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大宇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1期　　

　　自从中央电视台举办青年歌手电视大赛以来，省里就开始效仿，每两年举办一次省里的电视歌手大赛。特别是前年的民族唱法第一名在去年央视大赛中获得季军后，这节目就更加成了香饽饽。

　　今年的大赛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出场的是今晚最后一名选手──来自明月市的欧莉莉，一个才20出头的姑娘，她唱的是《今天是个好日子》。欧莉莉长得挺喜兴，个子又高，足足有1.70米，穿的是一套大红色的旗袍，一出场就博得了观众热烈的掌声。欧莉莉笑笑，眼光向评委席意味深长地扫去。12名评委个个坐得端端正正，不苟言笑，像是操纵人们命运的大法官。

　　欧莉莉十分自信，因为她今天的手气太好了，竟抽到了最后一个出场。这意味着她能在知道前面歌手得分的情况下从容不迫地演唱。而且，前面的最高得分是97.2分，并不是十分高。她知道，只要在演唱过程中不出什么意外，那第一名就非己莫属了……这时，伴奏带播出了音乐，欧莉莉调动起全身的音乐细胞开始唱了起来。她的演唱风格刻意模仿宋祖英，一腔一调，甚至连动作都是。当一曲唱完，她挺有风度地对着评委和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进行第二项内容──知识问答。

　　看来幸运之星真的降到了欧莉莉的头顶上。她抽出的两道题全都是她事前复习过的，所以，在规定的时间还不到三分之一时，她就“哒哒哒哒”地回答完毕。她笑了，仿佛看到那顶日也盼夜也想的桂冠已经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主持人对她的回答也很满意，在祝贺她后说：“请看你的得分！”

　　大屏幕显示出来了，她的演唱得分是95.8分，知识问答是满分1.0分，加起来是96.80分———这意味着她与冠军已经失之交臂！欧莉莉似乎难以置信，她迅速地扫了一眼大屏幕，那上面每个评委的打分清清楚楚，最高的给了她9.80，而最低的则给了她8.50，其中她最有把握给她高分的刘一良只给了她9.10分。欧莉莉的脸扭曲了，她愤怒地将目光盯住了评委席。她的胸脯激剧地起伏，想哭，可这个场合不是哭的地方。主持人对她说：“欧莉莉小姐，祝贺你取得了好成绩！”

　　“不！”欧莉莉突然大声喊了起来，“今天的比赛有问题，我要给某些人曝光！”欧莉莉的突然袭击令全场大乱，也使得主持人一下子不知怎么办好。就在这仓促之间，欧莉莉已经手举麦克风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今天的评比有鬼。在座的评委之一，我省德高望重的刘一良刘老先生赛前亲口对我说过，凭我的演唱实力，我可以拿冠军。而且，为了双保险，为了能得到他的高分，我在决赛前两天送给了他三万块钱……”

　　全场轰动了！天，在这众目睽睽的活动幕后，竟也有这样的黑市交易！观众将愤怒的目光一下子都射向了刘一良。刘一良是音乐学院院长，不仅桃李满天下，而且著作等身，他创作的几十首电影插曲久唱不衰，他怎么也会干下这等龌龊之事？

　　这时，监审组要求发言。主持人将话筒递了过去。监审人说场外打来电话，要求刘一良评委就此事进行说明。现场观众们又一次鼓起了掌，这是对邪恶谴责的掌声，然后就是沉默，沉默得令人窒息。导演及时通过耳机指示主持人：“将坏事变成好事，抓住老百姓关心的问题，做成一期音乐界大曝光节目，提高我们的收视率。”.主持人有了主心骨，于是将话筒递到了刘一良的手中，客气地说：“请刘院长说说吧！”

　　刘一良手握着无线麦克风，翻过来掉过去地把玩，思忖着不说话，然后慢慢地问主持人：“我可以选择沉默吗？”监审组的人回答：“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就这个问题，场外的电话已经超过了一百个。”

　　刘一良像是没有听到，继续说：“我认为，我坦言后，对谁都没有益处，所以……”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嘘声打断了。

　　刘一良将目光转向欧莉莉，说：“欧莉莉小姐，我们是不是下场后再私下交换意见？”“不！”欧莉莉坚决地拒绝了。她的脸已经愤怒得变了形。

　　看到欧莉莉咄咄逼人的架式，刘一良一字一句地开了口：“是的，我是拿了欧莉莉三万块钱……”

　　“哗──”全场一阵骚动，但很快就回复了平静，人们要看看刘一良如何解释这种行为。刘一良继续说道：“我今天给欧莉莉的分数是不高，因为我感到她晚上唱得还不如今天下午彩排时唱得好。她的切分音掌握得不准，第三小节也走了调，在冲击高音时，她不能放松，因而显得干涩，而最重要的是她并没有唱出这首歌的内涵，即那种欢快喜庆的心情。为什么呢？我个人认为，大概欧莉莉小姐看到了前面选手的分数，感到胜券在握，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而且……”欧莉莉火了，大声地说：“请你说实质问题，不要还人模狗样地教训我。”刘一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提高了嗓音：“你怎么能在这种场合说出脏字？”欧莉莉不服，说：“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观众们随即发出了笑声。

　　这时，主持人打断了欧莉莉的话，面对全场观众说：“对不起，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重要短信。我要说明一下，我们是不允许在主持节目时打手机的。所以，我只开了振动档。我看了一下，这是条很重要的短信。导演，怎么办？”

　　导演怎么指示主持人的，在场的人是听不到的。观众们只看到主持人频频点头，最后说了声“0K”，便对坐在现场玻璃间里的电话接线员说：“请暂时切断外线，接进来张作光书记的电话。噢，我要介绍一下，张作光是我们电视台的纪委书记。”

　　又有好戏了。

　　经过处理，张作光的声音在电视直播现场响了起来：“我也正在收看这档节目。没想到竟出现了这个问题，我不得不说了，否则，会影响这次比赛。我要说的是，刘一良确实收了欧莉莉选手的三万块钱。但是，他早已经在收钱的当天就交给了电视台纪委。刘一良还要求纪委为欧莉莉保密，说这是出于对她的爱护。刘一良说，之所以要先收下欧莉莉的钱，是怕不收会给她心理造成压力，不能正常发挥。就像是病人动手术前给医生塞红包似的，你不收，病人心里不踏实，反而会影响治疗。刘一良说，大赛结束后，他再将这钱还给欧莉莉，并要认真地与她进行一次对话，要她端正参赛的态度，要将精力放在练习提高自己的演唱水平上去……”

　　哇，又是一颗重磅炸弹。情况急转直下！欧莉莉傻了，不知说什么好。刘一良却说话了：“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通过行贿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就不顾一切。我很痛心，也很内疚，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给一些选手一种错误的感觉，仿佛能不能拿奖，不是凭实力，而是凭场外的运作。我可以说，不仅是我，还有的评委也收到了选手塞给我们的钱。我们在赛前已经达成了共识，即先不说这事儿，在评分上一是一、二是二，不掺水，不搞假，不允许音乐这种给人以美的神圣的东西通过我们的手而被沾染上铜臭。朋友们，从某种意义上说，因为我们的工作不到位，也害了欧莉莉和一些选手。她们都很年轻，有比较扎实的基础，其实，她们只要认真努力，是可以取得更好的名次的。希望她们能从这次的事情中汲取教训……”

　　欧莉莉在灯光转暗时急急地走下舞台，也许是太慌了，下台时竟跌了一跤。主持人忙跑过去，搀起她的同时又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莉莉小姐，跌一跤没什么，爬起来就是了……”

　　全场掌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