷爷取的,武侠迷的爷爷当年为了一对宝贝金孙的出世兴奋不已,直接命令儿子用这两个名字去报户口,一偿他的武侠梦。
  凌夫人早已习惯儿子以飞车少年郎的造型出现,她镇定的说:“有盒紫米在桌上,是何大叔一家去九份玩买回来的名产,你饿的话先吃点,今天早点开饭。”
  她的两个孩子,圆月从小到大都不必她操心,她聪明、伶俐,每年考第一,而且知道进退,一直是个优等生。
  而弯刀却恰恰相反,从小到大都要她操心。
  他脾气暴躁、个性又冲又直,大祸小祸不断,然而惟一令她安慰的是,同样遗传自凌家优秀的头脑,弯刀年年考第二,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太好了!”弯刀冲到桌边狼吞虎咽起来,瞬间就干掉六个拳头大的。
  “亲爱的弟弟,你怎么每天都像饿死鬼投胎呢?”圆月叹为观止的看著胞弟,想像他的胃可能已经可怜的黏成一团了。
  正值发育期的弯刀,一餐可以吃三碗饭外加一大碗汤,可是就不见他发胖。
  他们两个明明就是双胞胎,国中时还同身高,现在却已经大有区别,弯刀起码比一六的她高了十公分,真是气人!
  “我是饿鬼,总比你每天都有个怪鬼黏著好。”弯刀一边塞,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那个大个儿又来了,在门口杵了很久,你最好去看看,打发他走,别让他在那里当门神。”
  他最不服气的便是身为圆月的弟弟,他们明明就是同一个时间出生的,却硬要拗他当弟弟,想起来就让他恨得牙痒痒,所以他喜欢装一副“大哥”的语气,潜意识要圆月当妹妹。
  凌夫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女儿。
  圆月则一呆,接著怒上心头。
  她都已经牺牲吃冰避开他了,他还跟来,究竟要做什么啊?
  凌夫人温和的笑道:“圆月,外头天气热,去请莫同学进来喝杯茶。”
  “不必了。”
  圆月立即站起来往外头奔,通过长长的大厅堂,看到站在凌门武道馆匾额下的莫冠驰,此刻下午两点半,太阳正炙。
  “你来干吗?”她脸颊跑得红扑扑,也气得红扑扑。
  每次面对莫冠驰,她身为优等生的好风度就会全部消失。
  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一直纠缠自己,她真希望他可以离她远远的,不要为她制造不必要的困扰。
  “喏,给你吃,你最喜欢的草莓口味。”
  他把一袋阿仙冰店的冰交给她,没再说什么,迳自骑上脚踏车走了。
  提著那袋冰,圆月在太阳下呆怔住,心头涌起一阵怪怪的感觉。
  其实,她知道莫冠驰没有那么讨厌,可她就是……就是无法和他相处。
  她怕同学间的蜚短流长,也怕他们被贴上“一对”的标签,而且,他们这么小,未来的路还长得很,她不认为现在谈恋爱对自己是件好事情。
  望著莫冠驰变成一小颗黑点的背影,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希望他明白……噗通一声下水,优美的自由式为圆月赢得一致赞美,她不但是课业上的天才,连运动细胞也如此活跃,被视为静中创校以来最优秀的学生。
  她那恍如美人鱼般的泳姿,如预期的,在静悠高中二年级必考的游泳课里,得到了女生组的最高分。
  “这次段考,凌圆月同学又是本年级第一名,为本班增光不少,大家为她出色的表现掌声鼓励!”
  一回到教室,他们的级任导师立即宣考试结果,热烈的掌声响起,圆月从容地走上讲台去领了奖状。
  “好,开始上课。”班导师也是他们的英文老师。“现在前后两个两个一组将这篇文章翻成英文,翻好的就举手。”
  圆月宿命的转过头去,之所以这么无奈,是因为她的后面就是莫冠驰。
  说起来,莫冠驰完全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他长手长脚,感觉十分粗鲁愣呆。
  他父亲是个小农户,只有一小块发育不良的田,栽种出来的作物也多半不值钱,跟她老爸是一代赫赫有名的武道馆馆主根本不能相比。
  莫家上下八口人,收入只够温饱,而凌家是地方上的望族富户,两人家世相差十万八千里,这点莫冠驰也很明白,而他却——却想娶她。
  她感到很匪夷所思,但他却敢说出口,还常常说。
  就像现在,他压低了声音。
  “凌圆月,你什么时候愿意嫁给我?十年后好不好?”看著她低头书写的秀丽侧脸,他神往地问。他要为她好好打拼,像她这么美、这么聪明、武艺又这么高强的女孩子,起码要拼到中级农户才不会委屈了她。
  “如果你变聪明一点,我就嫁给你。”她指指都是自己翻译的文章,而他一句都翻不出来。
  她实在万分无奈,她跟他从没有终身之盟,为什么他的误会会这么深呢?
  人家是寂寞的十七岁,她则是可怕的十七岁,莫冠驰的如影随形让她头痛透顶,一点都不寂寞。
  “我只是英文差了点,可是我体育很强。”他为自己争取加分。
  她为他叹息一声,“可惜联考不考体育。”
  她的第一志愿是建筑系,老早就立定志向要做东方的女贝聿铭,未来还要到欧美最顶尖的学府去深造,她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小农户的儿子呢?
  莫冠驰一看就是那种退了伍就要留在家里帮忙种田的人,她凌圆月才不是当农妇的材料。
  “行行出状元。”他犹不放弃。
  如果自己再壮一点,或许她会喜欢他。
  可是他还有两个食量正大的弟弟、一个文弱的妹妹及年老的祖父母,他父母肩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他真的不好意思再对他们要求额外的食物,也不敢告诉他们,其实每天中午一个便当盒他根本不够吃。
  凌圆月或许就是讨厌他的高瘦吧?
  她也是高,在女生里头算高挑的,但体态却均匀而美好,丝毫没有他这种营养不良的瘦竹竿感觉,连她那个不同班的双胞胎弟弟凌弯刀也一样,体格好得吓死人,也迷死一票喜欢猛男的女生。
  为了让自己高壮结实起来,他发誓,毕业后他会努力赚钱,他要发奋图强,做个最强的小农户!
  时光飞逝,高中三年匆匆而过。
  七月,大学联考结束,圆月顺利考上北部最好的建筑系,总算没有辜负她的聪明才智,她成为全石盘镇的光荣,很快就要负笈北上念书了。
  相较于弯刀这阵子因小女友落跑的意志消沉,圆月她是意气风发多了。
  静悠高中的学生会替她举办了一个欢庆会,欢送她这个卸任的学生会会长,让她面子十足,也十分窝心。
  然而在回家的路上,她却在河堤上看见一个令她六年来烦不胜烦的人莫冠驰。
  其实她应该安静走开才对,可是她却发神经的朝他走过去。
  听说他什么学校都没考上,就算考上,他家里也没钱让他念,看来他注定要去当兵了。
  朝他走过去的原因有一半是怕他想不开,从河堤上跳下去,另一半原因,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他烦归烦,但大家同学那么久了,而她又是一届学生会长,不能让他轻生。
  “莫冠驰!”她一拍他肩头,在他身边坐下。
  “是你……”他失神的看著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与她相比,简直是小姐与流氓。
  “你怎么了?”她关心的问。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对他如此发自内心的关心。
  “没什么。”他苦涩的笑了笑,“恭喜你如愿以偿了,我祝你一帆风顺、鹏程万里、前途无量。”
  “你干吗,又不是在写毕业纪念册。”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试图转移凝重的气氛。
  他看著远方的彩霞满天,“对啊,又不是在写毕业纪念册……可是你的毕业纪念册好像我没有写到。”
  听到他哀怨的语气,圆月忽然有点慌乱,急忙解释,“我我我……我有叫人传给你写,是他们忘了。”
  其实她是故意不让他写的,怕他会写些“吾爱吾妻”等等不伦不类的话,流为全班的笑柄。
  “真的?”他很怀疑,那阵子大家在写毕业纪念册时,他都抢不到她那本。
  “当然!”她用力点头。
  “那你会等我退伍后,事业有成去娶你吗?”
  其实大家都不知道,他是故意考得这么烂的,所以连最差的大学、最烂的科系都没沾上边。
  联考前不久,爷爷的肝癌病情加重,他爸爸用那小块田地向银行抵押借了一笔钱,那是有次深夜他听到父母小声在客厅里交谈才知情的。
  所以他不想再增加家里的负担了,无论考上哪一所大学,都是一大笔花费。
  他心想,在兵单还没来的这段时间,他可以先打工赚钱,退伍后要赶快投入就业市场,减轻家计,就算在军中,也有军饷可领,他可以多少积存一点钱。
  可是放榜了,他如愿没有考上任何学校,他阿爸却气得拿扫把要打断他的腿,说他对不起莫家的列祖列宗,他很难过,真的很难过……闻言,圆月瞪著他,一时语塞。
  好小子,趁火打劫,她好心好意安慰他,他却又来吃她的豆腐,重提这无聊的怪话。
  “莫冠驰,我们是好同学、哥儿们,别说这些了;男儿志在四方,我相信你就算没有读大学,也能另有一番作为。”
  她又拍拍他的肩,四两拨千斤,将尴尬的话题一语带过。
  “凌圆月,我不要跟你当哥儿们。”
  他突然把她的手拉下来,热热的气息吹拂著她额前的刘海,圆月莫名觉得心跳加速。
  然后她傻傻的、呆呆的,看著那两片唇靠近、再靠近,最后贴住了她的唇,紧紧的吸吮。
  几乎有一世纪那么久,她才反应过来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她用力推开他,挥拳揍向他的下巴。
  “混账!你居然吻我,你居然敢吻我!你这个大色狼!”她气得发抖,破口大骂,什么优雅的淑女风范都不顾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初吻会在十八岁这一年被莫冠驰给夺走,她纯洁的初吻是要留给未来另一半的,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掠夺走,这个土匪、强盗!
  “凌圆月,你听我说……”莫冠驰急切的拉住她,他对她是情不自禁,他真的不是色狼。
  “我不要听,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她甩开他的手,飞快的奔走了。
  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笨极了,明知道平时他就对她不怀好意,她怎么会呆得羊入虎口呢?
  台中火车站。
  圆月要去台北读书是凌家的大事,今天来送她的多达三十几人,让原本就很拥挤的台中火车站更显拥挤。
  圆月提著简单的随身行李,其余的都让货运行托运了。
  四年的时间要待在台北,她带去的家当可真不少,光是那条心爱的棉被就够重的了,更别说还有她春夏秋冬的四季衣物。
  “凡事忍让、不强出头、不理闲事、对人要宽、对己要严,知道吗?”凌道南交代女儿。
  严肃如他,也因为女儿要离乡背井而担心,圆月从来没有离开过石盘镇,他真怕她适应不了台北的急速脚步。
  “知道了。”圆月顺从点头,在父亲面前,她和弯刀都只有乖巧的份。
  凌道南继续说道:“圆月,你记著,水满自溢、箍紧必炸,只有大意吃亏、没有小心上当,宁走十步远、不走一步险。我知道你一向聪明,但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你虽然是镇上最优秀的学生,但进了大学,周围都是人才,要虚心受教,才能广结善缘……”“好了,女儿都知道了。”凌夫人过来打断丈夫的精神训话,体贴的问:“饿不饿,要不要叫阿忠去买个便当给你吃?”
  她本来为圆月准备了一个爱心便当,谁知道出门前忙中有错,忘在厨房没有带走。
  圆月潇洒一笑,“妈,我饿了再买就行,反正火车上有卖。”
  四周一片嘈杂,火车缓缓进站了,站务人员吹著哨子维持秩序,人头开始争先恐后窜动准备拍著上车。
  “爸、妈,你们回去吧,不要担心,到了台北我会打电话回家,我是大人了,知道照顾自己,倒是爸你有高血压,不要常常对师弟们发脾气,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
  凌道南扯了扯嘴角算是回答,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对女儿的关心,他都用“心领”两字代替,不会口头表达。
  “承杰哥,替我照顾爸妈。”
  幸好承杰哥念东海大学,还住在家里,每天不厌其烦通车,要不然她和弯刀一前一后到台北读书,家里就冷清了。
  孔承杰还是稳重如山,“我知道,你也保重,小心安全。”
  他不擅言词,但几句话已经流露他对圆月的关心。
  他喜欢圆月,从八岁那年初到凌门,看到那一张迎出来的盈盈童稚笑脸,他就喜欢上她了。
  不过他对圆月的这份感情只能放在心底,因为圆月是他的妹妹,他不能有非份之想。
  “凌——圆——月!”
  一个高瘦的男生急急通过剪票日向圆月跑来,她一愣,那个声音——她皱起了眉头,正是她躲了二十来天的莫冠驰。
  “凌圆月!”莫冠驰气喘吁吁的跑来,把一个旧旧的铁便当盒递到她面前。“给你吃!”
  她没有伸手去接,认出那是他平时带便当用的盒子。
  他无奈的看著她,一脸的苦恼,“拿著吧,你不拿我更不好过……我知道自己冒犯了你很不应该,可是……”“我吃,谢谢!”圆月连忙抢过便当,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再说下去还得了,她老爸在这里,可能会马上用武功将他的四肢给废了。
  火车快开动了,她带著这“临门一脚”的便当挤上去。
  挤来挤去,借过来借过去,还把一个占著她位子的年轻女人赶起来,这才尘埃落定,终于在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
  圆月望著车窗外的景色,终于要去台北了……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花花世界,大学里又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死党谢沛珊和汪若琳也同样考上了北部的大学,看来以后她们三剑客还是可以常常保持联络。
  前座传来食物的香味,已经有人在吃午饭了,圆月忽然也觉得饿了。
  打开莫冠驰的旧便当盒,除了满满的白饭,还有一颗卤蛋、一块油豆腐、三块卤肉,一道豆干丝炒芹菜。
  刹那间,她的心头滑过一丝感动。
  看得出来菜色经他努力打点过,因为平时他带的便当都乏善可陈,最多就是荷包蛋和腌菜心,很少见到其他鸡鸭鱼肉类。
  而今天,他却准备了这个堪称丰富的便当给她吃……唉,她似乎不该太小器,不该再对他偷吻自己的事耿耿于怀了。
  这么一想,心情一放松,她把便当吃得一干二净。
  吃到底时,突然发现便当底层用透明胶带贴著一张字条,上面是她颇为熟悉的歪斜丑字——莫冠驰的字。
  那字条如此写著——凌圆月,等我娶你!
  她皱起眉头。
  哦,他还不死心啊!
  原本她还有点感动的,现在全没了。
  第二章
  七月的骄阳像要将人融化掉一般,圆月打开窗户,让窗外的热风吹进她的小车里,她早已汗湿衣襟,却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对著她的汽车冷气发脾气了。
  总是这样,冷气该冷的时候不冷,不该冷的时候它又正常了。
  整个夏天,它只偶尔会慈悲的送出几阵凉风,其余时间就得靠自然风来解救她了,否则她铁定会闷死在这小小的车厢之中。
  抱怨归抱怨,这部经常出状况的小车仍是她上下班的惟一代步工具,比起公车一族,她还算幸运的。
  一路喇叭乱鸣、钻来钻去的回到公司,她舍电梯而爬楼梯,谁知道那数位显示还在二十楼的电梯几时才会下来。
  她的公司就在五楼,爬楼梯当运动也好,以免经年累月的坐在办公室里,囤积了太多脂肪。
  女人一胖就会显得老,这个道理她很懂,尤其她已是二八高龄的老少女了,对身材更是不能马虎。
  “我回来了!”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她对柜台的玟琦打了个招呼。
  “瞧你满头大汗的,车里的冷气又坏啦?”玟琦把一叠国内外的信递给她,还好心的倒了杯冰茶给她。“先喝一口吧,我自己精心泡制的冰镇玫瑰花茶,有减脂的效果哦。”
  “谢了。”
  圆月感激的接过纸杯一口饮尽,淡淡的玫瑰花香入口沁脾,她满足的叹口气,真是夏日圣品哪。
  这些当然都不能跟她母亲熬煮的退火茶相比,可是人在台北,一切将就点,有人免费供应就不错了。
  “快进去吧,老总在等你。”玟琦收回纸杯,利落的接起外电,“朝代广告公关公司您好,很荣幸能为您服务……”圆月挟著一大堆文件往里走,很典型的办公室陈设,隔板相隔在座位与座位之间,一大片玻璃窗全拉下百叶窗来阻隔外头的热阳,据说这样有省电的功能,她的抠老板自然不会放过这一点小细节。
  她敲著总经理室的门,不一会就传来顶头上司的声音,“进来!”
  圆月走进总经理室,老板从一大堆文件里烦躁的抬起头来看她一眼。“怎么样?”
  她深吸了口气,勇敢的看著中年发福的圆胖老板朱世豪。
  “他们不接受这个文案,希望我们再提几个让他们选择,否则他们要开始考虑找别家公司合作。”
  “Shit!”朱世豪捶了下桌子。
  圆月毫无反应和感想,她早就对老板的出口成脏习以为常了。
  她觉得文案不被采用是理所当然的结果,连她都觉得小王这次的文案写得奇差无比,人家“凤凰”是何等的大公司,怎么可能接受嘛。
  “跟我出来。”
  朱世豪开门走出总经理室,圆月虽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老板有命,不得不从,她只得跟著走出去。
  她的老板总是不按牌理出牌,据说年轻时曾是办报的热血青年,可是现在变成小器暴躁的不得志商人。
  但人的理想本来就会随著现实而改变,像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高中时代美丽的建筑师幻梦,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还不是学非所用的待在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广告公司里,而且一待就五年。
  “朝代广告公关公司”基本上是间很小很小的公关公司,全体职员只有七名,最高上司就是身为公司总经理的朱世豪,董事长是他老婆挂名,但总经理夫人很识趣,从来没到过公司给同仁压力。
  “各位同仁,大家注意!”朱世豪拍拍手,霎时让每个工作中的员工把目光转向他。
  圆月看到她的死党谢沛珊用嘴型问了句,“他要干什么?”
  站在老板身后的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然后立刻保持肃穆,以免被老板发现,又指著她们这些女性职员的鼻子大骂不懂得尊重上司。
  “公司就要成交一件大Case,大家好好努力。”朱世豪严肃的说:“我们将和这一年来叱吒商场的‘诸葛财团’合作。”
  “哗!”一阵喧然哄堂响起,连圆月也很意外。
  老总的神经线没有烧坏吧?诸葛是目前最受瞩目的上市公司,他们会和朝代这种没没无名的小公司合作?
  “咳!”朱世豪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要不是透过内部关系,凭我们公司这几个愚笨的业务员,朝代一辈子都别想跟诸葛财团这么大的公司合作。”
  “老总,什么关系啊?说出来让我们佩服佩服。”身为业务四人组领头的小陈不以为然的问。
  老板骂他是笨蛋,他觉得老板更加没什么大智慧,也不怎么高明,充其量只会整天做白日梦,讲些不切实际的自大话。
  他才不相信朝代可以和诸葛合作哩,除非诸葛的主事者也疯了,那就另当别论。
  “你们总经理夫人在加拿大的表嫂的小叔的大学同学的隔壁邻居的妹夫,在诸葛财团新加坡分部的业务课当副课长。”朱世豪自信无比的微微一笑。“凭著这层关系,今年诸葛财团兴建五星级大饭店大计划的所有公关文宣,我们公司就接定了。”
  那一长串复杂的关系让所有人瞪大了眼,听明白了关系十分遥远后,大伙想笑又不敢笑。
  员工的表情激怒了朱世豪,他恨恨的说:“如果这个Case接成功了,大家的年终奖金就有希望;要是不成功,你们等著被炒鱿鱼吧。”
  说完,他拂袖进入办公室,还狠狠的甩上门。
  “老总的脾气越来越坏了。”谢沛珊叹一口气,懒洋洋的把旋转椅滑到自己桌前。
  圆月回到自己座位,看了隔壁委靡不振的谢沛珊一眼,“你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要是老总待会出来看到又要训人了。”
  “小何去大陆出差了。”谢沛珊在企划纸上胡乱画著圈圈,显得心烦意乱。
  “那不是很好吗?你自由了。”圆月笑道:“难得男朋友不在,晚上一起去唱KTV如何?发泄发泄工作压力。”
  小何是谢沛珊的男朋友,也是她大学时的学长,两个人同居都七、八年了,小何还是没有娶她的打算。
  “也好,否则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准会胡思乱想。”谢沛珊哀怨的说:“你也知道现在大陆女孩子有多厉害,小何又是以公司一级主管的名义去出差的,我真怕他在那里搞七捻三。”
  圆月洒脱的笑了笑,“不必想这么多,会玩女人的话,他在台湾早就玩了,不必千里迢迢跑到大陆去,况且你们多少年的感情了,你还不信任他,那他真是悲哀。”
  谢沛珊一握拳头,双眼忽然燃起热烈的光彩,“圆月,你说的对,我应该相信他!不应该再对他疑神疑鬼的,这样反而会破坏我们的感情。”
  “想通就好,打起精神来,晚上我请你吃你最喜欢的咖哩猪排饭。”
  她喜欢沛珊天性中的乐观,这点从学生时代起,一直没有变。
  毕业后她仍处于情绪低潮,也是沛珊拉她一把,介绍她进朝代工作;有时沛珊和小何约会吃饭、看电影,怕她无聊,还会拉著她一起去。
  友情真是可贵,历久而弥新,她一直很庆幸自己有这个好朋友。
  相较起她们两个—另一个死党汪若琳就甜蜜幸福多了,大学一毕业就嫁给一名银楼小开当少奶奶,目前已是一儿一女的妈了。
  汪若琳偶尔出来与她们喝茶聚会时,总是满口的妈妈经,也会抱怨老公重视自己的娱乐胜过她等等,她略略丰腴了些,少女时纤细的体态早已不复。
  生活,是越来越磨人了,而她……哦,不能再想了,她得快整理出明天开会要用的资料,否则又要被挑剔的老总海削一顿了。
  圆月紧张的坐在等候室里,一旁提著OO七手提箱或笔记型电脑的干练人士,都是一些资金上千万的公关公司派来竞标的优秀精英。
  人家都是两、三人同行,而且一身闪闪发亮的笔挺西服,看起来气势非凡,只有她是单身赴会,她相信待会接见她的主事者,也不会欣赏包裹著她长腿的直筒牛仔裤。
  为什么没有人提醒她穿套正式点的服装来呢?她真是悔恨啊!
  从她进入朝代以来,就没到过这么大的公司来竞标。
  这和以前去的那些卖厕所芳香剂或万用衣架的小公司比起来,诸葛财团像是在好莱坞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大公司,外观如此磅礴雄伟,坐落在台北商业区最贵的黄金地段上。
  她不抱任何希望,朝代没有资格和诸葛财团合作,这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实。
  她真不懂老总哪来的自信?凭那一表三千里的关系就铁口直断后葛财团一定会挑朝代当合作物件,真是痴人说梦啊!
  据她所知,诸葛财团的资金多半来自美西,它是最传奇的财团,曾用五千亿港币在香港并购成立长达三十年的知名娱乐公司方氏集团,日前更进一步与日本知名集团合作,扩展东洋市常它在美国的母公司相当神秘,行事保持低调,至今还没有媒体采访到诸葛财团母公司的新闻。“朝代公关广告公司,凌圆月小姐!”
  秘书点名般的点到了她的名,圆月拉回飘远的思绪,硬著头皮起身,准备打一场没有把握的硬仗。
  “凌小姐里面请。”
  秘书替她将会议室的门打开后便退开了,充足的冷气冰死人,不愧是大公司,很舍得花钱。
  会议室很暗,圆月只看到三个人影坐在马蹄型会议桌的最后方,看不清他们的形貌及性别。
  “凌小姐,请坐。”一个男人开口说话了,声音柔和而有磁性,十分温和。
  “谢谢。”
  她没有坐下,立即打开牛皮纸袋拿出一叠预备要投影的资料来。
  这是他们全体职员辛苦奋斗了三天三夜的成果,虽然不太完美,但他们已经尽力了。
  朝代的资源有限,想做得再好一点也没有可能,更何况他们还有个抠老板,总是主张能省则剩“凌小姐要开始作简报了吗?”那个男人温和的问。
  “是的。”
  男人笑了笑,“那么请你开始。”
  “好的。”
  圆月有条不紊的将资料一一显示,逐一伶俐的说明。这就是老总指定派她来的原因,她向来口齿清晰,声音又清脆好听,单听声音,她可以占上风。
  可惜老总错估了一点,人家要企划是要做好宣传用的,她的口齿再清晰也没有用,因为她不是来应征诸葛财团的发言人。
  “谢谢各位的聆听,本公司的简报在此告一段落,请各位给予斗教。”她关掉投影机,这才开始紧张起来。
  虽然她在朝代待了五年,但她毕竟不是专科出身,要是他们投出什么专业问题来考她,她一定灰头士脸,也会害朝代丧失竞争权。
  少女时代所有的意气风发啊,全在那次事件中消磨殆经…现在的她,真的没什么自信。
  “企划虽然不尽完美,但可行性颇高,凌小姐,你的简报做得相当好,是个简报的人才。”温和男人略带笑意地说。
  圆月松了口气,好险他们没有刁难她,没有挑剔这份企划书。
  “谢谢。”她得体的问:“不知道贵公司对敝公司有没有什么意见?”
  “你大学毕业后,为何没有到国外深造?”有个人突然鲁莽的问她。
  圆月一愣,这个人声音较粗犷,不是先前那个人。
  “我没有兴趣出国。”她定了定神,平静的回答,虽然到欧洲深造建筑艺术一直是她的梦想,可是……“你结婚了没有?”那人又没头没脑的问。
  这无厘头的问题再度使圆月惊讶,“没有。”
  “为什么不结婚?是在等待某人吗?”他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一丝渴望。
  “没有那种事,我只是——只是缘分未到。”她灵光一现,把姻缘归咎中国人深信不疑的缘分。
  可是,这人也未免问太多了,她是来竞标的,何必对她个人作这么深入的身家调查呢?
  “只是这样?”他显得相当失望。
  “只是这样。”她再度予以肯定。
  “你怎么会到广告公司上班?”那人又问。
  圆月扬了下层,她实在不必回答一个外人关于这个经过她内心一再挣扎的问题。
  她轻描淡写的说:“广告公关是我的兴趣,也希望敝公司有机会为诸葛财团服务。”
  对方突然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好了,今天的简报到此为止。”温和的声音微笑道:“凌小姐,谢谢你拨冗前来,结果将等我们开会后决定,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肯定你今天的表现以及朝代公司对这次企划所做的努力。”
  圆月颔首后走出会议室,与某大广告公司的精英人员擦身而过,对方眸中闪著自信满满的光芒。
  唉,她想朝代是没希望了。
  朝代公司依然像过去所有的日子一样了无生气,一个没有大作为的小公司,以及一个动不动就骂员工出气的老板……日子如此回圈著。
  今天他们的老板更离谱,居然将冷气定温在二十八度,他大概是想以热逼得他们自动辞职好省一笔遣散费吧,只有他自己办公室的冷气像是人待的地方,太过分了。
  “好热!”谢沛珊拿著纸板猛,今天台北气温高达三十八度,而室内的二十八度依然像火烤,闷坏人。
  “你还好,我就惨了。”资深的潘大姐苦笑了下,、“我这个孕妇的体温比别人高,在家里冷气都开二十一度才睡得著,现在形同双倍的热。”
  “诸葛的大Case没希望了,老板今天心情差,大伙忍著点,小心别扫到台风尾才是真的。”小陈很好心的劝大家,不过也有点幸灾乐祸。
  大老板曾说过,凭他那一表三千里的裙带关系,一定可以弄到诸葛的Case,现在都过一个礼拜了,人家没消没息的,铁定是泡汤了。
  谢沛珊愁眉不展的说:“既然这样,看来年终奖金也没希望,我干脆自动辞职好了,明天就不来了,我……我到酒店去上班!”
  “哗,劲爆!”小陈佩服的扬起眉。
  圆月摸摸她额头,“没有发烧啊!没这么严重吧,沛珊,你又受了什么刺激了?”
  她算是间接搞砸诸葛案子的凶手,可是她也没自责到要辞职啊,沛珊是怎么回事?
  自己很了解沛珊的个性,通常她都会在一时冲动下说出很没理智的话,做出更没理智的事,但事过境迁就好了。
  现在,显然她又受刺激了。
  “我……”谢沛珊嘴一扁,泪水决堤而落,“小何在外面玩女人,那个女人还打电话到家里来纠缠他,说是要……要十万块,小何居然……居然还答应她了……我该怎么办?他已经不爱我了,对方才十九岁,年轻漂亮、身材又好,我看我……我去死好了!”
  事情这么大条,圆月睁圆了灿亮的杏眼,不知如何安慰好友。
  对于男女情事,她是一窍不通。
  除了在大一那年交过一个同系的学长男朋友之外,她就再也没有恋爱经验。
  而那个心高气傲的优秀学长只吻过她一次,之后就因为受不了她比他优秀而协定与她分手。
  那次之后她才知道,原来男人这么小器,这么见不得另一半比自己聪明、比自己出锋头,因此她也就对那短暂的初恋毫无留恋了。
  倒是这么多年来,孔承杰一直默默的关心她,也一直没有女朋友,有意无意,像在等她。
  这份微妙的感觉,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她希望他永远不要对自己告白,因为她只想把他当成大哥,自小一起长大,她真的无法对他产生爱恋的心。
  谢沛珊继续哭,哭得惨兮兮。
  “你去告他们啊!”潘大姐热心的说。
  谢沛珊更凄苦了,“我凭什么告?我们又还没有结婚……”早知道她就逼小何早早娶了自己,好歹发生这种事,她还可以以原配之名告死他们,可是现在除了争吵、冷战,她什么也不能做。
  圆月仍然无话可说,世间男女的情爱纠葛太精彩了,她自己没机会体验,看到好友爱得这么激烈痛苦,她也有点却步。
  “干什么、干什么?演歌仔戏啊,在办公时间哭什么哭?”
  朱世豪突然从办公室冲出来,把一干在闲谈的人全吓了一跳,赶紧各就各位,假装忙碌。
  大伙都胆战心惊,可是奇怪的是,发标的话迟迟没有飙下来。
  朱世豪眉开眼笑的说:“各位同仁,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
  每只眼睛都看著他,以示尊重,且深觉万幸,老板今天心情好,要不然他们就吃不完兜著走。
  “我们朝代公关广告公司争取到诸葛财团的大案子了!”朱世豪意气风发的宣圆月难以置信,他们居然以黑马之姿跑了出来……不可能啊,她明明记得那天在等待室里,有美商雨禾广告集团、德商整体风格广告公司,以及国内广告界的第一把交椅风范广告公司等等,他们的企划案绝不可能比朝代差,为什么朝代会出线?这真是怪异透顶,也可能将会在广告界流传为奇异神话。
  “凌圆月,你出来接受大家的鼓掌。”朱世豪好心情的说,这个时候他又变成个好好先生了。
  热烈的掌声立即响起,圆月也感染了兴奋的气氛,暂时把心中的疑惑搁在一边。
  “这是大家的功劳。”圆月嫣然一笑,谦虚的说。
  “今天的年终奖金,每个人发两个月全薪!”朱世豪豪气干云的许下重诺。
  这个承诺引起全体欢呼,毕竟在这个功利的社会,还是钱最实在。
  “我就说你们老总夫人那在加拿大的表嫂的小叔的大学同学的隔壁邻居的妹夫发挥了作用。”朱世豪得意扬扬的说:“看吧,有关系就是不同,连诸葛财团这么大的公司都要卖我那个远亲妹夫一个面子,这个Case非给朝代做不可。”
  大家静默的听大老板吹嘘,心中都不以为这次能争取到大案真是那狗屁遥远的关系发生了作用。
  关于朝代能在群雄环伺中胜出,小陈还是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诸葛财团的主事者,铁定是疯了。
  第三章
  圆月再度踏进诸葛财团的办公大楼是礼拜一的事。
  她奉大老板之命,陪著他前来开会,与诸葛财团的企划人员作初步的接触。
  有了上次的教训,今天的她穿著显得正式多了,一袭淡雅的白色套装令她少了平时的潇洒,但多了一份秀丽,看上去也比较像一个专业人士。
  一直以来,她觉得每个人都有两面,在人前是一面,在人后又是一面,十分迥异。
  就拿她自己来说,尽管是个老姑娘了,她还是不喜欢高跟鞋与丝袜,舒服的牛仔裤与T恤最适合她这个自小学武之人。
  在她馆主老爸的薰陶下,她早已深深体悟什么是不拘泥于外表,不管穿什么服装,她都可以自在的活动,这才最重要。
  “我们老板已经恭候两位很久了。”
  端庄的秘书笑盈盈的领著他们,进入位于二十五楼的大型会议室。
  诸葛财团的办公室明亮而气派,浅灰搭配银白的设计很有现代科技感,男职员西服笔挺,女职员套装俏丽,整齐美丽的深蓝制服显得有质感而考究;人人都很有朝气与活力,与朝代经年累月的死气沉沉真是天壤之别。
  “两位请进。”
  秘书替他们打开门,随即有另一名小助理奉上茶水。
  他们一走进会议室,原本在交谈中的三个男人立即停止交谈声,圆月目不斜视,只管跟在老板后头。
  朱世豪热忱的伸出手一一相握,“莫先生、贺先生、卫先生,幸会幸会、久仰久仰!”
  他来之前已经把要会面的三大巨头打听清楚了,出口寒暄毫不含糊。
  “我是贺城西,朱总请坐,凌小姐请坐。”
  一个文质彬彬、潇洒自如的男子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温和,却带著某种难以解释的权威感。
  朱世豪坐下,圆月静默的坐在老板身边,她认得出这个声音,这是简报时第一个对她说话的男子。
  而那天那个鲁莽唐突的人——她不由得朝另外两个人瞥去一眼,突然她的明眸定格了。
  视线落在一名连坐著都给人高大魁梧之感的男人,他浓眉利眼,成双眼睛好熟悉,仔细一看,连轮廓都觉似曾相识。
  她是疯了吗?
  怎么会觉得一个初见面的陌生男人面熟?她根本没理由会认识诸葛财团的三大巨头之一,人家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啊!
  那个男人发现了她在看他,她蓦然别开眼,觉得脸一阵热红。
  “我们合作的精彩度可以预期,朱总手下有像凌小姐这样的人才,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贵公司的企划团队一定十分完美。”
  贺城西很客套的说,斯文俊逸的脸孔上一副寻常至极的表情,可是圆月竟觉得他镜片下的眸光有三分调侃戏弄之意。
  “哪里、哪里。”朱世豪生平第一次感到很汗颜。
  他手下哪有什么企划团队,他虚报了朝代的员工人数,谎称自己公司分为五大部门,共有职员三十多人,还曾经得过两次广告大奖。
  贺城西微笑道:“祝我们合作愉快,下礼拜将有一个正式的签约仪式和酒会,欢迎贵公司所有职员共襄盛举。”
  “还有签约酒会……”朱世豪出现做梦一般的表情。
  投身商场几十年,他几时被这么重视过?
  想必经此一役,他朱世豪就要咸鱼翻身了,和诸葛财团一合作,朝代就像镀了金似的,身价立即暴涨百倍。
  哇,昨天就有两个Case自动找上门来,看来他离平步的青云路不久喽!
  “除此之外,我们将先支付百分之十的酬劳给贵公司。”贺城西脸上的微笑不露痕迹的加深了,“这么效以示我们与贵公司合作的诚意,希望朱总笑纳。”
  朱世豪惊叹无比。
  大公司就是大公司,与众不同,不必请款就直接先付钱,爽快!太爽快了!
  “贺先生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朱世豪笑得阖不拢嘴。
  “朱总经理,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凌小姐从明天开始在这里上班,以方便我们对企划案的方向拟定。”
  提出这个要求的不是贺城西,而是那名魁梧男子,他此话一出,贺城西与另一名同伴都出现忍俊不住的表情。
  “莫总真是设想周到埃”贺城西露出钦佩的语气,笑容却不怀好意。
  “朱总经理的意思怎么样?”魁梧男子不理贺城西,迳自催促答案。
  “这个……这个当然好,就怕……怕太打扰了贵公司。”朱世豪犹豫著。
  这样做,好像太过分了一点,凌圆月毕竟也为公司效力了五年,不问她一声就答应人家,只怕她会反弹。
  “一点也不会,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魁梧男子果断的决定,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圆月,之后便若无其事的别开视线。
  仿佛是个局外人,圆月只有瞠目结舌的分。
  老板是怎么回事,叫她一个人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上班?虽然她知道员工有服从老板命令的义务,但这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埃贺城西虽然看似温文儒雅,可是他眼神中流露出的兴味,说明了他可能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另一个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但频频看表显得很不耐烦的帅气男子更是没半点巨头的架式,他染成咖啡色的头发让她联想到嬉皮。
  而那个姓莫的男人为什么要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她,她更费解。
  她觉得,这伙人都怪怪的,要独自在这里上班,看来她以后要自求多福了。
  圆月第一天到诸葛财团上班,一位斯文大方成熟的徐姓女秘书接待了她,将她带到一间极有品味的办公室里。
  宽敞的办公室可以清楚看到远处海天一色的美丽景色,室内采原木色系的装潢,一组咖啡色的小牛皮沙发是她曾在义大利进口家具的目录上看过的,她记得全球只有限量五组。
  一眼望过去,弧型的办公桌面使空间显得更加流畅,也没那么死板,电脑、电话、传真机……各种现代化的传输设备一应俱全。
  “凌小姐,你就在这里办公,有什么需要,我的办公室就在外面。”徐秘书将环境介绍完毕,准备回去开始她一天的工作。
  “这是我的办公室?”圆月非常惊讶。
  这何止豪华,已经到奢侈的境界了,就连她老板的办公室也及不上这里的百分之一。
  她初来乍到,焉有荣幸享用如此尊贵的礼遇,她觉得不妥,也不安。
  徐秘书笑了笑,“不是,这是我们莫总的办公室,我是他的专属秘书,未来也将担任凌小姐在诸葛财团工作期间的秘书。”
  “为什么安排我在莫总经理的办公室里工作?”她的语气生硬了起来。
  她就知道那个姓莫的男人别有企图,没想到他连掩饰都不做。
  徐秘书依然挂著温婉的浅笑。
  “这是莫总特别交代的,我也不清楚,如果凌小姐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他,我想他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么他人呢?”
  徐秘书看了看表,“应该快来了……”
  门被单手推开,一名高大挺拔的男子踏著大步,步如疾风,门板随即自动甩回。
  “徐秘书,帮我冲杯浓茶!”莫冠驰边走进办公室边交代得力助手。
  “是。”徐秘书笑盈盈的出去了。
  莫冠驰笔直走到圆月面前,直接摘掉她老气的黑框眼镜。“你是几时近视的?”
  她那一双如秋月般清澄的眼眸,竟被这副死气沉沉的老处女眼镜给掩盖住,在简报那天,他就很想这么做了。
  圆月本能反应的打掉他没礼貌的手,倒退了一步。
  莫冠驰不理她,眸光从镜片穿出去,他扬起眉。
  “平光?”他看著她恼怒又戒备甚严的模样,“为什么这么做?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你不知道自己不戴眼镜比较好看吗?”
  “这是我的自由,况且我从高中时代便一直戴著这副眼镜,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基于诸葛财团目前是她老板的大金主,圆月只得忍耐。
  “说谎。”莫冠驰挑起眉,“高中三年……不不,加上国中三年、小学六年,我从来没在你脸上看过这种丑东西。”
  圆月一时之间噤口不语了,困惑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没错,他的眉目之间是很熟悉,可是……她还是没有印象。
  “你究竟是谁?”她终于问。
  他叹一口气,“我很伤心你居然认不出我,我有变那么多吗?”
  相较于她的没良心,他可就有心多了。
  这些年来他心中只有她一个,没有衣锦还乡前他不敢见她,他一直记得自己给的承诺——要她等他,他会回来娶她!
  然而没想到重逢会是这样的情况,她代表朝代公关广告公司来作简报,她的口齿依然像他记忆中那么伶俐,可是……眼中没有光彩。
  为什么她要屈就自己?为什么她没朝最爱的建筑界发展?为什么她明明不得志却看起来恬淡又甘之如饴的认命?
  为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都是他急欲弄清的,私心使他不顾贺城西和卫十戒对自己“天涯痴情男”的嘲弄,将她“要”来了诸葛财团上班。
  “亲爱的,我是莫冠驰。”
  见她实在打量不出来,他索性死心的告诉她,但心中是不无惆怅的。
  他记挂了十年的女子,她是他心底深处打拼的目标,而她……竟把他忘了?
  他真的很难接受。
  “莫冠驰?!”圆月惊跳起来。
  这个名字尘封在她记忆十年了,现在忽尔又跳出来……怎么会?都十年了,她怎么会突然再度和这个名字扯上边?
  “就是我。”他再度叹口气,天杀的,她还真的不认得他。
  圆月还在被强烈的震撼侵袭著,“你……以前很瘦、很瘦。”
  现在的他何止挺拔,初见时她就已经觉得这个男子魁梧高大了,他手指关节的粗大,不是那种办公室的文弱小生可以相比的。
  不可讳言,他比当年那个瘦不拉几的竹竿莫冠驰好看多了。
  现在的他显得气势十足,一身时髦的雅痞西装早已脱离当年的土味,更别说修剪得极有型的发型,将他浓眉锐眼的五官衬托得更加迷人。
  听到她说的话,他的强烈失望及不满一扫而空,总算有点安慰。
  原来她认不出自己是因为她记忆中的莫冠驰,始终停留在离别那年的夏天,他瘦瘦长长的模样,因此才无法与现在高大的他作联想。
  这么一想,他心情好多了,嘴角多了条笑痕。
  “只要好好的吃,就会长胖,不是吗?”他微笑道:“这些年来我都吃得不错,现在一百八十三公分,六十九公斤,拥有结实的四块腹肌,如何?还合乎你的标准吗?”
  莫冠驰迷人的笑容让圆月有点慌,“你……你在说什么?”
  这小子,该不会……还牢记著当年他一厢情愿的无聊誓言吧!
  自从他入伍之后就像在小镇消失了一般,即使她放假回家,也没听闻过他的任何消息,根本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久而久之,这个人也就淡出她的脑海。
  “怎么不说话?”他走近她,她不得已只好往后退,一直退到无路可退,腰际抵到办公桌边缘。
  她润了润唇,警觉自己再不说话不行。
  “莫冠驰,我想你得弄清楚一件事,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胡言乱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且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也不适合说这些话。”
  她的话使他很不是滋味,他又逼近一步,将她因在办公桌与他之间,联想到另一个可能。
  “莫非你有男朋友?”他问,挑起眉。
  这是他想过最坏的情况,可是他不把那视为阻碍,就算她有十个男朋友,他也会把他们统统赶跑——或打跑。
  圆月瞪视著他,还无法消化这人是莫冠驰的震撼,而且显然的,他打算再度缠住她,就像他过去理所当然缠了她六年一样。
  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疼了,那真是个噩梦啊!
  两个人大眼瞪著小眼,一时间,室内静默无声。
  突然间,有人叩了两下门,徐秘书微笑推门而入。
  她恭谨的站在门边,仿佛对眼前的一幕视而不见,又像见怪不怪,早已习以为常似的。
  总之,她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公事公办的报告道:“莫先生,开会时间到了。”
  “嗯。”莫冠驰点了下头,视线还是盯著圆月,“中午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到时候一起吃饭!”
  他转身走出去,接过徐秘书呈上来的会议流程,边走边翻看,徐秘书则加快脚步跟上他,絮絮说明。
  圆月松了口气,深觉刚才就像历经了一场大灾难。
  她还是很怀疑,他真的是莫冠驰吗?
  如此强势霸道,除了名字一样,他哪里有像当年那个瘦弱不堪的莫冠驰啊?
  优雅的义大利简餐坊里,圆月瞪著正卷起面条入口的莫冠驰。去他的,这人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卑鄙?
  早上她接到朱世豪打来的电话,耳提面命她在诸葛财团工作的期间,一切要服从莫总经理的旨意,不可违抗莫总经理任何指示,否则就点点点、叉叉叉……她老板左一句莫总经理,右一句莫总经理,小心翼翼的惟莫总经理的马首是瞻。
  因此,当她一口拒绝莫冠驰的午餐约会时,他立即就作势要打电话给朱世豪,这也是她明知道会是场鸿门宴,还必须赴宴的可恨原因。
  “你为什么都不吃,不合胃口吗?”他看著她几乎没动半口的局饭,很关心地问。
  圆月摇摇头,低头认命的扒她的洋芋培根局饭。
  任何人到这种地步都会了无胃口的,她与他难道真是前世的孽缘,今生要来偿还?
  哪有人的缘分这样深?从国孝国中到高中不够,现在间隔十年,居然又与他碰头了。
  当年如果他家有钱给他读幼稚园,他们连幼稚园也会同班,因为小镇也只有一家幼稚园。
  当她好不容易吃完二分之一的局饭,还是因为很倒胃而吩咐侍者撤下了。
  “你以前比较会吃,现在则食量小得像麻雀。”莫冠驰注视著她,顺手点起一根烟,嘴角勾起一抹潇洒的笑意,“这也算一种现在台北人的文明病吗?”
  记得高中时圆月从不像班上那些无聊女生一样,一天到晚嚷著减肥,她总是把一个不大不小但非常丰富的便当都吃完,还会吃一份家里给她准备的饭后水果帮助消化。
  不过大概是她家里开武道馆的关系,她也从没有胖过,总是维持匀称的好身材,运动细胞还是全班女生里最强的。
  现在的她比过去白皙了些,也更纤细修长了些,低腰牛仔裤穿在她小小的腰肢上显得十分迷人。
  幸而她没有像时下那些女强人时兴剪超短的短发,仍然留著一头柔顺长发,没有染色,又黑又亮。
  “坦白说,是你让我毫无心理准备,我才会吃这么少。”圆月直率的说了出来。
  决定不再先礼后兵,这次她要先小人、后君子,否则她肯定会重蹈十年前那甩脱不掉的无奈,被他一路纠缠。
  奇怪了,不是都说智慧会随时间增长吗?怎么经过了十年,他的智慧还是毫无起色?
  莫冠驰微笑起来,很有兴味的看著她。
  “圆月,你该知道,就算没有这次意外的重逢,我迟早会去找你,原本我想等成就更大些才去找你,没想到我们会在台北意外重逢。”他的笑意加深了,“我们很有缘分。”
  她瞪著他,过分、过分、太过分了!
  以前他还不敢直接叫她的名字,起码连名带姓的叫,现在他居然直接喊名字!
  “莫冠驰,不要再把以前跟现在相提并论,我说过,我们已经长大了,不比过去,再这么童言童语的……”“等等。”莫冠驰假意思量,“我记得我们分别时都已经是青少年时期了,你认为那时说的话叫童言童语?”
  圆月憋著气,忍耐的说:“我的意思是,那时的玩笑话不可以当真,我也从来没有当真。”
  “那么我重新追求你,这总可以了吧?”他用温柔的眸光看著她。“你可以把以前那个家境清寒,除了打球外一无是处的莫冠驰忘记,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诸葛财团的总经理,身价上亿,一个成熟有魅力的二十九岁男子……”“胡扯,我们同年,你明明二十八岁。”她不由得出口纠正他,虽然这不是重点啦。
  “错。”他凉凉地纠正她,“我晚读一年,国小三年级时,我被一个喝酒醉的白目仔开车撞到,整整复健了一年才健步如飞。”
  “好吧,就算你二十九岁、身价上亿又有魅力,加上你是诸葛大财团的总经理,这也不代表我们有什么发展的可能,你……”“你何不听听我的奋斗史?”莫冠驰打断了她,不想她继续用长篇大论来拒绝他。
  奋斗史?
  圆月蹙蹙眉心。
  确实,他从一个乡下的清贫农户子弟,到现在一跃成为众所瞩目的上市公司总经理,这家伙是怎么飞黄腾达的?
  “退伍那年,我既没有高学历,又没有一技之长,在小镇也没有适合的工作,我老爸的小农地更因为还不起欠银行的钱被拍卖了,使我连种田这惟一的志愿都飞了。”
  “然后呢?”她问,忘了继续说服他对自己死心。
  或许——她是说只是或许——或许潜意识中她有点关心他的下落,毕竟这人整整痴缠了她六年之久,而且她死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初吻是被他好狗运夺走的。
  “然后好运突然降临在我身上了。”莫冠驰弹弹烟灰,表情却淡淡的,不置可否。“我在美国开餐馆的堂叔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手,他愿意出机票钱,叫我过去帮忙,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立刻答应了。”
  “你去了美国?”她实在惊讶。
  一直织著留学梦的她,十年来安安分分的待在台湾,而过去从未想过会离开石盘镇半步的他,反而去了外国,命运的安排真是叫人无从猜臆埃“到了美国之后,我在餐馆很勤快,堂叔对我也很照顾,我边学边做,晚上则猛K英文自习,一年后,已经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他笑了笑,按熄烟蒂,啜了口咖啡。“接著,奇迹发生了。”
  听到这里,圆月只有惊叹的份。
  功课超破的他能在一年内就说好一口流利的英语,已经是天方夜谭级的奇迹了,居然还有更奇迹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什么奇迹?”她连忙问,像听故事一样欲罢不能。
  “我在餐馆捡到一位娱乐大亨的皮夹,里面有五万块美金现钞,还有一张盖好发票人印章的空白支票,我没有将这笔意外之财据为己有,依皮夹里名片上的地址找到那位大亨,将皮夹原封不动归还他。”
  圆月倒抽了口气。
  五万块美金,那不就是台币一百七十多万?再加上没有填写金额的空白支票,捡到的人随时可以填个一亿去盗领……“就这样,那位大亨很欣赏我,要我去他的公司帮忙;在美国的第二年,我从一个餐馆的跑堂小弟一跃成为纽约上流社会的白领阶级,在他的鼓励与资助下,我顺利完成哥伦比亚大学的学业。”
  她低呼一声,清眸瞪得老大。
  “你完成哥伦比亚大学的学业?”
  想像中,莫冠驰若能从一所三流二专夜间部毕业就已经万幸了,她可没想那么多、那么远,远到了美国去……“足以匹配你这位T大的高材生吧?”他调侃地逗弄著她。
  圆月的脸有些红了起来。
  过去她一直比他优秀,甚至知道他身为诸葛财团总经理的身份后,依然对他的财富存有那种“买彩券一夜致富”的主观,她从没认为他会好好求学问,还求得这么高。
  莫冠驰假装没看见她的脸红,继续说道:“我在大亨身边学到很多,他把做生意的诀窍倾囊相授给我,后来他有意投资东方市场,成立了诸葛财团,全权交给我和他的得力爱将贺城西、卫十戒管理,每年的分红都有八位数以上,足够我将所有家人都安顿稳当。”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说他是出门遇贵人、天公疼好人吧。
  “这就是我所有的际遇,够勇敢、够坚忍、够感人吧?”他促狭的笑了笑,招来侍者,“给这位小姐一客草莓圣代。”
  她心一跳,如擂鼓般震动。
  “我没忘记你最喜欢的口味——草莓。”他再度用温柔的眼光看著她,非常专注地问!拔蚁匀灰丫浯厦髁耍隳兀渴裁词焙蛞薷遥俊?
  第四章
  手机的定时闹铃一响,圆月便睁开了眼睛。
  昨天真像场梦一样,她居然和莫冠驰重逢了,现在还必须跟他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这对她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
  不管是福还是祸,总之是福就不是祸,是祸就躲不过……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
  都是莫冠驰害的,他没出现以前,她的生活是一片宁静;他出现了之后,她的生活是片刻不静。经过了一夜的沉淀,她还是想不出因应莫冠驰的追求之策。
  十年前在小镇共同生活了那么久,那可以说是缘分,但十年后又遇到被自己列为头号敬谢不敏人物的他,那就只能说是孽缘了。
  他变了那么多,不再是她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吓阻住的人,而且现在他显然也不怕她的优秀了;在他的心目中,她肯定没有过去那么高不可攀,他变成了台北上流社会最有价值的单身汉,所以她就贬值了。
  他凭什么认定她凌圆月是他的?因为临别那个她失策接受的便当吗?
  哪有人用区区一个便当当订情之物的,他以为随便在便当盒底下黏贴一句“等我娶你”的纸条就可以让她痴等十年吗?荒谬!她又不是现代王宝钏。
  再说心动呢?
  她对他又没有那份心动的感觉,因为年少的他们,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了不起的爱恋埃而且她被他死缠烂打、纠缠不清的开头是那么的不浪漫,只因自己救了他,他就要以身相许,这太老套了点。
  如果是英雄救美还好,可是美人救狗熊,这就有点那个了。
  再说,她可能已经不是他心目中当年的凌圆月了,他喜欢、眷恋著的,应该是少女时代的凌圆月吧。
  当年的她是多么自信满满、神采飞扬,而现在……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努力掩去自身的光芒,当一个最平凡、最简单的凌圆月……不想了!
  她翻身下床,冲到浴室梳洗,用冰凉的水拍打脸颊,让混沌不明的思绪清醒些,顺便催眠自己,人要活在当下,不是活在过去,所以前尘若梦,梦若屁,不想也罢。
  铃……电话响起,接著自动转接到答录机上。
  “我是凌……现在……所以……请在哔一声之后留言,哔——”“圆月,我是妈妈,这个礼拜天是本馆馆主五十大寿,就算跋山涉水,你也一定要回来,否则某嘴硬心软的寿星公会记恨你一辈子。
  “附注,顺便帮我把那把弯刀给押解回来,届时若不见逆子踪影,为娘绝不轻饶他,要他付五十桌的酒席钱,此言绝非恐吓尔尔,小女子绝对言出必行,星期六见啦!”
  凌夫人语带威胁,但笑意满满,她越老越开通幽默,和越老越顽固古板的凌道南大相迳庭。
  圆月笑著洗完脸,依序拍上化妆水和防晒乳液。
  她喜欢母亲,若不是她的纵容与包容,她不可能毕了业还在台北混这么久,早就被她老爸押回石盘镇相过一百次亲了。
  相信弯刀跟她一样,完全向著母亲那一方,他开的那个“天边赛车潮要不是有母亲掩护,恐怕也早被老爸抓包一百次,然后勒令他停业,乖乖回武道馆当个傀儡少馆主,之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接掌凌门。
  万幸这些人间惨事至今都没有发生,全赖有他们母亲“护短”的原故。
  著装完毕,圆月匆匆下楼。
  这栋五层的双并公寓有点老旧了,她租的是里头最小规模的一间,一小房、一小厅、一小卫、一小厨的格局,总坪数不到二十坪,但是租金也不便宜,一个月要一万五,不过还算是在她可以负担的范围之内。
  昨天她的小车送厂保养,今天她得搭公车上班,加上去诸葛财团的车班她不熟,所以她特地提早三十分钟出门,以免第二天上班就迟到。
  “圆月!”
  顺手关上公寓大门防官小,立即有人叫住她。
  她一僵,手停在大门生锈的把手上。
  她不想、不敢、不愿、不要承认那个声音来出口莫冠驰的声带,可是很遗憾,那明明就是。
  圆月深吸一口气,无奈的转过身去。
  莫冠驰坐在一部十分拉风的深蓝跑车里,对著她展露无害笑容,“我刚好路过这里,载你一程。”
  她扬起眉。
  公寓在巷子里耶,她很怀疑哪有那么刚好的事。
  不过算了,与其汗流浃背的挤她没把握的公车,还不如坐坐拉风跑车,反正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她的车明天就送回来了,现在既然有免费的顺风车可搭,她何乐而不为?
  “谢谢,麻烦你了。”
  她上了车,也可以译成——贼船。
  莫冠驰踩下油门上路,显得很愉快。
  其实来之前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圆月是他心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白雪公主,她的完美令他汗颜。就算此时的他早已身价百倍,他还是认为自己配不上她。
  幸而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地来,现在他有许多资源可以利用,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无援的拙小子了。
  十年来,他没有忘记过她,她的回旋踢踢走那些混混的帅气身影一直烙印在他脑海,他的力争上游虽不是完全为了做给她看,但她是他的原动力,一个对他来说最美丽的目标。
  在他享有名气及财富之后,有许多美女对他投怀送抱,除了应酬上必要的逢场作戏,他没有把真感情留在她们任何一个身上,他等的女人是圆月,要的女人也只有她!
  只是他不明白,过去美丽又自信的她,为何甘心埋在朝代那种毫无希望的小广告公关公司里?他不明白,但他会弄清楚……咕……圆月饿极,瘦扁扁的肚子发出叫声。
  “你饿了。”他笑,露出一口叫人嫉妒的健康白牙。
  “对。”她白了他一眼,这点实在不必他点明,“有经过便利商店的话,麻烦你停一下,我买个三明治果腹。”
  她最不争气的地方就是这个,只要肚子饿就一定会发出声音,有时在不适当的场合也咕咕叫,常让她窘得想找地洞钻。
  “带你去个好地方吃早点。”
  不等她同意,莫冠驰车头一转,弯进一条巷子,然后转来转去,停在一间名叫“老黎豆浆”的老旧早餐店对面。
  他下了车往店里走,圆月只得跟下去,现在他是她的司机,乘客别无选择。
  他对老板吩咐几句,然后拉著她往门口一张桌子坐。
  “三明治是西洋人的食物,我们中国人还是吃热腾腾的现做早点比较对味。”他拆开一双免洗筷递给她,微笑道:“我帮你点了蛋饼和温豆浆。”
  圆月被动地接过筷子,老板已经送来煎好的蛋饼和温豆浆。
  “一小匙辣椒没错吧?”
  莫冠驰替她舀了一小匙辣椒酱进盘子里,她惊讶的看著他。
  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中式早点里的蛋饼?又怎么知道她喜欢加一小匙辣椒酱?
  他寻常至极的说:“以前有时我们会在学校旁边那间阿美早点遇到,我看你都是这样吃的。”
  她要自己别想太多,他可能只是不小心留意到的,毕竟学校方圆百里之内,只有那家早餐店,大家都在那里吃,他会注意到也没什么稀奇。
  稀奇的是,他一记就记了十年之久,这也太、太、太……太久了一点。
  她怔然地望著他,他正豪迈不羁的卷高名贵衬衫的袖子在吃烧饼夹葱花蛋,那样子,竟然……竟然别有魅力。
  这样怪异的想法让她脸一红,她是疯了吗?
  一早上,圆月试图忘掉早餐时不正常的悸动,努力埋首于工作之中。
  当她自认为很心无旁骛的写好企划书的初步拟定方向之后,免不了要面对莫冠驰。
  因为在这里,他是她的顶头上司,根据她正牌老板朱世豪的说法,她要完全服从他,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她做什么都要先请示他,如果没有请示到他,她就什么都不要做,以免多做多错,那不如少做少错——所以莫冠驰一回办公室,她马上就把写了一早上的心血送到他面前。
  “这是初步企划书,请莫总经理过目,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要和贵公司的企划部人员进行下一步讨论了。”
  他们同在一间办公室里工作,他另外替她安插了一张桌子,就在他的办公桌旁边,两人算得上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呸呸呸!她在乱想些什么……“我不是说过,你不许再戴这个丑东西吗?”莫冠驰右手接过圆月呈上来的企划书,左手迳自摘掉她的眼镜丢进圾垃筒里。
  早上接她时她明明没戴眼镜,没想到一来公司她又把眼镜给戴上了。
  她这么漂亮,却戴副过时的眼镜来遮美,真不晓得居心何在哦。
  “莫总经理,企划书……”
  圆月无可奈何的提醒他,心底默默为躺在垃圾筒里那副尸骨未寒、死不瞑目的无辜眼镜哀悼三分钟。
  “我知道,先搁著,我看过之后会给你答案。”他这明显的是在安抚,然后立即接起一通电话。“喂,我是莫冠驰,是顾董啊,近来好吗?好久没一起打小白球了……星期六碍…方便,当然方便,打球也是我的嗜好之一嘛……”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莫冠驰对著嘟嘟嘟的空话筒胡乱诌编一通。
  老实说,朝代能接到这个Case全是因为她的缘故,至于他、贺城西和卫十戒三个人对于朝代的广告公关能力根本没抱任何期望。
  换言之,他是在干纣王讨妲己欢心的蠢事啦,砸大把钞票只为了和她朝夕相处,所以她写些什么甲企划、乙企划,他根本不在乎。
  “那么我等你的指示。”看他一副很忙很忙的样子,圆月也只得接受他的敷衍,踅回自己办公桌。
  她真不懂,他们选朝代当诸葛财团新一季的广告公关公司就已经够冒险的了,为什么他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中午时,圆月正准备泡碗杯面草草解决一餐,没想到一直很忙很忙的莫冠驰却又突然有空了。他搁下接到手软的无绝期电话,硬把她从座位里拉起来,很愉快的说:“陪我吃饭!”
  她莫名其妙陪他吃了顿美味的法式简餐,滋味当然胜过杯面许多。
  下午,她专注继续写她的公关企划,三点一到,徐秘书笑盈盈捧著托盘进来。
  “凌小姐,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会比较有精神。”
  徐秘书搁下托盘,透明的漂亮玻璃杯里装的大概是冰红茶,精致的白色餐碟则盛著一块清香四溢的诱人水果蛋糕。
  “谢谢!”圆月惊叹。
  这公司的福利还真是好,居然还有下午茶时间,实在太人性化了,以前他们连在办公室偷吃点小饼干止饥都会被老板骂得臭头。
  吃完下午茶点,她走进化妆室纡洪,顺道整理服装仪容。
  “听说三泰建设杨总的女儿前天又约咱们莫总共进晚餐,可是再度惨遭滑铁庐,看来杨小姐这朵交际名花的花名快要保不住了。”
  外头传来的交谈声令圆月突然停止开门的动作,硬生生的止住脚步。
  她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开门出去,这很难解释,好像、大概因为是听到那家伙的名字的缘故吧。
  “你知道莫总为什么拒绝杨小姐吗?”不等同伴回答,先前的女子就笑呵呵的说:“因为他看中朝代广告公司来的那个漂亮小妞啦。”
  “你是说那个天外飞来我们公司上班的凌圆月?”一个比较圆润的声音惊诧的问,然后若有所思的说:“她确实比杨小姐美丽许多,自古英雄爱美人,莫总喜欢她,这也没什么不对。”
  “可是一个小小公司的小职员配得起我们堂堂莫总吗?”先前的女子又尖锐的问。
  后者厚道多了,“人家喜欢就好,你管那么多,嫉妒啊?”
  “真的好嫉妒哦,被莫总看上了真是幸福,外头办公桌还剩那么多,偏偏安排那个凌圆月跟他待在同一间办公室里上班,把她金屋藏娇起来,两个人在里头想做什么都没人知道了。”
  “想得到这种待遇,我们两个先去整型再说吧……”两人笑得花枝乱颤,一同走出了化妆室。
  圆月握紧了拳头,气得发抖。
  原来她在诸葛财团的职员眼中,被看作是金屋藏娇!
  于是当这天下班时间一到,开了一下午会的莫冠驰出现在圆月面前,兴冲冲的拉起她的手,提议要她陪他去一家新开幕的美式酒吧聊聊时,她很冷淡的甩开他的手,漠然的看著他。
  “怎么了?”他敛起了笑容,在脑中回想一遍,自己有得罪她吗?
  她下午不是还好好的,他特地吩咐徐秘书为她准备下午茶,据回报,她也吃得很开心啊,怎么现在会摆一张臭脸给他看?
  “莫总经理,我希望你公私分明,在上班时间不要增加我私人困扰,下班后也不要妨碍我的私人自由,明天开始,请你安排我与相关的企划或业务部人员一起工作,否则我将拒绝到贵公司来工作。”
  她到诸葛财团来上班是因为两家公司目前有合作计划,并没有占诸葛财团丝毫便宜,办公室的所在地更不是出自她的要求,为什么她要承受辈短流长的污辱与不实的猜测?
  “你听到什么?”莫冠驰敏感的问。
  “没有。”迎视他询问的目光,圆月残忍的说:“即使你现在贵为财团总经理,仍无法磨灭你的出身,我们两人并不相配,你对我再特殊、再礼遇都没有用,我不会接受你的追求,希望你自重。”
  他的脸色瞬间阴晴不定,忍不住握成拳的指节咋咋作响、青筋浮现。
  这女人——她真是挫到他多年来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锐气了。
  他光火的离去,不再对她多看一眼。
  隔日,圆月怀著忐忑的心情来到诸葛财团,电梯未到达之前,她努力为自己心理建设。
  他有可能把她的要求视为耳边风,也有可能恼羞成怒把她赶回朝代,然后一怒之下结束双方的合作关系……总之,她没抱太大的希望,在那样口不择言伤了他之后。
  “凌小姐,你来啦。”徐秘书笑盈盈的招呼她,“从今天开始,你坐在我旁边办公,我的桌子很大,而且我大部份的时间会在会议室做纪录—你不介意我们共用一张桌子吧?”
  圆月对这样的转变有点意外。
  莫冠驰虽然没有依她所求将她调到企划、业务两个部门工作、但也著实让了好大一步,他们至少隔开了。
  圆月咬著下唇愣然。
  她……好像对他说得太过分了,明知道他因家贫而自小就自卑,她却偏偏拿他的痛处来踩他,就为了消弭自己被流言包围的困扰,自私的人是她。
  早上,她与业务部的人开会,讨论消费者的心态,没见到莫冠驰,到了中午,竟有些莫名的牵挂。
  午餐时间,望著前方紧闭的门板,她不禁想著,他在里面吗?还是还没进来办公室?
  “你带三明治,我带了便当,一起吃吧。”
  徐秘书笑盈盈的打开她的自制便当,漂亮的菜色引起圆月一阵惊呼。
  她口水直咽,“徐秘书,这是你自己做的?”
  那菜……好令人怀念,以前她可爱的母亲也会做那样的便当菜给她带。
  徐秘书嫣然一笑地说:“一个孩子的妈了,不会做菜怎么行呢?儿子可是会嫌弃我的。”
  “你结婚了!”圆月更加惊奇。
  徐秘书端庄秀丽又大方,脾气好、为人圆融,总是笑意盈盈,身材更是好得没话说,穿起制服套装显得凹凸有致,真想不到她是已婚身份。
  “我结婚八年了,进入诸葛财团两年多,一直没见莫总交过女朋友。”徐秘书边吃便当边说:“一年前莫伯父、莫伯母到台北来玩,也是我一手安排他们住宿观光的行程,他们都是很纯朴的老好人,很好相处,而且听说莫总的大弟也已经结婚生子了,莫总虽然身为长子,但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徐秘书,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徐秘书讲的都是莫冠驰的好话,而且话锋一转就扯到他的家庭背景上,干净利落,毫不突兀,真不愧为一流的秘书人材。
  徐秘书露出贝齿微微一笑,“因为我看得出来,莫总很喜欢你。”
  星期五依然不见莫冠驰的踪影,他像是从诸葛财团里蒸发了一般,圆月压抑住怪异的思念情绪与企划部人员开会。
  “这个企划根本不行!”
  企划精英小杨烦躁的叹一口气,不耐烦的将朝代送过来的资料推到一旁,对圆月瞬间尴尬的表情视而不见。
  “小杨!”有人拉拉他衣袖,压低声音道:“你也给点面子,人家凌小姐在场,你这样……”小杨光火地说:“事实就是事实,这不是给面子的时候,朝代的企划能力确实不足,不但毫无创意,还把广告弄得小里小器。这样的东西,消费者会接受吗?我真不懂莫总脑袋里在想什么?有奥雅这样好的公司不用,独排众议录取朝代,真是吃错药,莫名其妙嘛!”
  “杨先生,若非贵公司有腐败的裙带关系存在,又怎么会让我们这种小公司得逞?”圆月口气冷了起来。
  大公司的人就是这样,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自己都没有错;自己要是有错,那也是别人的错先造成的,所以追根究柢,他们是站在没有错的那一方,太没有道理了。
  小杨挑起眉,“什么裙带关系?”
  一时间,企划室里十几双眼睛都看著圆月,等著要听她的答案。
  “我们总经理夫人在加拿大的表嫂的小叔的大学同学的隔壁邻居的妹夫,在诸葛财团新加坡分部的业务课当副课长。就是凭著这层关系,我们公司才可以顺利取得与贵公司合作权,你们再抱怨朝代的能力不好也于事无补,不如大家一起努力想想怎么补救比较实在。”
  说完原由,圆月看著他们,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古里古怪。
  “那个某某人的妹夫影响力好大哦!”有人故意戏谑的说。
  小何憋著笑意,抽搐地问:“你说,你们老总夫人在加拿大的表嫂,的小叔,的大学同学,的隔壁邻居,的妹夫……因为这个举无轻重的人,你们就得以获得一年上亿利润的合作代理权?凌小姐,你会不会太会开玩笑了一点?”
  他一说完,此起彼落的捧腹大笑响彻室内,大家是想憋也憋不住了。
  “事实就是如此!”圆月加重语气强调。
  可是想想……好像有点匪夷所思,这样大的企划案,确实不可能凭那样脆弱的关系就草草录用。
  小何好心的说:“凌小姐,你去问问相关人士,大家都会说是莫总在发神经,他坚持一定要采用朝代公司的合作案,连贺先失和卫先生也无法劝阻它,大伙只好撩落去了,陪他一起疯。”
  圆月的脸颊忽然一片热辣辣。
  莫非……是为了她?
  她如坐针毡,终于借故去冲咖啡离开了企划室。
  “这种即溶咖啡,凌小姐喝得惯吗?”
  一个男性嗓音响起,圆月正无心无绪的用汤匙搅动,被不速之客吓了好大一跳。
  “贺、贺先生。”
  贺城西温文不迫地拿过她手中的咖啡杯,微微一笑。
  “不如到楼上咖啡座去坐坐,咖啡座是我设计的,凌小姐可以给点评价。”
  五分钟之后,他们已经置身财团大楼的顶楼,原来这里有间咖啡座,玻璃帷幕的天顶设计,白天可以引进洋洋洒洒的阳光,夜晚则可窥得满空浪漫天星。
  “贺先生学过室内设计?”圆月炫惑于咖啡座的罗曼蒂克,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星星,太美了……“没有。”贺城西微笑盯著她看,镜片后的眼睛有著笑意,也有玩味与审视。“这是我的嗜好,你觉得如何?”
  “很美。”她由衷的说。
  一个人的“嗜好”可以发挥得这么淋漓尽致,太不平凡了。
  他笑了,“你说美,那一定是不差了,阿驰说过,凌小姐对美学很有天份,学习欧洲建筑曾是你的志愿。”
  “嗯……”她哼著,有点心乱,“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
  贺城西并不强人所难,他配合地换了话题,“相信你对诸葛财团与朝代公司合作的始末已经充满疑惑了。”
  她蓦然抬起眼直视著他,“我确实有很大的疑问,你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诸葛财团会挑中朝代合作?”
  “事实很简单。”贺城西从容不迫地说:“那天来简报的十二家公司里,曾得过广告大奖的奥雅广告表现得最出色,我和卫都一致通过奥雅,可是阿驰非要采用朝代的企划案不可,为此,他首次和我们起了冲突。”
  贺城西啜了口咖啡,视线不离她,继续说道:“为了争取朝代入主诸葛财团,他不惜与我们两个多年好友翻脸,还撂下狠话,若不能与朝代合作,他就要退出诸葛财团。
  “但即使以此相逼,卫仍不愿屈服,无奈之下,阿驰讲出他心中有个连在梦中都要追寻的女孩,对她有段难解的情事,如此这般,我们才不再僵持,让他任性的用了朝代。”
  听到这里,捧著咖啡杯的圆月脸颊发热,心脏怦怦乱跳。
  贺城西唇边淡淡地泛了抹笑。
  “那个他连在梦中都要追寻的女孩,就叫凌圆月。”
  第五章
  周六早上,圆月做了简单的吐司夹蛋和热奶茶喂饱自己,简单的行李已经准备好了,她要搭十点的灰狗巴士回石盘镇。
  每逢周末假日就塞车,这已经是高速公路铁的规律了,尤其这次又遇上三天连续假期,所以她绝不自己开车,困在车阵又不能休息的感觉很疲累,搭巴士起码可以在塞车时补补眠,算是一举两得。
  就在她将门窗瓦斯检查一遍,提起行李准备出门时,她的手机响起,号码很陌生。
  她接起手机,“哪一位?”
  “我是你不想见到的天敌莫冠驰,你准备好了吗?”
  消失了几天的他居然在休假日出现了,她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在她那么残酷的要求他不要打扰她私人生活之后,他还肯打电话给她,她……圆月深吸一口气,平复震荡的情绪。
  “准备什么?”她问,他说得没头没尾。
  “你不是要回石盘镇?”
  她觉得稀奇了,“你怎么知道?”
  “现在先不要讨论这个好吗?”他虚弱的说,“为了怕你太早出门没堵到你,我六点就在公寓大门前等了,现在则饿得两眼发昏,你行行好先下来再说。”
  他的语气十分可怜,但圆月下了楼,见到驾驶座里的他根本神采飞扬,一点也不像饿得两眼昏花的样子。
  今天的他看起来特别不一样,卸下平时的西装革履,穿著一身轻便的休闲衣裤,还换开一部银灰色的时髦休旅车,游味十足。
  “上车吧!”莫冠驰横过手去替她打开车门,让她上车之后,顺手接过她的小旅行袋往后座放。经过几天的调适,他总算有自信再度面对磨人的她了。
  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她再怎么用话伤他、刺他、看不起他、践踏他、贬低他……他都要把她追到手!
  当年她舍命相救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他怎么可以轻易就放弃她呢?
  再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他知道前几天是自己太急躁了一点,太急著想占有她,所以把她吓到了。
  现在不会了,他会慢慢来,他有信心,圆月会重新接受他,而且也会发现他并不讨厌,甚至,她会发现他是个颇可爱又有品味的男人哦。
  “我爸爸也有收到凌馆主大寿的请帖,我们父子俩闲聊时谈起的。”他发动车子,一边问她,“我来接你,你不会又怪我鸡婆多事吧?”
  “不会。”她摇了摇头,“你不是说饿吗?要不要先买点东西吃?”
  他好像不生气了,这么一来她就放心了。
  其实对于那日自己不经理智思考下冲出口的话,她也很后悔,想向他道歉,只是不见踪影的他,叫她无从道歉起。
  “当然要,我真的饿死了!”莫冠驰夸张的说,嘴角浮著笑意。
  于是车子上高速公路前,他弯到速食店的得来连去买早餐。
  圆月见他开车不方便,便替他把奶球加进冰咖啡里,还把汉堡纸打开来,方便他食用。
  “谢啦。”他喜欢这种微妙的感觉,好像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她看了他一眼,他边吃边开,似乎很得心应手,这样会不会有危险啊?
  看出她的担心,他笑了笑。
  “放心,我这是在美国训练出来的,那位娱乐大亨很器重我,我常忙得连好好坐下来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所以练就一手边开车边吃东西的好工夫。”
  他按下CD键,立即流泄出一首细腻动人的音乐。
  “听过这首曲子吗?”他从置物箱拿出一个外壳给她看,“是日本电影‘情书’的原声带,我很喜欢这音乐,也很喜欢这部电影。”
  圆月拿著封壳反复把玩,长睫半扬,不置可否,心里隐隐约约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你看过这部电影吗?”莫冠驰的视线专注于前方的车流,嘴里不经意的问著。“小小一张借书卡,尘封往事,似水流年,少男写给少女一张张她永远收不到的情书,还有少女没体会到的细腻情感……”“那只是电影剧情。”她好生无奈的打断他的描述。
  不行再这么下去了,他好像还很执著,无法从童年和少年的记忆中抽离。
  他吊诡的笑了。
  “对,你说的对,那只是电影剧情。”
  他才不与她争辩,这小女子,她早晚会知道,现实中的人生比电影更戏剧化,因为,他的亲身经验正是如此!
  小镇宁静,清晨微凉,圆月一早就神清气爽的起来了。
  这里不像台北那么喧闹,既没有派报的,也没有噗个不停的机车发动声响,一切都在恬静中进行,让人翻腾的心绪也为之沉淀下来。
  圆同月走出房间,正好和走出对门房间的孔承杰遇个正著。
  “难得回来,怎么不多睡一会?”孔承杰与她并肩而行,两人闲话家常。
  “就因为难得回来,所以才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枕头上,我要去看看小师弟们有没有调皮,顺便和他们过过招。”
  圆月笑得甜美,早脱离少女行列很久了,但清纯的气质仍在她身上流露无遗。
  孔承杰黑眸闪著笑意,“你这个年久失调的都市人,恐怕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圆月带笑驳斥,“胡说!我这凌门女弟子之首岂容你小觑,不信的话,早饭后我们比划一番,如何呢,少馆主?”
  因为弯刀的抵死不从,所以这两年凌道南已逐步规划让孔承杰接管凌门武道馆,目前道馆对外联系的武术事宜都交给孔承杰来处理,来往的行家也多以少馆主来称呼他。
  “你还是这么喜欢找人比试。”孔承杰淡淡一笑,“不过我不怕,真金不怕火炼,我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圆月扬起眉梢,“大话不要说得太满,我这个都市人虽然身处钢筋水泥之间,也没忘记天天练功,待会就让你拜倒在我的工夫裤下!”
  她喜欢现在的承杰哥。或许是凌夫人经年累月的调教有功,孔承杰没有过去的阴郁沈敛,现在的他比较开朗,也能和师弟们打成一片,因为凌夫人可不想义子像丈夫般不得儿女欢心埃孔承杰微微一笑,“拭目以待。”
  两人弯进餐厅,连著开放式大厨房的餐厅,有一张足以坐上十五人的古董大木桌,这是清朝时期的东西,他们凌家的家传宝贝。
  “哇,好香!吴妈,我在台北别的不想,就想你腌的菜心。”
  一桌的清粥小菜使圆月胃口大开,在凌家帮佣二十余年的吴妈懈的菜心是搭配清粥的极品,她可以一口气吃三碗。
  吴妈抱怨地说:“你这孩子,喜欢就常回来吃啊!我总是腌好一大瓮等你们,可是你呢,逢年过节才回来,和弯刀那小没良心的一样,长大就把我们这些老人给忘了。”
  凌夫人似笑非笑地道:“凌大小姐,娘亲我不是请你一定要把弟弟押回来吗?凌馆主要是没见到他,嘴巴上不讲,心里不知道会多失望。”
  “放心,他会回来啦。”扒著稀饭,圆月含糊不清的说:“我打过电话给他,他保证说他会回来。”凌夫人笑著摇头,“他的保证能听?”
  她还不了解自己儿子吗,一出去就像脱缰野马,除非心里受了伤,否则他哪会回来示弱?
  “不要讲那个小没良心,小圆月,听说你昨天是被莫家孩子给载回来的,是不是真的?”吴妈兴匆匆地问。
  在凌家待了二十几年,圆月、弯刀就像她的儿女一样,她关心他们的终身大事,却迟迟喝不到他们的喜酒,因此急得很。
  “哦,忘了告诉你们,我和他现在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刚好他要回来,所以我就搭顺风车喽。”圆月若无其事地说,继续添第二碗稀饭。
  小镇小,什么事只要被一个人的一只眼睛看到,就等于被全镇的人给看到,瞒都瞒不祝她死都不会让他们知道莫冠驰要追求她的誓言,那会令她平静的生活掀起大风暴,绝对会的!即使圆月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来撇清,孔承杰还是审视地扫了她一眼。
  这么多年来,他对身边的女子都没有感觉,因为他心中早已有她盘踞,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她像月亮般皎洁光滑,使他很难再去注意别的女子。
  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受到太大的冲击,她的成就会更大。
  或许她真会成为扬名国际舞台的华裔女建筑师,拥有自己的建筑师事务所,受到社会的崇敬,那时她自然不会甘于在这小镇安身立命,他也自然会放弃心中对她的想望。
  可是她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远景,自私的从另一面想,卸下天才光环的她,或许是他可以要得起的。
  只是她……她是他的妹妹,八岁那年起,她就是他命定的妹妹了,他又怎能开口对她说爱呢?
  这太难了,他一向不懂得了解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因此他也不愿去改变现在的关系。
  就让他永远守著凌门武道馆,替她守著这个家,让她疲累时可以有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即使娶了别的女子,他的心中,仍永远为圆月保留一个位置,这样对他的妻子来说是不公平的,因此他不要娶妻,除非有一天他能忘了她,真正把她当妹妹,如果有那么一天……“那不更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吴妈兴奋的说,“你们也算青梅竹马,我记得他常常骑脚踏车跟在你后头,保护你回家,现在更好了,你嫁给他,让他一辈子保护你,我们也就放心了。”
  圆月噗哧一笑。
  近水楼台先得月,真亏吴妈想得出来。
  “吴妈,不要再捕风捉影了,我和他不可能的,我们不相配。”她坚定的否决了吴妈所有的绮想。“怎么会不相配?”吴妈不以为然地说:“你都不知道,这几年来莫家楼房盖了,轿车也买了,莫家的二儿子娶了媳妇,开的贸易公司也很赚钱,小儿子还到美国去读书,小女儿身体不好,连工作也不必做。要不是莫家夫妇住惯了乡下,我们石盘镇的人情味也浓厚,他们可能早就搬到城市去住了。”
  “意思就是,莫家发了。”圆月简单的下结论。
  听吴妈这么说,莫冠驰确实把家里人照顾得相当好,这是他的本事,她为他高兴,也很佩服,可是谈到感情……还是再说吧,至少现阶段是不可能的。
  吴妈继续说道:“那个土财主老陈看人家发达了,就想把女儿嫁给他,虽然陈家女儿长得也不错啦,加上他们又是咱们中部的望族,可是莫家孩子却拒绝了,弄得老陈灰头土脸、脸上无光。”
  圆月戏谑地说:“吴妈,我觉得你可以去当FBI了。”
  “什么唉?”吴妈根本听不懂。
  “吴妈,圆月是在夸奖你观察细微,调查力很够。”凌夫人笑道。
  母女笑成一团,孔承杰却显得若有所思。
  莫冠驰缠了圆月六年,弄得她不胜其烦又不堪其扰,常嚷著要转校。
  可是那六年间,为什么圆月没有交男朋友?
  即使小镇民风纯朴保守,许多情窦初开的女生还是在高中时期就交了男朋友,凭圆月末语先笑的姣美相貌和优异成绩,照理说不会没有男生追求她。
  会不会她与莫冠驰分明有著某种情愫,而她自己未曾察觉呢?
  下午没事,寿宴晚上才开始,圆月约孔承杰去市区给凌道南挑礼物。
  说来惭愧,她竟忘了给父亲买礼物,都是诸葛财团这个大Case来得太突然,莫冠驰又出现得那么戏剧化,害她连礼物都忘了买。
  “你开车有系安全带吧?现在法令通过了,警察抓得严,自己要小心。”
  一上车,孔承杰就以兄长的姿态对她交代。
  他开著一辆平实的两千西西国产轿车,颜色是最沉稳的深蓝,和他本人朴素的性格十分吻合。圆月笑道:“在台北开车不扣好安全带铁定没命,常常紧急煞车或紧急转弯,早就飞出去撞玻璃了。”
  “听你讲得险状万分,而且你用手机的机会又比较频繁。”他分心看了她一眼,“你有用免持听筒吧?没有的话,我买一套给你。”
  圆月嫣然一笑,“承杰哥,这点你放心啦,我早就买了免持听筒的装备,如果超赶时间,我就索性不接电话,总之,安全第一。”
  孔承杰点点头,“那就好。”
  中港路虽然大,但车多壅塞,他开车十分谨慎沈敛,绝不乱鸣按喇叭,也不随意超车,鱼贯跟著前头的车阵在红绿灯前煞车停下。
  圆月看著窗外的建物,这条大马路是越来越繁荣了,许多新兴的时髦建筑物,还有一家比一家夸张的大酒店,其中更不乏让人偷情休息的汽车宾馆……咦?
  那部银灰色休旅车,她心咚的一声——马路旁,一部弯进汽车宾馆的休旅车引起圆月的注意。
  她不会忘的,她昨天才坐过这部车。
  百万级的BMW休旅车并不多见,她昨天就在意到它的车牌号码很特别,是一二三四。
  现在这部刚驶进宾馆大门的银灰色休旅车,车牌正是一二三四。
  车里是一男一女,男的戴著墨镜,女的则……她瞪突了眼。
  坐在驾驶座旁的是一名金发洋妞,麦芽色的健康肌肤,穿著低胸露背装,还不时和莫冠驰打情骂俏。
  圆月扬起眉毛。
  那家伙,不是说只有她才是他连在梦中都要追寻的女子吗?
  男人讲的话果然不能信,如果他对自己是真心的,又为何一回来就迫不及待找女人开房间,而且还是在大白天。
  看来他光是在梦里追寻她是不够的,梦外也要在别的女人身上追寻欲望的快感,这样才不会辜负男人的动物本能。
  天哪,她真是唾弃他,唾弃极了!
  幸而她已不是十几岁的少女了,不曾笨得相信他的话,否则就是愚弄了自己一常凌道南的寿宴在凌家大宅前的宽大练武场以办桌的方式举行,席开五十桌,比他们夫妇当年的婚礼还要隆重。
  几杯黄汤下肚,加上那卡西的演唱,气氛热闹滚滚,来做客的都是老邻居、老朋友,菜色丰富,宾主尽欢。
  八点多,一部改装过的招摇赛车驶进凌宅车库,一名蓄著凌乱长发的帅气男子从车里跳下来,他挺拔劲瘦,一件紧身黑T恤搭上破牛仔裤煞是迷人。
  “少爷回来了!”
  在凌家待了四十年的老洪哑著嗓叫喊。
  弯刀不在意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他是天生的明星,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在这种乡下地方,他更加容易成为聚光灯下的宠儿,每个人都会自动把目光往他身上投射。
  “馆主,你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子回来了,不要再板张臭脸啦。”凌夫人对丈夫眨眨眼,愉快的说。凌道南神情严肃,别扭地板著一张脸。“谁说我挂念那臭小子了,他死在外头我也不想理,不希罕他回来,我有承杰就够了……”“爸,你就别嘴硬了。”圆月与孔承杰对看一眼,都觉莞尔。
  弯刀走近主桌,把一份包装得相当漂亮的礼盒往凌道南面前一放,拉了张椅子就在父母中间挤著坐。
  “拆开看看喜不喜欢,我在法国买的烟斗,是古董货。”弯刀把手搭在父亲身上,没大没小的说。凌道南啐一口,叨念著,“什么古董烟斗,买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还是洋货,我才用不惯洋人的东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弯刀拿起礼物在空中扬扬,“不喜欢啊,不喜欢我送给老洪喽,老洪——”他扬声叫唤忠仆。
  凌道南连忙抢回来。“你这臭小子,我又还没看,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先搁著,我回房再看,吃饭了没有?快点吃菜吧,有你喜欢的佛跳墙,我特意叫他们炖这道菜……”圆月满足的看著眼前看似疏离、实则情浓的父子,深觉自己的幸运,有这么亲爱的家人。
  “圆月,静悠国中的刘老师也来了。”孔承杰眼尖的发现,“我们去向他老人家打声招呼。”
  刘老师分别当过圆月与他的班导师,而且他们两人都是班上的高材生,都担任班长的职务,所以和老师感情特别好。
  圆月和孔承杰一起离席,她向刘老师敬了一杯酒,又和几位长辈寒暄,最后被一只大手给拉住,转头一看,拉她的竟是莫冠驰,他和一堆她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
  “祝凌馆主寿比南山。”莫冠驰抬头对她微笑。
  “我不是寿星,这句话你应该去对寿星说。”圆月的态度很冷淡,看他春风满面,下午在宾馆里大概很尽兴。
  “说的也是,我待会就过去和凌馆主、凌夫人问候。”莫冠驰笑了笑,介绍他身边的一对和气的老夫妇。“这是我爸妈。爸、妈,这位是凌馆主的女儿凌圆月,我们现在在台北一起工作。”
  圆月不想理他,没想到他来这一招,她总不好对人家爸妈无礼,只好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
  “莫爸爸、莫妈妈,谢谢你们来,招待不周,多吃一点。”
  莫太太满意的看著圆月,夸道:“凌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凌馆主真是好福气,有你这么能干漂亮的女儿。”
  “哪里,没有的事。”
  天哪!莫太太那眼神分明就是婆婆看媳妇,越看越满意的神情。
  死莫冠驰,也不知道对他爸妈胡说了些什么,害他妈妈现在这样仔细的盯著她。
  “凌小姐,改天你来我们家坐坐,阿驰他妈妈的手艺不错,你来尝尝。”莫先生笑呵呵地说。
  “谢谢莫爸爸,改天吧,一定有机会的……”她虚应著,突然一把拉住经过的孔承杰。“承杰哥,姑婆来了,她叫我们过去!”
  她趁机溜走,免得待在那里像白痴一样被人家相。
  夜里,小镇和平时一样宁静,武道馆也和平时一样,十点一到就熄灯,全馆静悄悄,顽皮的小师弟们都呼呼大睡了,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圆月却睡不著。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下子望著天花板发呆、一下子听窗外的虫叫、一下子数羊、一下子数鸡,还是睡不著。
  奇怪了,今天她多喝了几杯酒,应该很好入眠才对啊,怎么反而脑筋清醒,了无睡意?
  再这样不睡可不行,明天就要回台北了,莫冠驰还会来载她吗?
  她眉心一拢,莫名其妙!
  她想他做什么?是不是头脑不清楚了?
  以前想他就算了,可是下午亲眼见到他去汽车宾馆开房间,这样滥情的男人有何好想?
  再说他不载她,她有手有脚,自己不会搭巴士回去啊,以前还不是这样独来独往的,也没有什么不好埃正理直气壮的告诉自己,手机突然响起来。
  她连忙接起,十二点多了,这样突兀的铃声在夜里特别分明。
  该不会又是沛珊来找她心理咨商吧?小何越来越不像话,对那名大陆女子情难舍,弄得三个人都痛苦万分,男人啊,真是社会的乱源哟……“喂?”她压低声音,对面房间就住著承杰哥,不要吵到他才好。
  “睡了吗?”
  莫冠驰低低的、温柔的嗓音从彼端传来,圆月心一跳,有种做贼被抓到的感觉。
  才在想他,他就打电话来了,怎么会这样,她跟他有那么好的默契吗?
  “早就睡了。”
  “哦。”他静了一会,轻柔地问:“那你想不想出来走走?我们到河堤去散步。”
  她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神经病,谁要三更半夜去河堤跟你散步……”话筒那头传来一声愉快的低笑,他很快的说:“美女,我在河堤等你,不见不散,要是你不怕我冻死,就不要来。”
  说完,他挂了电话。
  圆月瞪著话筒。
  “卑鄙,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搞什么不见不散这一招,真是下流兼没创意!”
  骂归骂,她还是穿上外套赶去河堤,乡下的深夜比城市薄凉些,但少了高楼的遮蔽,夜空却美多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莫冠驰黑眸闪著笑意,“你从小就有侠义心肠,不会见死不救的。”
  “我还真后悔当年救了你,如今造就一只淫虫。”她不以为然的哼著。
  他一愣,表情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淫虫?她指控他是淫虫?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家伙,居然还装冤枉?
  也难怪他会讶异了,茫茫人海,一天进宾馆偷情者何止千万,就那么巧给她看到,都是注死的,注定他们没有缘分,连老天都帮忙,要她亲眼目睹他的丑态,然后终结心中因他出现而引起的小小骚动。
  “我不明白。”
  他做了什么?她的眼神好像……是轻视吗?
  没错,她在轻视他。
  可为什么呢?就算是他对她热烈的追求也不致招来她的轻视吧。
  “我才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约我出来见面,如果你只是想再找一个性伴侣,那么对不起,恕我无法奉陪!”
  圆月一口气说完,骂过他之后感觉舒服多了。
  去他的老板的耳提面命,就算明天被炒鱿鱼,她也认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蹙著眉心,“我何时说过要找你当我的性伴侣?虽然我是很想没错……”看到她在瞪他了,他改口道:“可是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也不会做。”
  “因为你已经找别人做了!”她没好气的说。
  讨厌的家伙,满口仁义道德,这样的人,就算她能勉强接受他,她那正气浩然的老爸也会极力反对他们交往。
  莫冠驰一脸的愕然与不解。
  她不欣赏敢做不敢当的人,“要否认吗?我都看到了,下午你开车进汽车宾馆,还……还找了个金发洋妞,你、你、你……”她没说下去,再怎么不拘小节与潇洒,毕竟她还是有女性的矜持。
  “原来你看到了。”他恍然大悟。
  “淫虫,你总算承认了。”她哼了哼,“请你以后不要再骚扰我,我的生活很单纯,不想卷入你多采多姿的情欲世界之中,况且洋妞技艺高超,想必无人能及,你就好好徜徉在她的怀抱之中吧。”
  说完,她转身要走。
  他没有否认,这么说来,她今天下午看到的真是他了,原本还抱著一丝他说不是的希望,现在……落空了。
  他拉住她,扳过她僵硬的身子,要笑不笑地看著她。
  “是我的车,不过里面坐的人不是我,是我小弟。”他盯著她,眸光难掩愉快笑意,“他带外国的女朋友回来,不习惯在家里做那档子事,所以向我借车去宾馆办事。”
  圆月涨红了脸。
  什么?她看见的人是他小弟——真丢脸,居然误会他了。
  “我记得你小弟不是才十多岁,怎么……”她脸色讪讪,想找洞钻。
  “十九岁了。”莫冠驰微微一笑,“你以为现在的年轻人像我们过去一样纯情,喜欢一个人连碰都不敢碰一下吗?他们现在可开放得很,喜欢一个人,自然会衍生出情欲关系,这很正常的。”
  她被动的点著头,“是很正常……”因为他说得合情合理。
  他黑眸闪烁著笑意,“你也同意?”
  那是别人家弟弟的事,又不关她的事,她没有理由不同意,于是又点点头,“同意。”
  莫冠驰的笑意更深,“很高兴我们第一次有了共识。”
  他手轻轻一带,就将她带进了怀中,温热的唇顷刻落下,紧紧贴在她冰凉的唇上。
  他熟练的吸吮,舌尖探进她口中,绵绵密密的与她唇舌缠绵,还得忍住腹下的紧绷,这感觉他已想像了十年,总算得偿宿愿。
  “唔……”圆月挣扎著,口舌被他纠缠得紧紧的,身子又被他圈得紧紧的,她自诩武艺高强,却挣脱不开。
  直到吻够了,他才放开她。
  他意犹未尽,情意深浓看著她嫣红的俏脸,“圆月,我会负责的……”“不要讲!”
  她大喊,不敢再听,一把推开他,脸红心跳的逃回家。
  她逃回自己房里,失神的坐在床上发呆,直到过了许久,脸上的躁热仍迟迟不降温。
  “天哪,怎么会这样?”
  圆月绝望的低喊,掩面咚地倒在床板上,拿起枕头,狠狠的问住自己的脸。
  不同,大大的不同!
  这跟当年他夺走自己初吻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时她是震惊、气恼兼愤慨;可是刚才,这些本来该有的情绪反应都没有,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沉浸在一股极为迷乱、震撼、酥麻的感觉之中。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拙拙的小子了,竟会让她感到意乱情迷,而不是像当年那般气得揍他一拳。’她究竟是怎么了?
  爱上他了吗?
  不会的,她不可能爱上莫冠驰,不可能的……都是气氛惹的祸,那样好的月光、那样美的河堤,加上晚上他们在宴席上都喝了酒,才会有那失控的一吻。
  至于她为什么被他吻了还一点也不气他,她拒绝去想。
  第六章
  第二天,圆月死赖著弯刀,要搭他的便车回台北。
  弯刀不解的看著她,“你不是莫家老大载回来的?干吗不搭他的车回去,我的车速很快哦,怕你心脏受不了。”
  “没关系,我挺得住,随便你开多快都行。”圆月连忙说。
  她昨天一回到房里就把手机关机,今天更是交代所有人,找她的电话或人都一律说她不在,为的就是怕莫冠驰来找她,在自己还没有厘清头绪以前,还是避免与他独处为妙。
  “是你说的。”弯刀笑得很诡异,把她的行李扔进车里。
  一上高速公路,圆月就后悔了,她死命抓著可以抓的任何东西,就怕自己冲出去。
  “天哪,你这是在飞吗?车快腾空了!”
  “是你自己说挺得住的,随便我开多快都行。”弯刀挑挑眉,油门一踩,又超过一排车。
  “那你现在不能开慢点吗?”
  她知道自己很没用,可是这种风般的车速,是人都受不了。
  “不行。”弯刀对她咧嘴一笑,“我们神风车队都是这种车速,没得商量。”
  “就算为了你姐的我的性命,你就破例一次吧。”圆月哀求。
  “不行,神风车队的队员不为任何人而破例。”他很有原则的说。
  “去你的!如果我是小净,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弯刀一张俊脸沉了下去,表情变得阴狠,“不要跟我提那个女人,不然我开更快!”
  圆月噤口了,为免命丧国道,她的嘴还是闭紧点好,弯刀是禁不起激的,他是个典型双鱼座的男人,很善变,说变就变。
  而她,也是个典型双鱼座的女人,永远在游移……一个自小就令她厌烦及排斥的人,怎么会变成左右她情绪的幕后黑手?
  她还以为十八岁那年他罪大恶极的夺走她的初吻,就算是终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了,没想到还有后续。
  而且这后续竟是这样的惊天动地,她真快招架不住了。
  在台北住了这许多年,她还没学会都市人对爱情放纵的游戏态雇,在她心中,对感情仍持很保留的态度,她不想滥竽充数,也不想为爱而爱,更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
  如果一辈子都无法遇到合适的人,她情愿一辈子自己一个人……一个多小时后——“接著!”
  招摇改装车停在旧公寓楼下,弯刀把行李扔出去给她。
  “上去睡吧,你的黑眼圈真难看,要真烦不过,我准你有一次可以找我聊天谈心的机会,只有一次,多的不要找我,你们女人最烦了。”
  说完,引擎呼啸一声,招摇改装车瞬间已经跑到巷口,下一秒,消失不见。
  圆月目送著车影,有点感动。
  弯刀也看出她的烦躁了吗?两人真不愧是双胞胎,总算有点心电感应。
  她回到公寓,简单的梳洗过后,把电话插头拔掉,倦极,进入梦乡。
  昨天她一夜失眠,今天是连续假期的第三天,幸而不必上班,可以好好睡一觉。
  无眠的人是没办法有清晰的头脑来思考的,所以她最好睡饱一点,这样才有力气好好想想自己与莫冠驰之间棘手的情事……不不,还谈不上是情事……可是吻都吻了,不是情事,那是什么事?
  噢,不要想了,越想越不清楚,还是睡吧。
  东方龙酒吧。
  舒适的原木装潢,复古怀旧的钢琴演奏,少了时下酒吧太过夸张的烟雾弥漫和嘈杂摇滚,这间酒吧多了点质感的时尚味,资深的调酒师是卖点之一,近来已成为台北年轻男女猎艳的新地标。
  微黄的灯光下,三名男子坐在弧型吧台前聊天,他们分别是酒吧负责人贺城西,还有莫冠驰和卫十戒。
  “还以为你走一趟家乡会抱得美人归,想不到你还需要来这里借酒浇愁。”贺城西调侃著好友。莫冠驰懒洋洋的看了发话者一眼,“谁告诉你我愁了?我来捧你的场不行吗?”
  贺城西微笑啜了口酒,进言道:“你的摘月计划倘若失败,何不换个目标,那里有个标致美女一直盯著你看,看来是对你很有意思。”
  “怪了,你怎么知道她不是盯著我看?”卫十戒不服的嚷道。
  贺城西莫测高深的笑了,“忧郁的人分外有吸引力,是不是,你何不自己问她?”
  美女起身走来,一只纤纤玉手搭上莫冠驰的肩,娇声道:“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吗?帅哥。”
  浓郁的香水味呛得卫十戒皱起眉头,他替莫冠驰拨开美女的手,冷冷地说:“小姐,他是我的,要跟他做朋友之前,你得先问过我,了吗?”
  “你们……”美女瞪大眼睛。
  卫十戒挑挑眉,“对!你猜得完全对,我们就是,你可以死心了吧。”
  “噢,太可惜了。”美女叹息的惊呼一声。
  同志通常情比石坚,她知道自己无望了,只好耸耸肩走开,寻找下一个目标。
  贺城西轻笑,“十戒,你何必做得这么绝,或许阿驰喜欢她,他们可以来一段韵事。”
  “莫先生,酒。”
  不多话的酒保为莫冠驰调了杯金色曼哈顿。
  贺城西看著眼前东方龙最好的调酒师,笑道:“阿诺,莫先生心情不好,你还让他喝这么多酒?”“就是心情不好才要多喝一点,喝了,心情自然就会变好。”阿诺自有他的一番见解。
  “说得很对,也给我一杯!”卫十戒兴匆匆的加入拼酒的行列,赞道:“这颜色挺漂亮的,难怪酒会叫人乱性,这样漂亮的酒,刚开始喝的时候都没有戒心,喝多了可是会出人命。”
  “就跟女人一样。”贺城西微笑介面。
  莫冠驰看了老友一眼。
  对啊,女人确实会害人丢了命。
  女人啊女人,他得承认,自己对女人的了解实在太少。
  圆月失踪了,已经整整二十二个小时,他不知道她人在哪里,也不知道她来失踪这一招是什么意思。
  真弄不懂这女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耶,他吻了她,这事有这么严重吗?他不早在她十八岁时就吻过了,那年也不见她上演失踪埃可是这一次,她不但将手机关机,还比他快一步逃窜回台北,害他一大早到武道馆想去接她却扑了个空,后来才得悉她搭弯刀的车已经北上了。
  他连忙跟著赶回来,回来之后,打到她家去的所有电话都没有人接听,到她公寓去,大门深锁,他不得其门而入,把一楼的通话电铃快按烂了也没人理他。
  她要存心消失到什么时候才甘愿出现?只是一个吻,他没有任何轻薄之意,她该不会想不开吧?
  难道她以为他是酒后乱性,所以才会吻她?
  那个吻对他意义重大,如果被她想成是他一时兽性大发就太不值得了,他得好好对她表态加以澄清才行……“阿驰,有情况。”卫十戒撞撞他手肘。
  “什么情况?”莫冠驰一派懒洋洋的,迳自喝著酒。
  他现在什么情况也不想管,天塌下来有他们两个顶著,幸而昨夜吻圆月时,她没有再给他一拳,要不然他准会沦为贺城西和卫十戒的笑柄。
  卫十戒望著斜后方,“不妙的情况。”
  “什么不妙的情况?”莫冠驰仍旧兴趣缺缺。
  “对你不妙的情况。”卫十戒凝重地说:“你的月亮照进酒吧里来了,而且有个印地安男人似乎正试图摘月。”
  莫冠驰霍地转过头去。
  看到他找了一天的女人正好端端的坐在酒吧里,她穿了件简单的低V领黑色及膝洋装,长发垂在肩头,只是薄施脂粉竟就给人艳光四射的感觉。
  有个女子和她同桌,而桌旁有个印地安男人正在靠近她。
  那不是真正的印地安人,似乎有人正在办化妆舞会,一群大男人都扮成印地安族人,头上插著羽毛,脸上涂得红红黑黑,大伙手舞足蹈,乐得很。
  穿著传统印地安服饰的男人伸出手,拍上圆月的肩……“小何在大陆买房子给那女人住了,他说他也想跟她分手,可是那女人刚拿掉他的孩子,他于心不忍,只得再多照顾她一段时间……当年我们刚同居时,我也拿掉过他的孩子。
  “那年我们还是大三的学生,他也是又心疼我又自责无比,对我温柔体贴、无微不至,他这个人就是多情,才会被大陆那边的女孩子吃得死死的……可是现在怎么办呢?我不想永远跟另一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埃”谢沛珊说到伤心处,眼眶又红了。
  她平时乐观进取,是个像阳光般的甜姐儿,可是一遇到感情的事,她的强势发挥不了作用,只能任男人宰割。
  “可是你还爱他。”
  圆月心不在焉的听谢沛珊诉苦,其实她自己的心情也乱糟糟的,可是好朋友更需要她的安慰,她也只得舍命陪君子了。
  一整天她都在睡眠状态中度过,除了电铃响过一阵子之外,她睡得还算好,直到晚上九点多她才起床。
  起床后,她发现手机里满是简讯留言,有莫冠驰的,也有沛珊的,她胆小的不愿去听莫冠驰的留言,只回了好友电话。
  因为小何又到大陆去安抚那名女子了,沛珊心情极端恶劣,一定要她出来陪她喝一杯,所以她就来了。但空著肚子喝酒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她觉得胃很难受,想吃碗热腾腾的担仔面……“就因为爱他,我才忍下来了埃”谢沛珊自怜自艾地说:“要不然凭我谢沛珊的条件,难道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吗……”“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谢沛珊还没说完,一个不悦的嗓音在圆月头顶上方响起,她一抬头,面对一张彩绘的男性脸孔,男人厚实的手掌已经按在她纤小的肩头。
  圆月惊讶的看著印地安男人,“咦?”
  “不准碰她!”
  狂吼传来,一拳揍上印地安男人的下巴,莫冠驰像尊战神,圆月的讶异又关升三分,今晚的惊喜(或惊吓)可真多!
  “哪来的疯子啊?”印地安男人毫无防备之下被揍了一拳,心有不甘,也开始还击。
  两个大男人你来我往,吓得客人纷纷实逃,贺城西气定神闲的看著店内一片狼藉,心疼也是枉然,男人为女人疯起来是没有理性的,他也不必阻止这一场干戈了。
  “就算是疯子也比你这个登徒子强!”莫冠驰咬牙地说。
  “什么登徒子?你这个神经病!”印地安人感到莫名其妙,突地又扫过去一腿,踢中对手的膝盖。“不要再打了!”圆月实在看不下去了,又不是小孩子,还来打架这一套。
  “我没有打他,是这家伙要打我!”印地安男人气愤的说。
  “你该打!”莫冠驰又揍上一拳,索性抽掉领带甩在一边,“你碰我的女人就该打,我打死你!”
  “住手!”圆月又气又恼,“莫冠驰,我不是你的女人,还有,那是我弟弟,你不要再打他了,要不然我也要打你了!”
  “你弟弟?”莫冠驰愣住了,硬生生收回拳头。
  难怪他打不过印地安人。
  这些年来他在美国受过一些武技训练,出手快、狠、准,但刚才面对印地安人浑厚扎实的攻势和拳头,他竟有招架不住之感,原来他是弯刀!
  自小就受凌门正宗武术打底的弯刀,武学造诣自然比他这个半路才学武的人厉害多了。
  “对!我是她弟弟!”弯刀盛气凌人的瞪著莫冠驰,嘲讽地扬起嘴角,“请问阁下又是谁?”
  他和赛车场的同事在此聚会,看到圆月,原想叫她回去,不要在酒吧逗留,没想到却飞来横祸,被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的大个儿给打了,真是倒楣。
  莫冠驰深吸了口气,“我是莫冠驰。”
  算他有眼无珠,什么人不好打,打到未来小舅子。
  听说未来岳父最疼的就是这个小舅子,要是他回去向未来岳父参上一本、告上一状……看来他情路更坎坷了。
  圆月第一次到莫冠驰的住处,他住在台北赫赫有名的“高贵大厦”里,又高——总楼高三十六层;又贵,据说每坪要三十多万。
  看来这家伙真是发了,一个人住这么好的地方,五十几坪宽敞的华厦,气派时尚的极简装潢,窗帘一拉开,大排落地玻璃窗望出去是车水马龙、霓虹闪耀的漂亮夜景,真是奢侈享受。
  “真的不能怪我,他脸上涂得花花绿绿,要不然我一定可以将他认出来。”莫冠驰忍不住再次声明,希望获得圆月的谅解。
  弯刀与圆月是孪生姐弟,男女再怎么有别,他们的相貌也差不到哪里去,要不是因为弯刀脸上涂著难以辨识的彩绘,他也不致犯下这个打错人的乌龙。
  “打都打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圆月拘谨的在沙发坐下。
  刚才她根本不想来,一团混乱间,贺城西直接把她塞给莫冠驰,要她好好照顾受伤的莫冠驰,偏偏弯刀又表示他没事,不需要她的照顾,他的朋友们也起哄,要他继续玩下去。
  于是,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时,她已经坐在莫冠驰车上的驾驶座。
  他虚弱的表示无法开车,激起她对弱者的同情心,于是她就担任司机的角色,由他指点路径,送他回家。
  “好,我们不说那些了。”他倒了杯茶给她,“喝茶吧,刚刚坐在你身边的那个女生是谢沛珊吧?”圆月讶异,“你居然认得出来?”
  “她又没什么变,我当然认得出来。”莫冠驰薄唇勾勒出一抹微笑,“其实你也是,你也没有变,改变最多的大概是我吧,所以刚重逢时,你没有把我认出来。”
  “谁想得到你会变成诸葛财团的主事者?这已经不仅仅是外貌改变的事了。”
  因为根本不认为她记忆中的他会发迹到这种地步,所以纵使初见时觉得眼熟,也否认心中的猜测。
  要不然……其实她曾觉得他眼熟的,但她才不要告诉他,以免自大的他又说她也牵挂了他十年,她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变成诸葛财团的主事者又如何?你仍拒我于千里之外。”他目光灼灼的盯著她。
  要不是在酒吧遇到,她要躲到什么时候?该不会为了躲他,她明天要请假吧?
  “药箱呢?你嘴角都流血了,要上一点药。”她不自在的说。
  老天,他们真那么有缘吗?
  躲了他一天,却还是躲不掉相见的命运。
  “为了保护你,就算血流干了,我也不在乎。”莫冠驰提来药箱,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我粗手粗脚的,你替我上药。”
  “上药没问题,只是那么恶心的话,你以后不要再讲。”
  挺拔的男性身躯给圆月相当大的压迫感,她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手居然有点颤抖,连棉花棒都拿得斜斜的。
  他似笑非笑的瞅著她,“小姐,你在紧张什么?”
  “我哪有紧张?”她反驳著,很快替他上了药,这才发现弯刀下手还真不轻,他下巴都青紫了,明天上班肯定变成大众话题。
  上完药,阖上药箱的刹那,圆月的肚子突然发出叫声。
  “你饿了。”他起身,高大的身形踱入厨房,“你自己坐一下,看看电视,我下碗面给你吃,很快的。”
  “喂,不、不必了。”莫冠驰没理她,她干瞪著他的背影。
  奇怪,他刚刚不是身体虚弱,连开车都不行吗?现在居然又可以煮面给她吃。
  她原想进去阻止他下面的,可是炒葱的香味突然传来,接著又传来炒肉片的香味,她吞了下口水,又不想阻止了。
  算了,晚上他给她添了这么多麻烦,下碗面给她吃,就当补偿吧。
  只是他的手艺如何,她还真是怀疑,凌家的男人是不进厨房的,就说她自己吧,也只会马马虎虎的弄几样家常菜,根本见不得人,所以她也不会笨得去高估莫冠驰的厨艺。
  “好了,吃面吧。”
  才过了一会儿莫冠驰便走出厨房,把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搁在圆月面前,热热的香气一下子令她食指大动。
  面出乎意料之外的好吃,柔细的黄面条十分有咬劲,浓浓的汤汁里有炒过的青葱和薄肉片,还有一个半熟的蛋包,内容简单却料好实在。
  她狼吞虎咽,很快吃完了面。
  “你怎么会煮面?还煮得这么好吃。”她啧啧称奇。
  “你忘了我说过,我在餐馆当跑堂,那时多多少少也学到一地天厨的技巧,所以煮饭做菜难不倒我。”他骄傲的说:“我会煮的不止面条,有一道香芋牛肉堡是我的拿手好菜,改天你来,我堡给你吃。”
  圆月想了想,下定决心说:“其实我该对你说清楚,我不会再来这里,也不会……”“不要说这些违心之论。”莫冠驰抢住她的嘴,这举动令她讶异的瞪大了眼睛,他凝视著她的眼,双眸如火,“如果你对我没感觉,在我吻了你之后就会再揍我一拳,可是昨晚你没揍我,这表示你对我有感觉。”
  “不是这样的……”早知道他会这样推论,她就狠揍他一顿。
  “那你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
  “我没有。”圆月坚决否认,可是胸口却一阵热,心脏卜通卜通的跳动,因他的接近而乱了序。
  “你有!”莫冠驰抓住她的手,按在她的胸口上,“听到了没有?跳得这么快,你分明就对我反应强烈,不要再死鸭子嘴硬了。”
  他不够温柔,说话的热气逼到她脸上,她退到沙发尽头,没地方好退了;温热的唇随即俯了下来,吮含住她的唇瓣,狠狠的吻了好一会才放开,这个狠吻使她大脑停止运作,晕眩得很。
  接著,他将她压进柔软的沙发里,那低领的洋装使春光外泄了三分,他死命盯著她微露乳沟的胸口,挫败的呻吟一声,受不了这样不经意的勾引。
  “圆月……”
  压抑情潮的哀求迸出口,他忍不住将吻落在她胸前诱人的肌肤上,揉抚著动人的饱满,顺势拉下她洋装的拉链,粗糙的手掌抚摸著她光滑的背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幸福。
  湿润的唇再度吻住她,原本挣扎的两条手臂,在一阵挣脱不成后,转而变为温驯,吻著吻著,她似乎也不再坚持了。
  莫冠驰解开了她内衣衣扣,这个动作却使圆月如大梦初醒。
  “不行!”她突然推开他,双颊嫣红一片,捣著发红的脸颊,发怔的表情似乎说著她也不知道这天雷勾动地火的情势是怎么发生的。
  她急急穿好衣物。
  他皱著眉心,心情大受影响,“为什么?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拒绝我?”
  莫冠驰还不能接受她突如其来的转变,男人最怕遇到这种情况,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却又不能发。
  “不要再说了,我想回家。”她哀求著他,头疼的咬著下唇,脑中一片混乱。
  他盯著她。
  她似乎还需要一点时间来调适,她那表情……像是下了地狱。
  爱上他有那么可怕吗?
  不能怪她,看来又是他的错,他不该操之过急。
  “好,我送你回去。”莫冠驰拿起车钥匙,打算放过她,不再勉强她。
  “不必了,你还伤著,我搭计程车就行了。”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他无奈的叹一口气,“圆月小姐,难道你真看不出来,在下假扮伤势严重只是为了博取美女你的同情,勾引你来狼窟一游,谁知道你的意志力如此坚强,宁死不屈,令你眼前这头野兽满胀欲望却无法得逞。”
  “你……不要再说这些。”圆月红著脸,想故作镇定,却差点摔跤。
  学武之人该不拘小节啊她的庭训。
  可是想到刚才的情况,她就想死,实在不拘小节不起来。
  他们居然、居然差点就……他甚至……摸、摸她的胸部……老天!
  “小心点。”他扶住她,顺手拿起西装外套披在她肩头,“外头色狼多,披著,不要被别人看去了,我会吃醋的。”
  他牵著她的手进电梯,握得又牢又紧,似乎并不打算放开,她也一任他握著,厚实的大掌著实温暖了她。
  为什么莫冠驰可以把她当一个女人看待,而她不可以把他当一个单纯的男人看待?
  他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如果裸裎相见,这感觉真的很奇怪,她实在无法突破那层心理障碍。
  可是他却可以。
  在他眼中,她就只是个女人,一个他喜欢了很久很久的女人,他想占有她,这理所当然,但他却忽略了她的感受……她的踌躇都看在他眼底。
  走出电梯,莫冠驰揉了揉圆月的发,高中时代他坐在她的后面,每次都想对她做这个动作,可是当时的他实在没勇气,她光芒四射又武艺高强,揉她的发,恐怕会被她打成狗吃屎。
  “回家后不要胡思乱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不准请假,我一定要看到你。”
  他用轻松的语气化解有丝凝滞的气氛,她感激的露出笑容。
  “我一定会去上班,再怎么样,工作还是工作,更何况朝代的表现这么差,我不努力一点怎么行?”
  他挑挑眉,“凌小姐,你知道朝代表现得太差就行了,回去告论你们老板,纵然我迷恋于你的美色,可是也不会对他做出来的东西太马虎,他还是不要混水摸鱼得好,以免后悔莫及。”
  又来了,她莫可奈何的白他一眼。
  朝代是因她而获得合作权的,这点她已经知道得很彻底了,但这并不光彩,她真的希望他不要再提了。
  来到停车的地方坐上他的车,这一路上他们没有再交谈,等车子驶进巷弄,车一停好,圆月就看到个熟悉的身影等在公寓前。
  “承杰哥?”她急急下车,走向伫立于公寓大门前的孔承杰,“你怎么来了?”
  昨天没听他说要来台北埃
  “我代表师父来台北参加一年一度的武术大会。”孔承杰瞥了车里的莫冠驰一眼,淡淡说道,“本想顺道送你回来,但师母说,你一早就搭弯刀的车回来了,你行色匆忙,连吴妈为你准备的腌酱菜也没带,我特地帮你送来。”
  “原来如此。”圆月一笑,兴匆匆的问他,“晚上要不要在这里过夜?你可以在客厅打地铺。”
  莫冠驰撇嘴挑起浓眉。
  打地铺?!
  待遇这般好,太不公平了,他连她的香闺都没去过,孔承杰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就可以登堂入室,让他心理很不平衡。
  “不必了,大会替我们订了饭店。”孔承杰知道后方那道监视的眼光很强烈,但他选择视而不见。
  “那你要待多久?”圆月笑咪咪地问。
  “全省的武术大赛,至少一个礼拜。”
  “太好了,我们可以常常一起吃饭。”圆月开心的拿出随身的笔记本来。“你住在什么饭店、几号房间?明天晚上有空吧,我们一起去吃饭……”莫冠驰不是滋味的看著那一对热烈对话的男女,男的还好,女的也未免太热烈了。
  他在小镇也没听过这对兄妹档的不伦之恋,就算兄妹相见也不必高兴成这样吧,他们不是明明昨天才见过?
  莫冠驰有点怀疑,他的圆月是故意在自己面前和别的男人表现亲热的吗?
  刚才他们才在他家中小小的亲热过,是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以欢颜迎接另一个男人,即使那男人是这女人的兄长也不行。
  他后天要飞东京与东京第一大饭店签订合作事宜,偏偏这个孔承杰在这时候来了,还说要停留长达一个礼拜之久。
  七天已经足够星星之火燎原,危险,太危险了,他不可不防,以免大意失了荆州。
  凭他男人的直觉,孔承杰对圆月很特别,而圆月对孔承杰或多或少有些感情吧?这点他不肯定,但最好不要。
  这个对手太强了,毕竟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虽以兄妹相称,却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孔承杰要追求圆月也无可厚非。
  他去东京之后,让圆月独自留在这里无疑是不聪明的。
  而现在已经变聪明的他,当然不会那么笨喽。
  第七章
  小小的欧风咖啡馆,喝下午茶的人并不多,莫冠驰一边抽烟,一边等著他要等的人。
  三点多,一个急如风的身影匆匆地推开咖啡馆的门,四处张望著找人。
  “抱歉!我迟到了。”谢沛珊坐下来,立即就目不转睛的盯著眼前的故人,看著他英挺的神采和考究的名牌西服,她再三啧啧称奇,“你真的是莫冠驰?”
  要不是莫冠驰早上打电话到朝代给她,约她出来见面,她还不知道昨晚在酒吧为圆月争风吃醋的男主角就是他!
  圆月也太不够意思了,居然瞒著她,毫不透露莫冠驰就是目前他们的金主——诸葛财团的主事者之一。
  这是多么叫人兴奋的事啊!小学、国中乃至高中的同校同学,竟一跃成为万众瞩目的都会新贵。
  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学校真该颁一个杰出优良校友奖给他……不不,依照他现在这么意气风发的程度,应该颁十个给他才对!
  莫冠驰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我也很意外圆月都没有向你提起我。”
  其实他是……很痛心。
  这是否表示那小女子一点也没将他放在心里,连她最、最私密的闺中密友都不透露只字片语,显见自己在她心中毫无地位,想想真叫人丧气。
  “那你今天找我出来有什么事?”谢沛珊啜著服务生送上来的冰拿铁,闲话家常地问。
  她今天完全是抱著来和老同学叙旧的心态,没有把对方当成大金主,所以态度很轻松。
  “我想知道圆月为什么没有出国进修建筑,还有,她为什么会待在朝代这样的小公司工作。”
  谢沛珊稀奇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莫冠驰看著面前的傻大姐,不禁莞尔,“你说呢?”
  她耸耸眉,“我怎么知……咦咦?”她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你该不会……不会还喜欢圆月吧?”
  这个莫冠驰从国中就开始纠缠圆月,这是石盘镇人尽皆知的事,可是事隔多年,大家这么久不见了,没理由这份喜欢还持续著埃“正是。”莫冠驰毫不避讳说出他的企图,“以前我自知没有资格喜欢她,现在我认为自己有资格了,我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她。”
  “可是她不一定会喜欢你。”谢沛珊轻轻地扬起眉。
  莫冠驰如今和过去是大不相同了,英俊挺拔又多金,正处于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如果不是她对小何情深义重,大概也会煞到现在的他。
  莫冠驰浓眉一蹙,“难道她有男朋友?”这点他一直没有向圆月求证。
  “是没有啦,但她对男人很失望,这些年来都心如止水,我不认为她会那么快接受你的感清,而且你又出现得这么突然……”他点点头,懂了。
  “有男人伤害过她。”
  是哪个混账男人伤她这么深,那个可恶的男人一定狠狠的夺走了她的身心,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也不算伤害啦。”谢沛珊轻轻叹了口气,“只能说现在的男人太没用了,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友比较强……喏,就是她的初恋男友喽,也是她的大学学长,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系里的高材生,原本是因为圆月的耀眼而追求她。
  “后来圆月被他打动了,接受了他的追求,可是当他们成为一对人见人羡的金童玉女后,他就开始嫌弃圆月太出色了,他们两个走在一起,大家都只注意圆月而不注意他,所以交往才不到半年,他就受不了而抛弃了圆月,圆月为此相当黯然。”
  愤恨的情绪被意外给取代了,“就这样?”
  他完全猜错了,过程很平淡嘛,没有他猜想的爱恨纠葛,像那种无路用的男人最好早早滚一旁去,不配他圣洁的月亮。
  看来当今世上最适合圆月的男子非他莫属了,他既欣赏她的出色,也崇拜她的才能,况且依他现在的能力,他不认为自己跟她在一起会黯然失色,他们会是很适合的一对。
  “这样就足以让圆月对爱止步了。”谢沛珊接续说道:“你不知道初恋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有多重要,她全心全意的爱慕著那位学长,也有心好好经营两人的感情,可是为了那样的理由而分手……”“那种没有担当的男人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莫冠驰不屑一顾的冷哼。
  想到那没用的男人肯定吻过圆月,他就气得血脉偾张……不,这都怪他不好,若不是自己耽误了十年的时间,让别的男人有机可趁,圆月也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都是他不好。
  “后来,他们分手一个多月后,学长找到了另一个女朋友,一个漂亮、没有主见、柔情似水、功课普通的女孩,每当圆月在校园里与他们相遇时,她总是显得落寞无比。
  “你可以想像那种情况有多惨了,从小到大,她都是最好的,可是却因为她的完美而失掉了初恋,她对这一点心中一直无法平衡。”
  “那么,她放弃进修建筑也是因为那个混蛋男人喽?”
  他不屑,但——嫉妒。
  非常非常的嫉妒。
  圆月居然为了一个没担当的男人,不再信任天下其他的男人,放弃她最爱的建筑,他妈的!那个男人何德何能,影响了她的一生,太可恶了!
  “一部分啦,最主要的原因是,大二那年,一场无妄之灾发生在她身上,害她再也无法做回过去的自己。”谢沛珊不胜欷吁地说,心疼著自己从小到大最最知心的挚友。
  他犀利的看著她,“什么事?”
  莫非又有第二个不要命的男人来伤害他的月亮?
  “唉,就是大二那年,有个与圆月同系的大三校花学姐,因为受不了圆月抢尽过去都属于她的风采,而在学校跳楼自杀了,死状极惨……这件事对圆月的打击比初恋失败更大。”
  凝神倾听的莫冠驰瞬间锁住眉头,两道浓眉纠在一起,脸色极端沈郁。
  “从此以后,她就像得了自闭症似的,不愿自己引人注目,还故意戴上丑陋的眼镜来掩盖美貌,也彻底放弃了她最爱的建筑……”台北飞往东京的商务舱里,圆月接过空姐送来的毛毯,心想这下可以好好补眠一下,没想到身边的男子突然感性的握住她的手。
  “有你在身边陪著,我觉得好幸福。”莫冠驰看著她,温存地低语。
  “是吗?我却觉得好莫名其妙。”
  圆月抽回自己的手,又被他握去,再抽回,又被拉去握著,最后只好由他了。
  昨天她突然接获朱世豪的指示,自己必须陪同莫冠驰一起到东京签约,她想,这件事和朝代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可是她老板说,诸葛财团和东京第一大饭店,将在台湾设立亚洲最大的五星级国际观光饭店,未来的公关广告都将委托朝代负责,所以她必须跑这一趟。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一想却像一张胡乱开出的空头支票。
  她真不敢相信诸葛财团还会把别的案子给朝代做,尤其在领教了朝代混水摸鱼的绝顶功力后,他们有必要一再以身试法吗?
  更令她感到懊恼的是,承杰哥难得来台北一趟,她却不能好好招待他,真叫人扼腕。
  “觉得莫名其妙吗?那也没办法。”莫冠驰笑笑的点醒她,“孔承杰对我的威胁性太大了,我只得把你带在身边才能安心。”
  现在是非常时刻,他宁愿做真小人,也不愿做伪君子,白白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
  “你说什么?”她不明白,她的非自愿性出差和承杰哥有什么关系?
  “那天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要停留一个礼拜,可想而知你会尽地主之谊,好好的招待他,盛情款待之下,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擦枪走火的事,我输不起,所以把你带著,以免憾事发生。”
  “你在胡说什么?他是我大哥。”圆月的声音有一丝不自在。
  “大哥也是男人埃”他盯著她,眸光灼灼,“你敢说孔承杰真只把你当妹妹看?”
  如果他有一个这么漂亮又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去他的仁义道德,他会马上变成一头狼。
  她闷闷地说:“当然不止,我们从小打到大,他不止把我当妹妹看,还把我当弟弟看。”
  其实他说中了,她老早就感觉到承杰哥对她不仅仅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纵然他从没有对她流露出不该有的情意,可是那默默的关怀长达二十年,他护她、宠她、溺她,她又不是草木,又怎么会没发觉到呢?
  可是她不愿两人的关系变质,他是她的大哥,永远都是,一旦道明了他潜藏的情感,他们就再也不能做兄妹了。
  可是现在她有点纳闷,这件事连她爸妈都没发现,这个家伙是怎么察觉的?
  莫冠驰笑著把圆月的头揽向自己的肩,要她靠著,嘴里似是而——的说道:“那我也把你当弟弟看,我们是哥俩好的兄弟,所以这样打打闹闹、搂搂抱抱的应该不为过吧,有你这样的好弟弟相伴,我也不要女人了。”
  上了飞机的好处就是可以尽情的吃她豆腐,航行中她不可能站起来大喊大叫,更加不可能逃出去,他要把她变成他的禁蛮……哈哈,他真是越来越邪恶了。
  想得过瘾,搂著她,莫冠驰不知不觉睡著了。
  圆月皱皱眉头,睡著的他大头可真重啊,到达东京机场后,她大概就要变成斜肩了。
  她观了他一眼,发现他英俊的脸庞有丝疲惫,但睡容沉沉,像是极为好眠。
  管理庞大的诸葛财团,日理万机的他,所要付出的心力必然不少。
  这十年来,想必他过得很辛苦吧,一个异乡游子,没有学历加上语言不通,挣扎著往上爬……她不得不佩服他,他真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把家人照顾得妥当安稳,让他老父老母得享清悠晚年,弟妹得以成家立室,毫无后顾之忧。
  赤贫人家出身的子弟,没有金钱当后盾、没有背景当靠山,要做到像他这般实属不易。
  他现在的丰硕成果,都是他赤手空拳挣来的,她既没有共同奋斗过,也没有精神支援过,她有什么理由在此刻变成他的女人来坐享其成呢!
  以前,两人家世悬殊,是一种少女矜贵的骄傲以及自身的优秀吧,使她打从心里认为莫冠驰配不上她,他们之间没有可能,因此对他的纠缠极度的不耐烦。
  现在风水轮流转,他的成就有目共睹,而她,卸下学生时代那文武双全的光环,变成她配不上他了。
  东京的夜微凉,可以欣赏到彩虹大桥的餐厅极富浪漫情调,啜著餐后咖啡,圆月动也不动,只是托腮望著窗外的美丽景色。
  她已经好久没有出国了,犹记得最后一次出国是在大学时代,那时她和学长刚交往,两人都在同一个社团,便参加了社团办的香港三日游。
  其实香港小而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因初恋情浓,她还是玩得很开心,那时的学长对她很体贴,最喜欢拨弄她的长发……“在想什么?”莫冠驰盯著她,她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已经维持好久了,那座桥有这么好看吗?
  女孩子果然都是感性的动物,稍有一点浪漫的情调就可以使她们多愁善感起来。
  “没有。”她回过神来,顺手拿起咖啡杯,抓回不小心出窍的灵魂。
  晚上到达东京的饭店后,她原想洗过澡就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莫冠驰却硬拖著她出来吃饭。她本来没什么胃口的,可一到了这里,闻到滋滋的神户牛排的香气,胃突然饥饿起来。
  这样美的地方、这样精致可口的餐点……他真懂得享受,不是吗?
  说实在的,她还是无法把他跟当年那个理著平头、骑脚踏车、永远看起来没吃饱的男生联想在一起。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怎么飞逝如电,十年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岁月一点也不留情。
  她已经不是少女了,却偏偏还有少女情怀,许多少女时代的事都深刻的留在她脑海里,反倒是出了社会的这些年,在她记忆里没什么印象,她像行尸走向一样的过著日子,没有目的的留在大都会里载浮载沈。
  “咖啡冷了不好喝。”莫冠驰抽走圆月的杯子,招来侍者,“给小姐再来一杯热咖啡。”
  这个小女人太笨了,无端自己扛了一身罪,为了防止往后她再这样的笨,他要好好守住她,让她无处可笨。
  “不必了……”她原想推辞,但快手快脚的侍者已经走远,她对莫冠驰淡淡的解释,“咖啡喝多了,晚上会睡不著。”
  看著她清丽的容颜,他突然邪恶的一笑。
  “姑娘睡不著的话,在下义不容辞相陪。”他兴味盎然的盯著她微红的俏脸,“饭店的床够大,睡一个人太可惜了,多订一间房也有点浪费,不如我们两个挤一挤吧。”
  “嫌浪费的话,我们去找民宿住好了。”她迎视他邪恶的目光,建议说:“找那种隔著薄薄木板门,做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的民宿,费用相信会便宜许多。”
  “那也不错。”他坏坏的绮想,“有榻榻米可以让我们滚来滚去……”灯熄,轻解罗衫,多美!
  “你为什么要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圆月假意不解的问:“莫非是让本女侠打得痛到滚来滚去?”
  “那种憾事已经不可能发生了。”莫冠驰弯起一抹笑弧,“为了让你臣服在我身下,这些年来我下了许多苦功学武,虽然还不是令弟的对手,但应付你这名小女子应当绰绰有余。”
  骨子里,他还是有著大男人主义,虽然欣赏她的十八般武艺,可是妻子的身手若比他利落,他要如何展现保护她的雄风?
  因此,在美国的那段期间,他不但学西洋剑和西洋功夫,连中国功夫也没放过,十分勤劳。
  圆月知道他所言不假,那日在酒吧里,他和弯刀打得不分轩轾,如果是以前的莫冠驰,早被弯刀一拳打飞出去,哪还有机会过招?
  “怎么样,对我的好感是不是又增加了三分?”他自信满满地问。
  男人的体魄永远是炫惑女人的利器,挥洒汗水的力道更是发挥男性魅力的极致,内在美那一套是无法真正让一个女人动心臣服的。
  “等你打得过动物园里的猩猩再来炫耀吧。”她淡淡地说,拿起送来的咖啡啜了一口。
  莫冠驰一愣,随即朗笑,盯著她无可不可的面容。
  “如果我打得过猩猩,你就答应嫁给我吗?”他认真的问。
  “噗——”她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别开玩笑!”
  这人疯疯的,不要真去找只大猩猩来比武,那就是噩梦了。
  “我没有开玩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对你再认真不过。”他扬扬嘴角,打开随身手提皮箱,把一份牛皮纸袋装著的文件推到圆月面前。
  “什么东西?”她警戒地问。
  他总是不按牌理出牌,该不会现在要逼她签结婚证书之类有的没有的吧?
  “看了就知道,我去洗手间。”
  他知道她要一点时间消化一下,看完之后更需要时间独处,因此体贴的起身走开。
  圆月打开牛皮纸袋,取出文件。
  她在毫无预警之下看到这份报告,看著看著,她的眼睛越张越大,最后震惊的靠在椅背上,久久无法言语。
  她不知道莫冠驰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直到一双温热的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关心的询问在她耳畔响起。
  “你还好吧?”
  “你怎么、怎么知道……”她讲不下去了,内心依然震撼。
  “我问谢沛珊的。”他换坐到她身边,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抚拍著她的背。
  圆月仍处在震撼中没有说话。
  “我请人做了调查,报告里字字属实,还有精神病院的证实与主治医师的签名,你不必再为她的自杀背上凶手的罪名了,那不是你的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请征信社调查了那名在遗书中声称是为了圆月而自杀的女生——朱蓉。
  朱女很聪明,也很漂亮,但是有母系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她躁郁、有妄想症,甚至还厌食。
  她在精神病院长期接受治疗,自小就无法接受比自己正常的女孩子,也极端痛恨那些活在阳光下的女孩。
  在她自杀前的一个月,她的父亲外遇,导致患有精神病的母亲彻底发疯了,而她父亲抛弃了她们母女,和女秘书双宿双飞。
  这件事被她交往中的男友知道了,吓得离开她,她在医师的辅导下依然无法恢复正常,她精神涣散,把学校里最出锋头的圆月当成了假想敌,当圆月是既勾引她父亲,又勾引她男朋友的下贱女人,她要圆月不好过,一辈子不得解脱。
  所以她带著诡笑自杀了,留下遗书嫁祸给她最痛恨的女人——凌圆月。
  “我不知道学姐她……她有箔…”她喃喃自语。
  “她正常的时候和一般人无异,别人不会察觉到,连她最亲密,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又怎么会发现?”
  圆月掩住面孔,热泪从指间汩、汩流出,低哑的喊,“我……一直以为是自己逼死了她……”那一阵子,她天天作噩梦,内疚和自责像魔鬼般紧紧纠缠著她,她不敢向挚爱的双亲吐露一字半句,只有承杰哥知道,若不是有沛珊搬来和她一起住,她一定撑不过去。
  “好了,都过去了,一切都没事了……别哭、别哭。”
  莫冠驰一把搂紧她,心疼她受过的煎熬痛苦。
  那该死的女人这样残害圆月的心灵,留给她这么大的痛苦,即使她已经下地狱了,他还是想把她揪出来鞭打。
  圆月还是在哭,这件事给她的伤害和记亿太大、太深刻了,她根本没有一刻或忘,乍然知道真相,一时之间无法平复。
  “我一直不敢相信会有个人因为我的存在而死……学姐那么恨我,恨得要以死来求解脱……好几次我都……都想把自己的命赔给她,但我没有勇气……爸、妈、承杰哥、弯刀、吴妈、忠伯……还有凌门的师兄弟……他们那么爱我……我舍不得,也没有……真的没有勇气弃他们而去……”她埋首在莫冠驰怀抱里,抽著气,断断续续的说,像个终于找到人倾吐心声的小女孩。
  他打了个寒颤,原来她曾想过要死,原来他曾经差一点就无法再与她重逢。
  想到这里,他震动的心痛的拥住了圆月。
  “现在你知道了,你根本一点错都没有,你只是代罪羔羊,没有你,也会有别人被她找上,你只是比较倒楣而已。”他牢牢的握住她的手,坚定的说:“以后不会了,有我在你身边,你不会再倒楣了,我会用生命来保护你,不会有人胆敢再加害你……别哭。”
  他轻轻哄著,擦去她的泪水,但泪水不停涌出她眼眶,像永远流不完。
  “……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得好痛苦,那阴影……始终在我心里挥不去……我不敢去新的环境……不敢冒险,害怕再遇到无法控制的情况……害怕有人再因为我而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她向他诉说著,心还在抽痛。
  历经那样的打击,她害怕人多的地方,朝代的小规模刚好让她觉得安适,还有一直支援著她的沛珊也在那里,因此她从没想过要换工作。
  “我知道,都知道!”无视别人的目光,他将脸颊贴在她的脸颊,来回轻轻摩宁著,给她温暖与支援。
  “你真的都知道?”她抬起红肿的泪眼看著他,泪水已经止住了,只剩心情余波荡漾。
  她脸上有一股迷失的神情,像找不到路的孩子。
  莫冠驰点点头,为她心疼不已,一股激动的情绪使他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
  她轻轻嘤咛一声,这个吻来得太突然了,她措手不及……可是她没有反抗,也没有给他一拳,反而悄悄的伸出手,轻轻的环住了他的腰,让他在吃惊之余,更舍不得放开红唇,吻了一遍又一遍。
  她,是重生了,而这个吻……也是重生的。
  第八章
  签约仪式结束后的酒会上,莫冠驰在会场以流利的英、日语与水野集团的大老们应酬周旋,圆月帮不上忙,一个人优闲的在席间品尝日式自助佳肴,期待晚上的约会。
  经过昨天那心甘情愿的一吻,她好像真的变成莫冠驰的女朋友了。
  而莫冠驰也相当不客气享有他当男朋友的权利,一早就霸道的订下晚上的两人约会,言明要带她到东京的迪士尼乐园去好好玩一玩,让她放松心情。
  想到这里,她幸福的微笑起来。
  他们这样算不算假公济私啊?
  因为他说,他已经订了最好的温泉旅馆,明天他们要飞往北海道去泡温泉,享受一下温泉美景和温泉美食。
  接下来呢,他准备带她游遍整个日本才回台湾,算是预支他们的蜜月——当然这也是他说的。
  难道他都不必管公司里的事了吗?不怕贺城西和卫十戒两人抗议?
  圆月笑著摇头,原来男人恋爱起来也是很盲目的,而且很孩子气呢。
  昨晚回到饭店后,他死命要跟她挤同一间房,是她坚决不肯答应,磨了一小时,他才终于死心的回房,而且很哀怨的告诉她,他会一整晚“屹立不冶,都是她害的。
  今晚她可能逃不过了,早上他邪恶的说今晚要把她给灌醉,然后占为己有,让她快快嫁给他做老婆,以免夜晚没人暖床会著凉……“是凌小姐吧?幸会了,我是水野瞳。”
  优雅美丽的水野瞳走到圆月面前,穿著淡紫色和服的她,散发著成熟迷人的女人味。
  “你好,水野小姐。”圆月漾出礼貌的淡笑。
  刚才在签约仪式上介绍过了,她是水野集团社长的掌上明珠,目前担任集团里的执行董事职务,是个集美貌与才能于一身的女强人。
  “凌小姐陪著莫总来出席酒会,想必你们关系匪浅吧?”
  事实上她已经询问过男主角了,莫冠驰亲口向她证实,凌圆月是他的女朋友,而且两人相当亲密,已经论及婚嫁。
  “我们是合作很愉快的同事,他是我的上司。”圆月回答得很中庸。
  她不认为私人关系和企业合作有牵连,当然更不认为有必要将自己与莫冠驰的关系昭告天下。
  水野瞳看著她,微笑问道:“在哪里合作愉快,床上吗?”
  圆月蹙起眉心,“水野小姐——”
  她真没想到一个名门闺秀会讲这种话,再说她们只是陌生人,水野瞳有必要对一个初见面的人这样“开诚布公”吗?
  “我和他在床上也曾经合作得很愉快,他的体力很好,很能满足我,在床上他是个温柔的情人,有时略略的粗暴,但令我很愉快。”
  水野瞳说著,美丽的脸孔上有种奇异的表情和留恋。
  圆月难掩内心的震惊。
  原来,水野瞳和莫冠驰的关系那么亲密……年近三十的男人,有女人并不稀奇呵,可是她的心……她的心却隐隐受伤了。
  “你很意外?”水野瞳愉快的笑道:“我就知道他不会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你,事实上,我与他交往的事很少人知道,尽管我为他拚命学好中文,他还是拒绝了我,使我受到很大的伤害。”
  圆月沉默著,面对水野瞳的示威……或者控诉,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的心也很乱。
  突然得知莫冠驰和别的女人的亲密关系,她竟这样震惊。
  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从来没想过他们在重逢之前,他的感情世界是怎么样的。
  他的挺拔外貌、他的潇洒多金和男性魅力,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没有一、两个红粉知己在身边?她还真相信他的心里一直只有她,等了她十年,也为她奋斗了十年。
  “凌小姐,你不要误会,他并没有玩弄我的感情。”水野瞳诚挚的说:“他也曾试著认真和我交往,可是到最后,他仍忘不了一个藏在他心中很久的女孩,我留不住他,只好让他走了。看来,你就是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孩,你真是幸运,叫人嫉妒。”
  “对不起,水野小姐,失陪了,我要出去走走。”她必须到外面透透气,要不然快缺氧了。
  圆月搁下餐盘往外走,外头是一片宽敞的造景花园,小桥流水、竹影摇曳,她扶著木头栏杆,思绪起伏不定。
  “凌小姐!”
  水野瞳追了出来。
  “你还好吧?你的脸色很难看,要不要到楼上休息室休息一下?”水野瞳关心地问。
  圆月摇摇头,深吸了口气,“谢谢,我没事。”
  没事……只是心很痛而已。
  水野瞳惋惜的说:“其实我父亲对阿驰很满意,我也很爱他,如果我们能结婚,无疑是为彼此的帮派再添三分势力,可是他爱的人是你,关于这点就是我无法改变的了。”
  圆月一凛,正视著水野瞳,“你说什么帮派?”
  为什么扯到这个?
  水野瞳一愣。
  “难道你不知道吗?我父亲的水野集团是从黑帮起家,目前还是日本数一数二的大帮派,而阿驰就更不用说了,他义父卫庆龙是赌城东方龙酒店的幕后老板,叱喀美西的黑帮长达数十年,至今仍无人可以动摇他的地位,你不会连这些都不知道吧?”
  水野瞳诧异地瞪大眼睛。
  圆月的心脏猛跳,咚咚、咚咚——快跳出胸口了。
  “你在胡说。”这里空气流通,她却感到呼吸逐渐困难。
  东方龙酒店……那回她和沛珊去的那家酒吧也叫东方龙。
  “我为什么要胡说?”水野瞳不怒反笑,“诸葛财团由卫庆龙出资,交由他最倚重的义子莫冠驰和贺城西负责,将霸占二分之一的亚洲市场,至于他们会不会借由诸葛财团做什么走私勾当,那就不是外人可以知道的了。”
  圆月心中蓦然涌上一股怒气。
  他骗她,他欺骗了她!
  什么辛苦的奋斗史、娱乐大亨的赏识,这些都是骗人的!
  原来他一直在黑帮打滚,原来他一直在赚肮脏钱,难怪他有那么多钱可以安顿家人了,也难怪他十年就可以成就非凡,原来他走的根本就是非法途径!
  “凌小姐,过一阵子我会代表水野集团到台湾去,如果凌小姐明白我今天一席话的苦心,君子有成人之美,希望你可以离开阿驰,让我和他重新开始,这样的话,我会很感激你的……”圆月无力的转身离开,耳边不再有水野瞳的声音,可是那一阵阵燃在胸口的震惊和愤怒……挥之不散啊!
  “圆月,开门!你开门!”
  莫冠驰拚命拍打著门板,他真怀疑这门在如此重击之下怎么还不会倒?
  “不要烦我。”房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你到底怎么了?你不出来说清楚,我就不会走,还有,要是你再不开门,我会找服务生来开门……”威胁加恐吓的言语一再张扬,但收不到效果,门不开就是不开,他拿固执的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宴会结束后,他找不到她,没想到她自己先回饭店来了,原以为她只是不舒服或不想应酬,不料却变成这个样子,她不见他。
  “我不会开门的,莫冠驰,你这个骗子,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的声音依旧是闷闷的,还带点鼻音。
  “发生了什么事?”莫冠驰急了,被冠上“骗子”的罪名,事情好像大条了。
  “我都知道了,你是黑道的人,是不法之徒,你根本就没被什么娱乐大亨提携过,你加入了黑帮,自甘堕落!”
  一连串的指控从门里传出,句句铿锵,字字属实。
  他深吸了口气,下巴微微抽动了一下,根本不必想就知道告密者是谁。
  那个女人,水野瞳,他就知道她不会让他太好过。
  当他直截了当告诉她,圆月就是他等了十年的女孩时,她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但随即她又大方的说祝福他们,让他对她没有防备……她可真狠,破坏得真彻底,想必她什么都告诉圆月了。
  “圆月,我……”
  她立即打断了他,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除非你说你不是,否则我不想听你的解释!”
  “好,我先不对你解释,我知道你心情很糟,今晚你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我们就回台湾好了,再气也要回去,是不是?”
  他无奈的走回房。
  房里的圆月也不好过,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
  他居然没有否认?原本她还抱著一丝希望,希望是水野瞳因爱生恨而造谣于他,他根本就没有加入什么黑帮、根本就不认识卫庆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现在看来,水野瞳没有说谎,说谎骗她的人是他,是他在愚弄她,是她太笨了,被他给愚弄……突然间,房里的电话响起。
  她接起,彼端传来莫冠驰温柔到了极点的声音。
  “圆月,我知道你在气头上,不会愿意跟我出去吃饭,我替你叫了客房服务,多少吃一点好吗?”他的语气是恳求的,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待罪之身,没资格对她要求些什么。
  圆月拿著话筒,一句话都没有吭。
  他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说:“我知道现在再对你说什么都于事无补,答应我,不要饿著自己,你不想听我的声音,我挂电话了。”
  圆月缓缓放下话筒,心绪纷乱,理不出头绪。
  她从来没想过莫冠驰会和黑帮扯上关系,那不是电影里才有的情节吗?
  自邪浩然正气”四字就长存她心中,她在武道馆长大,庭训便是铲奸除恶、济弱扶贫,但现在的黑道中人有何正义和正气可言?想必莫冠驰也不例外。
  如果他加入了黑道,那必定和犯罪脱不了关系,她怎么可以接受一个黑道人物?
  不止她无法接受,她的家人也一定都不能接受,这太传奇、太不真实了,一个与她背道而驰的黑帮世界……天!
  为什么谜底偏偏揭晓在交心之后,如果他不对她这么好,如果他们没有开始,这一切是否会简单得多?
  她越想越头痛,乱了方寸。
  另一个房间里的莫冠驰也好不到哪里去,伫立在饭店房间的落地窗前,俊容凝重地对著东京不眠的夜吞吐著烟雾,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直到烟灰缸满溢,他才惊觉自己的心情有多糟。
  这一夜两个人都无眠,直到东方破晓……风暴依然未散,乌云和刚要笼罩过来。
  水野集团派了大批高级主管来送行,连水野三郎本人也亲自来相送,站在父亲身边的水野瞳打扮得高雅动人,眸光一直盯著英挺的莫冠驰,看到一夜就憔悴了几分的圆月,她很得意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水野社长留步,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莫冠驰根本无心与他们应酬,他只想与圆月好好谈谈,希望这些闲杂人等赶快滚离机场,把时间留给他们独处。
  “那我就不送了,一路顺风,合作愉快。”水野三郎看著差点可以成为自己女婿的莫冠驰,心中还是觉得十分惋惜。
  “合作愉快!”莫冠驰伸手与他重重一握,漫不经心地道:“对了,水野社长,敝人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答应。”
  “请说。”
  莫冠驰微笑道:“希望水野社长能另派专员到台湾洽谈合作事宜,瞳小姐是千金之躯,又在集团里担任重要的职务,就不要劳烦她的大驾了。”
  水野三郎犀利的看了女儿一眼,不知道她又做了什么好事,人家挑明了不想让她去台湾,真是丢人现眼。
  水野三郎不愧为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听出了莫冠驰的话中有话,他平淡且随和地说:“下个月就派田中专务去台湾好了,田中专务精通华语,相信可以和贵公司有良性的沟通。”
  “那就这么说定了。”莫冠驰客套的笑了笑。
  他不会再让水野瞳来接近他,不管用任何方法、任何手段,这个女人都将无法再来沾染他的生活。
  “阿驰——”水野瞳啧喊一声,不甘愿的水眸盯著过往情人,眸里满是哀怨。
  她不想放弃,她要趁著去台湾的机会和他旧情复燃,她根本就没有把那个凌圆月给放在眼里,那种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女人才不配她的阿驰,她才是有资格当莫夫人的人选,高贵的她碍…莫冠驰扬眉,眼里满是奚落之意,“谢谢水野小姐送给敝人的惊喜,莫某铭感五内,绝不敢忘。”他嘲讽地说完,很快看了看手表便毫不避讳的牵起圆月的手,“登机时间到了,各位留步,后会有期!”
  他牵著圆月往登机门走,留下水野瞳紧咬著下唇,美丽的面孔一片苍白,心中的妒火与怒火在瞬间炸开来。
  “你对她太无情了,毕竟她曾是你的女人。”圆月忍不住开口,也顺便甩开他的手。
  “我和她已经是过去式了。”他又牵回她的手,这次握得死紧,不让她挣脱。
  他确实和水野瞳交往过,两人也有过一段愉快的男欢女爱,可是后来他发现,她真的不是他要的女人,因此结束了他们为时短暂的关系。
  或许出身于乡下吧,在两性关系里,他还是很传统的,而水野瞳却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
  如果不是他发现她一边和他交往,一边和水野集团里的两名高级主管都有不寻常的男女关系,或许他会多点耐心去经营他们的感情。
  可惜他承认自己是个庸俗的男人,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和别的男人分享一个女人,他也不例外。
  圆月忽然停下脚步,抬眼看著因她乍停步伐而有点错愕的莫冠驰,“告诉我,你把女人当玩物吗?”
  昨天水野瞳那一番楚楚可怜的哀怨告白至今仍在她脑中挥之不散,水野瞳什么都给了他,他却因为心里另有所属而无法接受她的爱,但水野瞳还是无怨无悔。
  虽然她就是那个令莫冠驰难忘的女孩,但她却无法抑止自己同情水野瞳,可怜的女人,水野瞳太傻了……“我没有。”
  莫冠驰忍耐著她的言语挞伐,谁叫现在有错的是他,就算她把他比喻成世纪大淫魔,他也得认了!
  “你有!”她瞪著他,咬紧牙根。
  他握紧拳头,继续忍耐,“我对你没有。”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得到我。”圆月没好气的说。
  说完,她脸色更沈,甩开他的手也不等他,加快脚步走向登机门,直到他铁青著脸跟上来,俊容十分难看。
  上了飞机后,她不想跟他讲话,闭上眼假寐,直到飞机起飞了,航行间,她仍固执的闭著眼不愿睁开。
  “我知道你没睡。”莫冠驰低沉干涩的声音传来,“我有错在先,不该欺骗你,你现在要怎么对我,都算我咎由自取,我无话可说,可是,我想把真相告诉你,如果听完了之后,你还是无法接受我,我绝不会再缠著你。”
  她仍然闭著眼睛,不愿应答一句,但他已经迳自在叙说了。
  “当年,我到达美国之后,开始在堂叔开的聚福楼跑堂,聚福楼是当地最大的华人餐馆,我就住在餐馆的仓库里,每天凌晨四点就要起来挑菜洗菜、抹桌拖地,日复一日,从早到晚,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堂叔苛待我,就像他苛待所有的员工一样,并没有因为我是他的亲戚而对我特别好,他把许多繁杂的工作交给我做,包括接送他的三个小孩上学放学。
  “后来我才知道,美国的人工相当昂贵,他管理餐馆分身乏术,又不信任那些洋人,所以才灵机一动,好心的安排我到美国谋出路,原来他只是要找个既不会随便反抗罢工,又可以信任的廉价劳工与保母罢了。
  “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过了两年,我在餐馆里吃没吃好、睡没睡好,更过分的是,堂叔只在开头的前两个月汇过钱给我家人,后来就直接挑明了我是个没有资格领薪水的人,因为薪水付我的生活费都不够,没有余钱给我家人了。”
  “当时,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回台湾又苦无旅费,我想念家人,但不敢对他们诉苦,怕他们为我忧心。
  “第三年的中秋前,有二十几个中国人在餐馆里最好的包厢摆酒,有个男人的皮夹掉了,我送菜时看到,替他拾起,看到他带著一把精巧的改造手枪,后来更发现他们是在谈一件走私的大案子,我镇定如仪,没有声张,照样送茶递水,第二天,就有人找上我了。
  “来找我的是三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他们自称是拉斯维加斯东方龙的人,希望我加入他们的组织,我拒绝了,但他们并没有勉强我,留下一个地址后就客气的走了。”
  “我依然继续在餐馆工作,照样一个人当十人用,可是在万圣节那天,却发生一件事,这件事改写了我的命运,也让我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餐馆的生意特别好,我们忙得没有时间吃晚饭,却在结账后丢了钱,整整一百块美金,没有人敢承认偷钱,可是丢掉的钱却怎么也找不到。
  “有员工目击是会计抽走了钱,堂婶冷眼旁观,因为堂叔和会计小姐的暧昧关系已经流传很久了,听到这样的指证,堂叔大发雷霆,斥责那人胡说,他怒冲冲的当著所有人的面指著我的鼻子,说钱是我偷的,他亲眼看见,要我马上就滚出他的餐馆。
  “我既惊讶又伤心,既难堪又心慌,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他连一件衣物都不许我带走,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我被恶狠狠的堂叔撵出了餐馆,当时我想自己就要冻死饿死在街上了。
  “我饿了三天,也冻了三天,走投无路之下,我想到了那个神秘的地址,带著一身的落魄,饥寒交迫的找上门去,无力去思考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转变,当时的我只想填饱自己的肚子,只想不再受寒,就这样,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听到这里,圆月的眼皮微微掀动,不想被莫冠驰的话吸引,可是却不由自主心疼他的遭遇。
  那个可恶的、无良心的堂叔,怎么可以如此欺负离乡背井的他,毫不顾念血缘之情,将他赶走?他没得选择,不是吗?
  他根本走投无路,算是情有可原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不是真的那么坏,大侠林冲都曾被逼上梁山过,他的行为或许也可以解释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一种。
  如果当时他无人可投靠,饿死了或者冻死了,那不更糟?他只是试著想法子让自己活命罢了,加入黑道是求生存的手段……他并不坏。
  “一个月之后,我被他们带到赌城,加入了东方龙,也见到了传说中的卫庆龙,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当日我捡到皮夹的主人。
  “卫庆龙很赏识我,要我跟在他身边,并在一年后收我为义子,当时,我已经凭著自己的胆识在赌城大放异彩。”
  圆月咬著下唇。
  大放异彩——可以想见他在那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在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不狠一点是不行的,他大概都昧著良心在打天下,欺负那些善良老百姓,跟他那无良的堂叔一样无良……’哦,怎么回事?她的内心一下子同情他,一下子排挤他,心情在一夜之间从沸点降到冰点,听了他的告白之后,现在却又天人交战得好辛苦。
  天杀的!究竟她是站在哪一边?公理,还是人性?
  “我在卫庆龙身边学到了很多,两年前,他决定扩展亚洲版图,并将黑钱转投资到正当生意上,我与贺城西奉命来台湾,共同管理诸葛财团,然后就在不期然间遇到了你……“我承认自己做过许多不法的事,欺骗你也是因为不想失去你。”莫冠驰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
  “圆月,你出身武道世家,凌馆主又是一代宗师,代表著正气与正义,我也想过,倘若你知道真相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你对我的排斥可想而知,所以我隐瞒起一切,也自欺欺人,想等你真正属于我之后才对你告白,希望到时候你会包容我,宽大的接纳我,可是没想到水野瞳提前把这件事拆穿了……”圆月终于睁开了眼睛,没想到看到的画面却是他整个人的背部贴紧了椅背,闭著眼、纠结著眉心在对她说话。
  “我知道你会因此而看不起我,但我并不后悔由自己走的路,没有卫庆龙,就没有现在的莫冠驰,如果你因此而要离开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我会很遗憾,非常、非常的遗憾……”他的声音嘶哑了,痛苦的神情就像已经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她看著,竟觉于心不忍。
  第九章
  武术大赛结束后,圆月陪著孔承杰到指南宫替凌夫人还愿上香。
  道教圣地,供奉著吕洞宾和玉皇大帝,吸引了无数的真诚信徒来此祈福庇佑,游客也络绎不绝。
  “承杰哥,你看这些信徒好虔诚,不知道他们都祈求些什么,灵不灵验?”
  她心情欠佳,但还是打起精神来陪孔承杰,不想他看出自己的心情正处在暴风雨边缘。
  从小,她的承杰哥就是她倾诉心情的垃圾筒,原因无他,因为她觉得他比自己更加优秀,一定可以替她解决无法解决的事,就连学姐因她而自杀的事,家中所有人,她也只让他知道。
  但现在,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知道有些事除了当事人之外,任何人都无法替她解决。
  更何况这次她遇上的是感情的事,旁人就更难插上手了,越多人插手只会让情况更乱而已。
  就像沛珊和小何,他们的事已经动用到双方家长,沛珊兄嫂的强势不但没有助她一臂之力,反而将小何逼回那名大陆女子的怀中,不愿回台湾来面对咄咄逼人的谢家人。
  所以了,现在的沛珊整日以泪洗面、逢人诉苦,跟以前那个乐观快乐的女子相去甚远,她看在眼里,却无力帮忙,因为她自己也陷入空前的低潮之中。
  从日本回来之后,遇上了连续假期,所以她已经三天没见到莫冠驰了,而他也没有来打扰她。
  这是那天他从机场送她回家之后,她主动要求的,他也照做了,但现在她却觉得好落寞。
  如果莫冠驰真来打扰她,她也不会不理他,可是他没有,他真的把空间放给她一个人独处,把去留的决定权留给她。
  要离开他或是原谅他,都操之在她手中。
  权力这样大,大得足以判定他的快乐或悲伤,幸福或不幸……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她应该离开他——理智上的决定,因为她不能做一名黑道分子的女人,不能让她的孩子有个黑道老爹,更不能让她正气浩然的父亲有个黑道女婿。
  她应该原谅他情感上的决定……这当然是因为自己喜欢他,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了。
  她该如何选择?多希望他突然出现来左右她,只要一个狠狠的热吻,她大概就会屈服了。
  圆月在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
  承认吧!其实她在飞机上把他的话都听进去了,她真的无法狠下心来怪他。
  毕竟设身处地的想,如果是她,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会选择那么做,幸而他成就了一番事业,而不是一名小流氓,要不然她绝绝对对会很看不起他的!
  现在这些都是其次了,尽管她已经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可是要怎么跨出下一步呢,这才是个难题碍…孔承杰看了她一眼,“不论祈求什么,心诚则灵。”
  她是怎么了,从早上就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事困扰著她吗?
  圆月拉回神魂,感兴趣地问:“那你呢,你刚刚向菩萨求些什么?”
  “求武道馆事事平安,师父、师母身体健康,你和弯刀懂事成熟。”他理所当然地说,一副长子长兄的口吻。
  “那你自己呢,求什么?”圆月看著他英挺的侧面,笑问。
  她敬重这个大哥,也佩服他,他从来不对自己的身世多加探索,只一心一意对凌家人好,知恩图报这项美德,在他身上彰显无遗。
  “我?”孔承杰淡然地说:“我无欲无求,凌门好、你们好,我就好。”
  圆月取笑道:“承杰哥,你这么年轻就如此清心寡欲,我看你再不交个女朋友,要遁入空门了。”“我才大你两岁,不急。”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再说镇上女孩不少,会有机会的,倒是你,女大当嫁,该找个好物件了。”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们越长大,就越刻意要淡化男女的色彩,他知道圆月对他只有兄妹之情,为了维系这份微妙的兄妹情,他只好营造出一种他对别的女孩也有兴趣的假像,实在煞费苦心。
  因为他深深了解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他有他的傲气,也不要一份勉强来的感情,所以纵然知道他养父凌道南有意撮和他与圆月,他仍波澜不兴,不愿加以回应。
  圆月嫣然一笑,“我也不急,小了你两岁,还有很充裕的择偶时间呢,你说是不是啊,大哥?”
  “小家伙。”孔承杰敲她一记,唇角泛笑。
  “打电话给弯刀好了,约他一起出来吃饭,我们三个杀到阳明山去吃土鸡,我最喜欢喝那里的蕃薯汤了!”圆月一边兴匆匆的提议,一边拿起手机拨号码。
  那天弯刀与莫冠驰打得鼻青脸肿,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该聊表一下关心,虽然已经过好多天了。
  电话接通后,她还来不及开口。
  “他妈的,不要烦我!”
  彼方怒吼一声,挂了电话。
  圆月吓一跳,手机一滑,掉在地上。
  “怎么了?”孔承杰替她捡起手机。
  “糟糕,我的手机!”圆月检查手机,看到萤幕已经秀逗了,忍不住嘀咕抱怨,“弯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吼鬼叫的,害我吓掉了手机,改天要他赔给我。”
  孔承杰淡淡一笑,“我买给你好了,现在手机都很便宜,也不怕你这个贪心鬼敲竹杠。”
  圆月双眸闪动,笑开了丽颜。
  “太好了,我正想换一支新手机,现在有支白色的韩国手机满特别的,你也知道善变是双鱼座的特性,我已经看腻银色了……”少了弯刀作陪,晚上圆月还是按照原订计划和孔承杰杀上阳明山,心满意足喝了她最爱的蕃薯汤,回到市区已经快十点了。
  她开著小车在仍旧热闹的马路上穿梭,先送孔承杰回饭店,然后再绕回自己住处。
  一整天跑下来,身体疲累,腿也酸了,现在她只想冲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迎接明天的工作……或者说,迎接明天的莫冠驰。
  明天她就一定看得到他了吧,可是他该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失踪个几天,让她牵肠挂肚……车越驶进巷口,她就越觉得不对劲,呜呜的警笛声不断,烟雾弥漫,黑压压的人头挤在前面,车子根本无法过去,她只好先停在路边。
  “怎么日事?”圆月跳下车,问一个围观的妇女。
  “失火了,前面公寓失火,烧好久了,消防队来得晚,火越来越大,电视台也来抢新闻,听说五楼的老先生还在里面没逃出来,可能凶多吉少喽……”还没听完,圆月就立即拨开人群冲向前,她的家当啊!
  一堆连线采访车占据了巷弄,医护人员忙得团团转,还有围观的群众,连警察也无法维持秩序,火势猛烈,火舌直扑上天,令人触目惊心。
  “天哪!”
  圆月仰望著熊熊烈火延烧的住宅,著火的正是她住的那栋公寓,看来是无法进去抢救她的衣物了,想到她写了一半的企划文案还搁在房间桌上,她就心如刀割。
  火灾现场一团混乱,水柱让附近住家全部遭池鱼之殃,她认得坐在前面地上哭得惨兮兮的男人,那是二楼的吴先生,而住在四楼的田太太正抱著小儿子呼天抢地。
  “凌小姐!”一个激动的妇人突然拉住她的手,“你没在里面啊?太好了、太好了,佛祖保佑!”
  “何太太,是怎么起火的?”看这火势,大家的损失恐怕都很惨重。
  “你先别管这些啦,刚刚有个先生拚命要进去救你,拉都拉不住,你赶快去看看他有没有事……”圆月心下一惊,“什么先生?”
  该不会是弯刀吧?他们姐弟向来心有灵犀,他应该有心电感应,知道她不在里头才对埃何太太匆匆地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你男朋友,他一来就好激动,警察劝不住他,跟他一起来的朋友也拉不住他,说什么也要进去救你,然后就什么也不管,一个人跑进去找你了……”何太太还在描述,圆月已经如石头般僵住了。
  她看到了两个人,那两个人也看到了她,他们快步朝她走近。
  “你不在里面?”
  卫十戒瞪著她,身边是一脸凝重的贺城西。
  圆月浑身一颤,手脚瞬间冰冷,血液往脑里冲。
  看到他们,那进去里面的是……心拧的感觉狠狠攫住了她,脑海一片空白。
  “阿驰进去救你了。”贺城西简单的说。
  卫十戒烦躁地开口,“打你手机也打不通,阿驰说你一定在里面逃不出来,坚持要进去找你,现在好了吧,你好好的,他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
  “怎么会……”她的声音发颤。
  “怎么不会?”卫十戒哼了声,“那家伙,我们在家里吃火锅,看到新闻快报说这里著火了,他就不顾一切跑来,任凭谁阻止都没有用。”
  “你们怎么可以让他进去?怎么可以……”她摇头,一颗心揪得死紧。
  他怎么可以为了救她冒这么大的危险?
  难道他看不见火势有多猛烈,一阵火舌扑过来,随时可以要一条人命,一根梁柱倒下,也可以轻易压死一个人,这些难道他都没想过?抑或就因为想过,所以他才更加奋不顾身?
  圆月仰著头,惊颤于扑不灭的火,嘴唇发白了。
  然后,她突然往前冲,却被一双手臂及时牢牢的拉住,铿锵有力的声音向她压过来。
  “你要阿驰活命的话,就不要延缓救援的进度!”贺城西将圆月紧紧钳制住,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松手。
  “我要进去找他!”她叫,控制不了情绪。
  “你镇定一点!”贺城西比她还大声。
  “让开,大家让开一点!”
  消防人员抬著担架出来,群众纷纷让开路。
  “在五楼烧死的,你们认认,这是谁的家属?”
  圆月静下来了,不挣扎也不吼叫,贺城西也是相同的反应,两人同时看著那个担架,时间像静止了下来。
  “不会是那个家伙,他神勇得很,可以一个人抵十个,没那么短命。”卫十戒的语气焦躁浮动,黑眸同样定在担架上。
  圆月蠕动著嘴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睛死命盯著被抬出来的担架,眨也不眨。
  “是他!一定是他……他死了……”
  她震颤的低喊,终于挣脱贺城西的钳制奔向担架。
  警察将盖布缓缓掀起,一名老太太哇地一声哭出来。
  她痛心的槌打死者,“老伴啊,你没良心,丢下我这个老太婆怎么过日子、怎么办碍…”圆月软软的跪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刚才,她的心像被荡出去,又荡回来。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不是,不是他。
  灭火的工作持续著,经过消防人员的一番努力,终于,火灭了,大家陆续从公寓撤出。
  然后,圆月睁大了眼睛,怀疑看著被火焚烧过的公寓大门。
  在消防人员之后,有个人从大门内缓缓走了出来,他浑身肮脏、头发凌乱、神色颓丧。
  一时间,四周好安静。
  “我就知道这家伙不会那么短命。”卫十戒哼著,表情依然满不在乎,嘴角却不由得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
  莫冠驰走出火场,视线因见到圆月而惊愕。
  她没事,她好好的……圆月柔肠百转,起身朝他奔去,整个人扑进了他怀里,将满是泪水的脸紧偎在他胸前,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一刻都不愿松手。
  莫冠驰也牢牢地抱住她,用下巴轻轻摩拳著她的脸颊。
  圆月……他的圆月没事,没事……太好了。
  家已经不能住了,圆月跟著莫冠驰回到他的住所,他洗了澡出来,身上免不了有些灼伤和擦伤,她小心翼翼替他擦上碘酒和药水。
  “小妞,希望你下次来这里的时候,不要又是为了帮我擦药而来。”他调侃地说。
  她点点头,手继续擦药状似漫不经心的说:“嗯……不擦药,当女主人。”
  他的心陡然一跳,拉住她忙碌的手,“你说什么?”
  “你没听清楚吗?”她扬扬眉梢。“我说,我想当这里的女主人。”
  莫冠驰瞪了她几秒钟,她唇边的笑意那么动人,似乎连眼睛也……她说要当这里的女主人,没有骗他?
  他将她拉进怀里,热烈的堵住了她的嘴唇,吻得她透不过气来。
  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太对了!
  “美女,你说话要算话,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要耍我,嗯?”不顾一身的伤还没处理好,他将她打横抱起,邪笑道:“还有,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履行我男主人的权利,你不得上诉。”
  长腿跨出阔步,很自然的往卧房里走。
  “你做什么?”圆月笑著腾空踢腿抗议。
  “你很快就会知道。”他轻轻哼著,“春宵一刻偿千金啊,千万莫负好光阴。”
  他拗著她进房,抱著她开启夜灯,抱著她拉上一片落地窗帘,全都是高难度的动作,但他自认体能一流,负荷得了。
  “不要!”她笑著要下来,却被他扔上软绵绵的大床,一头狼也跟著压上了她的娇躯。
  “不行不要!”莫冠驰绽开一记笑,拉开她护在胸前的碍事双手固定在她头顶,饥渴的热唇又凑上去强吻她。
  圆月左闪右闪,还是被他吻到了,“我不要、不要、不要……唔……”她轻轻嘤咛一声,不再反抗了,双手圈上他的颈项,全心全意的回应他热情的吻,修长双腿也不由得缠上了他的腿,感受到他肌肉的结实,他真的……真地变得满壮的。
  “圆月……小圆月……美女……我爱你……”他吻得昏天暗地,毫不客气把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据为己有。
  窗外是璀璨星月,室内则一室春光,那头狼呜呜地叫春,奋力进攻,霸占他想望许久的娇胴,一圆少年绮梦。
  一早,圆月比那个好梦正甜的男人早起,她摸进厨房,很贤慧的替他做了丰富的西式早餐。
  此刻他漂亮的义大利进口餐桌上摆著她亲手煎的荷包蛋,还有她亲手烤的吐司,当然少不了她亲手煮的一壶热咖啡。
  她正要进房去叫醒那头懒猪,传真机就嘟嘟作响。
  她抽起传真纸,原想顺道拿进去给小懒人,却在没有防备之下,意外看到那则传来的讯息。
  驰:西西里职业赌手近日在东方龙十分嚣张,需要你的协助,在指定时间返美商议。
  父.卫庆龙圆月朝阳般愉快的神情僵凝在字句上。
  她对卫庆龙的了解,始于知道莫冠驰与他的关系后。
  从日本回来之后,她找了许多关于卫庆龙和东方龙酒店的资料,她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些什么,或许只是想证明莫冠驰不是坏人吧。
  从那些极少的资料里,她发现卫庆龙这个人相当低调,东方龙是赌城最豪华的酒店,但关于卫庆龙的消息并不多,有一本杂志上有他与当地州长的合照,显见他的地位不凡。
  而现在,他要莫冠驰回去,传真上头还注明了飞返拉斯维加斯的时间,显见他非回去不可。
  她不愿,真的不愿他再回去沾染那些是非恩怨。
  他们活在真实的人生里,她要他好好的,不想为他担心受怕,经历了昨天那场无情之火,她明白失去的感觉会有多痛。
  如果……如果她私心的藏起传真……不行,这样做有违她的良心,他知道后也不会原谅她,那毕竟是他的义父,义父有难,他这个受领恩泽的义子又怎能袖手旁观呢?
  “在看什么?”
  莫冠驰从身后圈住她,爱恋地摩挲她颈项,贪欢了一晚,又在进入她的那一刻惊觉她是处子之身,他现在的心情真的只有一个爽字可以形容。
  圆月把最无瑕的身心给了他,她那个没眼光的学长情人并没有跟她发生亲密关系,他是这世上惟一占有她身体的男人……想到这里,他嘴角又逸出微笑,真是无药可救的处女情结埃“咦?我义父的传真。”他轻巧的从她手中将传真抽走,只看一眼便搁在一旁。
  “他要你回去。”她转身仰脸看著他,眼里写著担忧。
  “你担心?”他笑了笑,吻了她唇瓣一下。“他只是有事要我帮忙而已,没事的,别想太多。”
  这不寻常,义父内敛稳重,势力庞大,就算西西里的黑手党再怎么嚣张,东方龙那里也有大批人才可用,不致千里迢迢召他回去才对。
  再说东方龙已经逐渐脱离黑道,义父和警方的关系也十分良好,谁胆敢来挑衅生事,还是谁得了失心疯,吃了熊心豹子胆,没事居然来踢卫家馆?
  无论如何,如果情况是义父所不能应付的,不回去一趟,他也不放心。
  “你能不能不回去?”圆月克制著自己,用很理性的态度问。
  他叫她不要想太多,可是她怎能不想太多?那是穷凶恶极的黑手党啊,不是普通的小流氓。
  “小亲亲,才一个晚上而已,就这么不想与我分开,嗯?”莫冠驰故意邪恶的取笑她,用鼻尖触碰她的鼻尖,将她揽得死紧,但一碰触到她柔软的胸部,又激起他的男性反应,想再抱她回床上温存一番。
  她叹了口气,没心和他缠绵了,“我说真的,你能不能不回去?”
  他笑著用力吻她一下,然后将她按到餐椅里坐下。
  “我也说真的,宝贝,你舍不得我,我很高兴,乖乖在台湾等我回来,外头色狼太多了,晚上都不要出门哦,等我回来再好好爱你,知道吗?”他亲亲她的脸颊,笑道:“你做的早餐好香!我真的饿坏了,昨夜体力透支,都是你的好身材害本壮士欲罢不能,要了你一回又一回,真是害人不浅碍…”他煽情地说,笑咪咪的在圆月对面坐下,愉悦的享受著她的手艺。
  听他这么说,她已经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
  阻止不了,可是总有别的办法。
  提著简单行李,莫冠驰准备搭乘卫庆龙指定的班机返回拉斯维加斯。
  然后,他在登机室里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俊容不觉泛起笑意。
  “你来啦。”迎向卫十戒,他心里很快慰。
  这个嘴硬的家伙,昨天告诉他那个讯息,他还装作不在乎。
  他就知道十戒不会那么狠心,那个毕竟是他的爸爸。
  父子没有隔夜仇,尽管平时再怎么话不投机半句多,在这生死交关的时候,做儿子的不会不闻不问。
  “你别误会,我是回去看奶奶和我的跑车,和老家伙一点关系都没有。”
  卫十戒嘴硬的撤清,涌上心头的却是无比担忧。
  他老早就叫老家伙淡出黑道,不听,看吧,现在麻烦来了吧。
  莫冠驰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真的很难忘情于奶奶和你的跑车,这点大家都明了。”
  算了,死爱面子的男人,给他一个台阶下。
  “知道就好。”卫十戒哼著,双手插在牛仔裤里,左顾右盼,“你的圆月呢?怎么还没来?”
  他纯粹没话找话,转移注意力,以免话题尽在老家伙身上打转,被人瞧出他挂念赌城那尾老龙,那多没面子。
  莫冠驰淡笑,“你在说什么?”
  卫十戒坐下,闲闲地跷起长腿,“别装了,恩爱情侣不想分开,我懂;或者是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带回去给老家伙看?”
  莫冠驰浓眉一挑,“嘿,十戒兄弟,我真的听不懂,你说明白一点。”
  “怎会不懂?”卫十戒扬眉,“我刚刚在咖啡吧遇到你的圆月,她说她喝完咖啡才过来,怎么,你们吵架啦?”
  闻言,莫冠驰眉心高高耸起来,调笑的表情也收敛了。
  她真的跟来了吗?
  才“交流”了几天,她怎么就跟他那么有默契?
  原本他也打算叫她来的,但赌城毕竟是龙蛇混杂之地,怕她抱怨他置她的安危于度外,于是忍痛割舍依恋了数天的温暖怀抱,独自踏上返美的孤独路。
  看来,他小觑她了,凌家儿女武艺高强,哪怕什么阿度仔的黑手党?再说十戒也说得很对,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更何况她不丑,有著倾城姿容,他很想让他义父见见当年十三岁就可以以一敌数的小女生长什么模样。
  在他心中,无论怎么物换星移,她永远是强者,他可是很甘愿、很甘愿在她面前当个小男人的。’想人人到。
  看著那名急如风、踩著高跟鞋奔入登机室的苗条女子……他微笑起来。
  第十章
  飞机落地,卫十戒的耐性在等出关等了三十分钟之后告吹。
  “你说是老家伙指定,要你坐这班飞机回来的?”他再度向莫冠驰确认,俊脸超臭。
  “没有错。”莫冠驰闲凉的回答,拥紧身边美丽的圆月,享受过往民众羡慕的眼光。
  反正他有美女相伴,多等些时候也无所谓,可是美女经过长途飞行好像有点累了,他想让她快点躺在软绵绵的床上休息,好恢复她动人的神采。
  卫十戒没好气的说:“都半小时了,黑白双煞呢?还不见他们的鬼影,老家伙在整人吗?”
  黑白双煞是兄弟,一个惯穿黑西装、一个惯穿白西装,他们待在卫庆龙身边已经长达十年以上,接机的秘密任务通常由他们担任。
  “十戒兄弟,你稍安勿躁,他们或者有事耽搁了……”莫冠驰说到一半住了口,露出笑容,“人来了。”
  卫十戒顺著莫冠驰的眼光看去,不见高头大马的黑白双煞,却见一名身著红衣红裤、戴著顶歪斜红呢帽的娇小女郎慢吞吞的走过来。
  “你来干什么?”卫十戒瞪著女郎,匪夷所思。
  此女他很熟,正是他的胞妹卫小三,芳龄十九,此刻应该在邻州的亚利桑那州立大学上课才对。
  这丫头,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来、来接你们埃”卫小三古古怪怪,说得理不直气不壮,清澈的大眼滴溜溜在莫冠驰和圆月的身上一转,倔傲的神情很受伤。
  “黑白双煞呢?”卫十戒紧瞅著小妹,沉着脸,满眼都是研判。
  “跟老家伙到日本去了。”很溜地说完,她又连忙补充,“临时的,来不及通知你们,所以才叫我来接。”
  “那还真是奇怪。”卫十戒哼了哼,“老家伙几时变得那么信任你了?”
  他这个妹妹通常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聪明归聪明,但都是小聪明,比如如何跷课、如何作弊,正经事则一事无成。
  “你们都不在,他当然只好信任我了。”她咕哝地说,美眸一瞥,不小心又见到那双紧紧交握的手,碍眼地别开视线。
  卫十戒冷冷的盯著她,“再信任也轮不到让你来接我们,你不再上课吗?”
  “好了,十戒,她又不是犯人。”莫冠驰笑著打圆场,对于这等场面早已见惯不怪。
  他们卫氏父子女三人像是天敌,明明血脉相连,却无法相容片刻,见面总要斗个你死我活。
  “驰哥说得对,我又不是犯人,干吗一见面就拷问我?”卫小三不平的嚷,“难道我会对你们说谎吗?”
  “难说。”卫十戒讥诮回应。
  “好了,先回去再说。”莫冠驰再度打断那两个又快杠上的人,“你们兄妹俩斗起嘴来就没完没了,我和我的小圆月才不要在这里陪你们站哨哩。”
  “驰哥,这位是?”卫小三酸溜溜地问。
  莫冠驰骄傲地勾起笑意,“你未来的嫂子,她姓凌,凌圆月。”
  “原来是凌姐姐……”卫小三清眸半扬,有点恍神,“真美,难怪驰哥为你神魂颠倒,什么女人都看不上眼。”
  好悲哀,跟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典型,这样要怎么比?
  她还以为自己很漂亮,在赌城里是数一数二的漂亮东方女孩,事实证明她错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且这座天还真高,她爬都爬不上去。
  “他有为我神魂颠倒吗?”圆月眨了下黑白分明的眼,“我实在看不出来这人有任何神志不清的现象,他刚刚在飞机上连吃了两份餐点,精神状况佳,胃口更是好,离颠倒还有段距离。”
  “你还可以说这么多话?”莫冠驰惊诧地看著她,搓著下巴考虑起来,“看来你还不累嘛,我们到处逛逛,这机场很大……”“不要!”圆月投降的喊,“让我休息,求你!”
  就这样,卫小三驾驶著与她体型很不配的六人座休旅车,耳边听著后座那对恩爱情侣的打情骂俏,旁边则是板著一张臭脸的兄长,她痛苦万分。
  有点后悔了。
  后悔有什么用?
  自作孽埃
  “老家伙到日本去做什么?”卫十戒忽然开日问。
  “我不知道。”卫小三直视著前方,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大概是等不及你们回来,到日本去请他的黑道朋友帮忙了。”
  卫十戒皱眉,“事情真有那么严重?”
  “呃……大概吧。”她含糊地说,“我也不太清楚,你们也知道,老家伙根本不让我碰帮里的事。”好不容易,一行人终于回到卫宅,卫小三马上丢下车子进屋去,一连叠声的喊热。
  “你这丫头又跑哪去了,热成这样?”卫老太太笑咪咪的看著孙女,中气十足地扬声,“玛丽亚,快拿汽水出来,小小姐渴死了……咦、咦、十戒?”
  “奶奶!”卫十戒露出笑容。
  “乖孙,你可回来了……咦?阿驰!”卫老太太惊喜之余,笑开了脸,“你们这两个孩子要回来也不通知一声,我好让厨房加菜。”
  “奶奶,今天您的孙媳妇来见您了,加菜是一定要的。”莫冠驰把圆月往前一推,笑道:“奶奶,她叫圆月,我女朋友!”语气依旧是骄傲得很哪。
  “奶奶!”圆月连忙跟著喊,几乎在初见的第一眼。她就喜欢这个亲切可爱的长辈了。
  卫老太太看著面前盈盈带笑的女孩,心上一喜,笑得阖不拢嘴。
  “还是阿驰这孩子能干,走一趟台湾连媳妇都有了,真漂亮,真是速配,什么时候让奶奶抱曾孙子啊?”
  “拜托,奶奶,你不要见到影子就喊杀人好吗?”卫小三不耐烦的说:“驰哥又还没有结婚,人家凌姐姐只是来这里玩一玩罢了,你想太多了。”
  “你这丫头懂什么?奶奶年纪是大了,但是眼睛不会看错的,他们两个有缘份,注定的啦!”卫老太太笑呵呵的牵起圆月的手,絮絮地说:“来,奶奶告诉你阿驰以前的事,他刚来的时候好叛逆,成天和十戒、城西打架,谁也不让谁,三个人都凶得很,都是坏脾气哪……”舒服的按摩浴缸消除了一天的疲劳,圆月放松的躺在热水满溘的浴缸里,想到晚饭前卫奶奶讲的那些关于莫冠驰过去的事,红唇不由得漾出笑意。
  她真是来对了。
  卫家人并不像她想像中可怕,除了还没露面的卫庆龙,她对卫家的印象好极了。
  晚餐吃的是道地的中国菜,宅邸也走中国风,在屋子里根本感觉不出身在赌城,她还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些像是从“监狱风云”里走出来的流氓人物,但是都没有,卫家亲切得很。
  晚餐后,莫冠驰和卫十戒就到东方龙酒店去了,他们的行程很明显是“女宾止步”,她也就识趣的留在卫宅。
  反正她也累了,第一次坐这么久的飞机,卫家奶奶又拉著她东扯西聊,足足聊了两个钟头,这会,不知哪飘来的淡淡香气让她越来越舒服,越来越放松……那无名的香气越吸越是著迷,淡香沁人鼻肺,她忽然有点晕眩,但并无不适。
  她闭上眼,觉得身子轻飘飘的。
  然后,她滑进了浴池,连吭都没吭一声,失去了意识。
  “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在房间里不见?”
  所有守卫都遭殃,圆月在卫宅失踪,莫冠驰又急又怒,但彻底清查宅里的每一处后,还是找不到人。
  “凌小姐说她要洗澡,我就帮她放了热水,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玛丽亚很无辜的绞著双手,她是最后一个见到圆月的人。
  “你们就算把玛丽亚杀了也没用,她还是不知道埃”卫小三闲闲地说,眼睛溜溜地转,很诡异。“不要杀我,莫先生,求求你不要杀我!”玛丽亚惶恐的摇手,满脸惊惧。
  “没有人说要杀你,你可以出去了。”卫十戒打发走女佣,拍拍好友的肩。“你别往坏的地方想,我已经通知枉叔他们找人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眉目。”
  “难喽。”卫小三扬扬眉梢,这么大的人,居然会不见,可见有人存心要对付她。”
  “一定是那些黑手党的人!”莫冠驰拳落桌面,拳头上青筋暴起,吓得卫小三心跳加速。
  “但是枉叔不是说了吗,根本没有什么黑手党的人来闹事,老家伙去日本是为了参加他结拜兄弟中山谷之介的宴会,没有寻求援助这回事。”
  尚明钰是卫庆龙的得力助手,也是一辈子的至交好友。
  “但义父明明有传真给我!”莫冠驰很坚持。
  卫十戒扬起眉,肯定的说:“所以我认为这件事有古怪。”
  “两位大哥慢慢讨论,小妹还有功课要做,失陪了。”卫小三走过两人身边,轻巧地闪人。
  “什么古怪?”莫冠驰问。
  “总之不会是黑手党的人……”
  书房里还在讨论不休,轻轻掩上房门的小女生嘴角却有藏不住的诡异笑容。
  这两只大笨鹅,家贼难防没听过吗?真是朽木不可雕哦。
  铁皮屋里闷热得不像话,赌城白日的气温居高不下,气候干燥而热,日夜温差可达二十度,吓坏人。
  卫小三打开铁皮屋的门,自己也被里头的热气呛到。
  她皱皱眉头,不是有装冷气吗,怎么还热成这样?
  “三小姐!”两名明显长她数岁的男子恭敬地喊,其实内心感到很不安。
  他们平时是保护卫小三上下课的保镖,可是现在却迫于小主人的任性淫威,变成绑匪,想起来就胆战心惊,不知何时要去吃牢饭。
  “怎么这么热?”卫小三问。
  “冷气怪怪的,时好时坏。”阿力答。
  他渴望的看著卫小三,希望小主人有好生之德,放了这名标致的肉票,要不然……呜呜,他们年纪轻轻的,真的不想去坐牢呀。
  圆月看著那名天使般甜美的小女生,所有的愤怒和懊恼在刹那间变成了惊诧。
  “你——”
  可爱的卫小三,卫家甜蜜的小妹妹,是她绑架了她?
  “没错,是我往你房间里喷迷香,在你昏倒后把你绑来这里的。”敢做敢当,卫小三承认得很干脆。
  “你绑我做什么?”惊诧变成疑惑,圆月不解的问,此刻她已经对自己的安危没有焦虑了,既然不是落在不明歹徒手中,她相信卫小三不会吃了她。
  卫小三抬起下巴,美眸一扬,“只是想跟你讲个条件。”
  她有身为卫家人的骄傲,不爱占别人的便宜。
  “你说吧。”她想尽快离开这个快让她脱水的鬼地方,况且她不见了,莫冠驰一定急死了。
  “我要和你比武。”卫小三把心中盘算了许久的计划讲出,“要是我嬴了,你要离开驰哥,还要假装你是另结新欢抛弃他,让心碎的他对你死心。”
  “原来你喜欢他!”圆月恍然大悟,她怎么都没看出来?
  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是有点迟顿的,她还以为自己到卫家来做客,每个人都喜欢她、欢迎她呢。
  “我爱他!”卫小三很强调那个“爱”字。
  她已经默默爱了莫冠驰很久很久,可是前几天她和贺城西通电话的时候,却无意间得知她的驰哥终于找到梦中情人的消息,她的心碎了,好不甘。
  于是冒充老家伙的名义将驰哥骗回来,原是想分开他们两个,没想到她的情敌也跟了来。
  这下子她的计策失败了,只好改变策略,趁老家伙在日本还没回来,真相尚未大白之前,把情敌赶回台湾去。
  “你确定你要跟我打?”圆月叹息一声,难道卫小三身怀绝技?
  真的很少有人向她提出这种要求,她觉得稀奇。
  “你放心,我会手下留情,大家朋友一场,我也不想弄花你漂亮的脸。”卫小三很够义气的说。
  身在黑道世家,纵然她遵父命必须做个淑女,但功夫方面可不马虎。
  她学过几年防身术,欺负过她的洋妞就曾被她在学校的厕所里教训得极惨,所以她有把握可以打败外表弱质,只是比她略高了点的情敌凌圆月。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们就打,你松绑吧。”圆月的语气非常认命,实则不署可否,从小到大,她最不怕的就是跟人打架。
  “阿力,替她松绑,还有,你们两个不许帮我,本小姐不想胜之不武。”卫小三豪气干云的说。
  “知道了,三小姐。”领命的两个人安静的退到角落。
  后来的情况就完全超乎他们的想像了;两女相比,必有一伤,他们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最后,不敢相信那颗顽倔的小头颅会被打得趴在地上喘。
  提前飞回赌城的卫庆龙,很讶异在家中看到自己的义子跟儿子,他把两人叫进书房问话,以免他母亲卫老太太女士大惊小怪的又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忙不叠袒护孙子。
  “你回来做什么?”
  话是对义子问的,因为他并没有叫儿子去台湾,是他不爽留在他这个老子身边,自己走人的。
  “您真的没有叫我回来?”莫冠驰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在圆月没有失踪之前,他从未怀疑过这件事的真实性,可是现在……卫庆龙挑眉,不答反问:“台湾的事都处理好了吗?我不是说过,等卫氏的亚洲营运中心都正常运作了,你与城西才可以回来。”
  “阿驰接到一封传真,上面说西西里黑手党到东方龙生事,你叫他立即回来。”卫十戒闲凉地替好兄弟说明。
  “无稽。”卫庆龙看也不看亲生子一眼,转身坐进宽大书桌后的小牛皮旋转椅中。
  “我早就说过老家伙不会领你的情,你担心他的安危,他视自己的生命如粪土。”卫十戒讥诮地说。
  莫冠驰才不理他们父子俩的剑拔弩张,迳自说道:“义父,这件事极不寻常,一位随我回来的朋友在家里失踪了,这原本是万不可能会发生的事,但却发生了。”
  “什么朋友?”卫庆龙冷然削瘦的脸出现一点兴味了。
  莫冠驰还没回答,书房的门突地被撞了开来,嘈杂的声音随之传来。
  “该死的,你们两个干吗不帮我?每个月给你们那么高的薪水有什么用!下个月开始,减薪一半!”
  “是三小姐自己叫我们不要帮你的。”两名保镖苦著一张脸,很无辜。
  三人跌跌撞撞的进门,看到父亲赫然在座,卫小三第一个反射动作就是逃。
  该死的玛丽亚!笨蛋玛丽亚!刚刚告诉凌圆月说她的驰哥在书房,怎么就没讲老家伙也回来了。
  要是知道老家伙回来了,就算要和凌圆月再决一死战,她也不要进书房里来。
  “站祝”
  卫庆龙喝住女儿,晶光利眸扫到女儿跟她两名保镖的手都被捆住了。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卫小三声音怯怯的,还是想逃。
  然后,一名神情有点疲惫、衣著有点凌乱的女子尾随在他们三人之后,进入书房……“圆月!”
  莫冠驰顾不得有旁人在场,一把拥住失踪一天一夜的圆月,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你做什么?这么多人看著。”圆月轻轻笑了,伸手环住他腰际,安心的紧偎在他怀抱之中。
  可想而知她的失踪令他多紧张,不过幸好她……打赢了。
  所以押著败仔回来,算是凯旋而归吧,说来有点荒谬,这还是战俘的家呢。
  “三小姐,你倒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卫庆龙的声音不愠不火,但字字分明,掷地有声。
  卫小三俏脸愁苦,红唇紧抿,半天吭不出一个字来。
  真是该死的、天杀的……惨烈!她怎么会知道驰哥的女朋友那么会打,她现在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了行不行?不要再逼她了啦。
  三个月后,纯朴的石盘镇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排场之大,足有三十六部加长豪华礼车和十二对漂亮的小花童,把小镇挤得水泄不通。
  这场婚礼不寻常之处,是有许多穿黑西装、戴墨镜的观礼人,他们和凌门武道馆长一辈的所穿白色长袍马褂,显得格格不入,每个人都指指点点、啧啧称奇,蔚为奇观。
  虽然是这样,可是新郎新娘可不管那么多,他们依然笑得很开心。
  今天的介绍人是静悠国小的校长,证婚人是静悠国中的校长,主婚人则是静悠高中的校长,算是静悠嫁女儿,三所学校的校长都包了大红包。
  凌道南牵著女儿的手,将她交给莫冠驰。
  他真没想到莫家这孩子会变成他的女婿,以前都没好好留意过他,就不知道这个人的人品怎么样?
  听闻他以前不爱读书,只爱打球,后来就挺有志气的跑到美国打天下,镀了一身金回来。
  依照莫家现在富裕的景况,这小子养他的宝贝女儿该是绰绰有余的,这点不必他担心,倒是他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他的人品,如果身体不太强健,就叫他到武道馆来练一练,如此才可以保护他的宝贝女儿。
  圆月当然不知道她的馆主父亲在想些什么,她担心的是她半个公公卫庆龙的安全。
  尽管已经尽量淡化黑道色彩了,卫庆龙在这场小镇婚礼中依然是惹人注目的。
  他远从赌城来此观礼,拜访了莫家人,莫家人浑然不知这亲切的中年男子就是纵横赌城的黑帮教父……“美女,在想什么?”莫冠驰附耳过去,舀了半碗龙虾汤给他的新娘子,她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什么,别饿坏了才好。
  台上那卡西的演唱美眉很卖力,有点年纪了,但脱得很爽快,穿著火辣的走下台与欧吉桑们握手,让他们笑得阖不拢嘴。
  “没什么。”圆月嫣然一笑,移开视线不再注意卫庆龙,低头喝他舀的爱心汤。
  今天她是新娘耶,何必想那么多,等一下就算会有什么黑道大火拼的场面出现,也会有个姓莫的男子,一马当先跳出来挡在她面前。
  所以喽,现在的她觉得旁边这位堂堂男子汉是什么出身不重要,他在哪里混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嫁给了他,现在他是她的丈夫了。
  丈夫……圆月甜蜜的微笑起来。
  赶在三十拉警报之前,她把自己给嫁掉了,不是经由相亲的方式,想想,不可思议。
  她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嫁给变聪明的拙小子。
  十年前万万没想到的景况……这个拙小子啊,还真娶到了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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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建时间:2008-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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