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彭霖山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2期
一、福祸一口准
翠竹村原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子,今夏以来却是高山打鼓———名声在外了。什么缘故?就因为村里出了个奇人,出了只奇鸟。
奇人叫伍苟。这后生仔从小没爹没妈,靠吃百家饭,穿百家衣,贱生贱长的。五六岁就晓得在城里乞讨,饮食店里的残羹剩饭倒把他喂得身强体壮,也长了不少见识,脑子极灵光,还有一副侠义心肠。只是快30岁的人了,他还没找到对象。不过,古话说得好:长江一夜水,发财一条运。伍苟的财运还真说来就来,连门板都挡不住。
这翠竹村背靠玉壶岭,岭上风光迷人,百鸟争鸣,山泉叮咚,林木深处,花草飘香。伍苟闲来无事,就在这岭上修身养性,大有效法古人遁隐山林之举,村里人怀疑他神经不太正常,就在他名字的后面加了个绰号———“魔气”。无论大人小孩,都一律叫他伍苟魔气。可谁也没想到,魔气也有时来运转之日。
初夏的一天,伍苟从玉壶岭上出山回村,手里拎着一只用细竹子编织得挺精致的鸟笼,鸟笼里装着一只八哥,进村后逢人就炫耀:“我这八哥是只神鸟,不仅会说人话,而且还能给人看相,预测福祸,开口便灵。”
魔气说话,谁能相信?偏偏就有好奇者当众打赌,围着伍苟起哄。一个叫猫仔的光棍挤上前来,凑近鸟笼大声喝问:“既是神鸟,可知老子今年时运如何?”笼子里的八哥瞧了猫仔一眼,竟当真发出两声清晰的话来:“发财!发财!”
哇,神鸟果真口吐人言,众人一下子乐开了,竟抢着要逗这神鸟看相。岂料,伍苟见好就收,当即将鸟笼上罩着的黑布拉下,朝大伙正色道:“国有国法,鸟有鸟法。我这八哥不是一般凡鸟,父老乡亲们要是有个疑难之处,日后尽管上我那儿预测祸福。”说罢,径直托着鸟笼扬长而去。
大伙给他这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激怒了,有的冲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唾沫:“不就是个魔气么,还真能成仙不成?”过后,谁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可谁知,第三天,翠竹村还真爆出了一大新闻:猫仔在城里无意间买了4元钱的福利彩票,不承想竟中了2万元的大奖!这下可真轰动了全村,众人在羡慕赞叹猫仔的财运时,自然开始钦佩伍苟那只未卜先知的神鸟,这不,还真给它一口叫准了!但也有不服气的对此嗤之以鼻:什么神鸟?不就是瞎猫碰上死老鼠———凑巧?
这天,村里的树蔸和竹生相约来到伍苟家,想请神鸟看相。这两个小子刚从外地打工回来,发了一笔横财,闲着无事来找乐子。谁知这八哥一瞧他俩,便拍打着翅膀,连声叫道:“有祸!有祸!”气得他俩鼻眼都歪了,若不是怯着伍苟腰粗膀圆,力大如牛,他们准会暴跳起来将这鸟笼给砸了……巧的是,几天过后,神鸟又灵验了一回。
那天夜晚,一辆警车呼啸着奔进村来,将正在村口闲聊的树蔸和竹生当场上了铐子,推进警车开走了。事后,村民才知道,这两个坏小子在外地抢劫杀人后潜逃回来,现在东窗事发了。
这一下,大伙儿可就懵了。如果说神鸟上次测福是偶尔碰巧的事,那么这回测祸又灵验了,该如何解释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村民不能不打心眼里服了,他们打消心中的疑团,开始对这神鸟刮目相看。
鸟灵主人贵。打这起,伍苟家还真的热闹起来,前来求鸟看相的人络绎不绝,几乎给踏破了门槛。人一多便招架不住,伍苟就贴出安民告示,神鸟看相,每天只限两人,即上午看一人,下午看一人。这样一来,要看相的只好预先排队,有的排了半个月还没轮上。伍苟应接不暇,只好装上电话,省得人家空跑腿。而神鸟看福祸一口准的奇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镇中学一个学生高考前悄悄来到伍苟家,请神鸟看相占卜前程。神鸟便开口道:“高中!高中!”后来,这考生还真的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
从此,神鸟名声大噪,伍苟的身价也随着倍增,人们不再叫他伍苟魔气,而是尊称他“伍爷”或者“伍神仙”。
不过,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伍苟至今还是光棍儿一条,有人取笑他何不请“神鸟”看看相,探探姻缘究竟落在何方?伍苟却神秘一笑:“婚门未开,天机不可泄露呀!”
众人捧腹大笑,继而发出一连串赞叹:“奇人!奇鸟!”
二、难煞想鸟人
奇人奇鸟的事一传开,惊动了邻村的易金福。这个腰缠万贯的包工头,刚开始不信这个邪,后来听这事越传越奇,越传越广,才有点半信半疑,决定前往伍苟家请神鸟看相,不想这鸟冲他连声直叫:“发财!发财!发财……”叫得易金福心花怒放,回家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情绪烦躁,坐立不安,仿佛中了魔似的。原来易金福打起了神鸟的主意。
这易金福要神鸟干啥?按他的思路,这神鸟若在他的身边用途大着哩!易金福以往揽工程,靠的就是行贿,从中渔利。但毕竟对手如林,加之有的官员不敢盲目收礼,近来易金福靠行贿送礼发财的途径,也就步履艰难了。他连连碰壁,屡屡失利,眼下正急得抓耳挠腮之际,偶然撞上了伍苟的奇鸟,以至他想入非非:要是自己身边养了这只神鸟,不就什么事都好办了?神鸟既能未卜先知,自然可以指点迷津。日后,自己若是要去给谁送个礼,就可预先向“神鸟”请示。神鸟说的是吉利话,妹妹只管大胆地朝前走。若是不祥之言,且当退避三舍,不可轻率去踩地雷。这样万无一失,财路稳当,岂不比盲人骑瞎马强多了?嘿,你别瞧这易金福肚子里墨水不多,馊点子还真不少哩!他当下算计已定,便托人直接去找伍苟,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买到神鸟。
易金福原以为伍苟是贫贱之徒,定会见钱眼开,拱手出让。岂料,他派出去的说客很快便赶回来复命,说是伍苟说得斩钉截铁,那鸟就是他的命,命就是那只鸟。莫要说是干金,就是万金也不会卖!
易金福听罢,“嘿嘿”直发冷笑。心想,伍苟呀伍苟,你这穷小子还真嚣张啊。给你脸面你不要,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此时的易金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他很快物色了一个绰号叫“赛时迁”的小偷,许以万元酬谢,前往伍苟家中偷鸟。
“赛时迁”拍着胸夸下海口,说区区小事一桩,十个指头夹田螺———稳定了。
于是,易金福便早也盼,晚也盼,只盼佳音到,谁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赛时迁”半夜时辰刚潜入伍苟家中,便被神鸟发现,尖声呼叫:“捉贼!捉贼!”伍苟猛地惊醒,一个鹞子翻身跳下床来,抄起家伙便四处搜寻。“赛时迁”一见不妙,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要不是手脚快,早给伍苟揍了个半死。他失魂落魄地逃出村后,羞于向易金福复命,便潜逃出走了。
几天后,易金福才听说了这事,气得咬牙切齿,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他偷鸟之心不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竟又物色了两个黑社会打手,同样许以重赏,让他们瞅准机会从伍苟手中公开抢鸟。
两名打手雄心勃勃,满打包票,还真瞅准了个机会。
一天黄昏,他俩趁伍苟独个儿托着鸟笼去后山坡时,偷偷尾随而去。谁知伍苟发现身后有可疑人,便将鸟笼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双手叉腰,以静制动。两名打手一见目标暴露,便发声喊,挥拳而上,前后夹攻。伍苟怒吼一声,挥动双拳迎敌。刚刚交上手,蓦地只听得警笛长鸣,警车呼啸。两名打手顿时吓得心惊肉跳,互相招呼一声:“起风了!”便双双撒腿扭头就跑。
奇怪的是,当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山坡上下依然如故,既不见警车,也不见警察。原来,刚才的警笛声、警车呼啸声,都是从八哥嘴里发出来的,你说神不神?
打这起,伍苟更加视鸟如命。平日里,人不离鸟,鸟不离人,防范更加严密了。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易金福的耳朵里,把他给气得半死,暗暗咬牙发恨道:莫说是只鸟,就是个人终究也难逃我易某人的手掌心!他相信金钱万能,有钱能使鬼推磨,谁在乎你这伍苟魔气?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得到它,易金福为得到这奇鸟几乎想破了脑壳。白骨精骗唐僧,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还真的想出一条“借刀杀人”计,禁不住开心大笑道:“伍苟魔气呀,伍苟魔气,就算你能过五关斩六将,这回非得走麦城不可!”
三、图穷匕首见
易金福究竟要借谁的“刀”呢?不是别人,正是乡派出所所长肖猛进。
这肖猛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平日里咋咋呼呼,粗喉大嗓,抓赌捉嫖,倒是个厉害角色。在平民百姓面前抖抖威风,挺会装腔作势。易金福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便用一些小恩小惠挺轻易地套住了他。所谓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肖猛进自然也就成了易金福用金钱驯服的一条呼之即来,来之则从的犬。
当下,易金福算计已定,一个电话将肖猛进召进了镇上的“醉仙楼”酒家,三杯白酒落肚,易金福和盘托出了假公济私“夺鸟”的计划,同样许以事成之后重金酬谢。
肖猛进听了拍案而起,喷着酒气道:“区区小事一桩,老兄为何不早说呢?”
易金福故作忧虑状:“我担心这样做恐怕影响不好。”
肖猛进哼了一声:“什么影响不影响?在老子的管辖内,一切都得由老子说了算,何况是一只鸟!”
易金福面露喜色,双手抱拳作揖道:“那我就在家中恭候老弟的佳音了。”
肖猛进摆摆手:“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说干就干,肖猛进吃饱喝足了,当即趁着酒兴,醉醺醺地驾驶一辆吉普车直奔翠竹村。他一路上气势汹汹,警笛乱鸣,沿途连着压死了好几户村民家的鸡鸭。他们听说是这位瘟神,敢怒不敢言,只好自认倒霉。
伍苟在屋里听得外面警笛乱鸣,还真吓了一大跳,急忙出门去瞧,不想刚好与杀气腾腾的肖猛进撞了个满怀,吓得他连着打了几个冷战,一时手足无措,说话也结巴了:“肖……肖所长……你……”
肖猛进黑着个脸,鼻孔里哼了一声,猛地像旱天里响了个炸雷:“伍苟魔气,你知罪么?”
伍苟点头哈腰,忍气吞声道:“小民安分守己,从不犯法,请所长明示。”
肖猛进冷冷一笑:“你这魔气,魔进不魔出,竟也学会了耍花腔。老子问你,家中可养了一只什么神鸟?”
伍苟听了,心中有数,敢情这瘟神是冲着神鸟来的,便沉着应道:“不过是一只普通八哥而已!”
“着哇!”肖猛进抡起钵子粗的拳头,狠狠地在桌上擂了一下,吼道,“本所长早就接到四乡村民举报,说你近些日子装神弄鬼,专门以这八哥鸟造谣惑众,诈骗钱财!”
伍苟急忙分辩道:“肖所长,我养这八哥不过是逗逗乐玩玩而已,至于人家要给钱也是随多随少,从不强迫,怎说是诈骗钱财?”
“啪!”肖猛进不由分说,抬手就给了伍苟一个响亮的耳光,“你还狡辩?”
伍苟用手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抬头正视凶神恶煞的肖猛进,肖猛进一瞧火候到了,厉声喝道:“那鬼鸟呢?”
话音刚落,便听得墙角处传来八哥的咒骂:“坏蛋!坏蛋!”
肖猛进大吃一惊,旋即转过身子,从墙角处取下鸟笼,双眼瞪得牛卵大。他仔细打量着笼中的鸟儿,嘴里发出得意的狂笑:“鸟做人声,果然装神。不过你今天落到老子的手里,可就神气不了啦!”
八哥盯着肖猛进依然骂不绝口:“坏蛋!坏蛋……”
闻讯赶来围观的村民们见状,禁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肖猛进顾不上计较,自顾拎了鸟笼扔进吉普车里,一踩油门,绝尘而去。这下把个伍苟气得目瞪口呆,欲哭无泪。
四、竹篮空打水
易金福听说肖猛进果然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地将神鸟夺到了手,顿时双眼笑得眯成一条缝。他当即揣上两个大红包,骑上摩托车直奔派出所,要与肖猛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肖猛进估摸这易金福思鸟心切,便存心想吊吊他的胃口,早将鸟笼藏了起来。等对方兴冲冲地赶来后,他便故作为难状:“我说易老兄啊,这神鸟虽说已经到手了,可还不能马上交给你啊!”
易金福不由得一愣:“为啥?”
肖猛进压低嗓门轻声道:“老兄,聪明人不干糊涂事。你就不想想,这鸟我前脚刚刚没收过来,老兄你后脚就给拎走了。你不怕乡里人说我们兄弟俩,早就串通好了?这样一来我们派出所的招牌不也给抹黑了?”
易金福心中一沉,晓得对方的意思,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红包朝肖猛进手中一塞,冷哼道:“老弟出了力,老兄自然不会亏待你,这5000元算是酬劳费。”
肖猛进暗自思忖:你请人偷鸟、抢鸟的报酬都是上万元,到了我这儿却打起折来了,岂有此理!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客套起来:“易老兄,你我兄弟之间怎么讲这庸俗来了?不就是一只鸟么?”说罢,将红包塞到易金福手里。
易金福倒抽了一口凉气,晓得对方嫌这“意思”太少,只好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备用红包一并放在桌上,挺认真地说:“肖老弟,咱哥俩就不用遮遮掩掩了,不妨打开窗户说亮话,老兄我再垫上5000元成交。以后咱兄弟俩的日子还长着哩!”
肖猛进还想假惺惺地再推却一番,易金福便起身正色道:“肖老弟,你就别这样正经了。人来人往的,让人瞧见了多不好。你快将这鸟让我拎走,省得招惹是非!”
肖猛进便借梯下楼,趁机起身,顺手将两个红包揣进怀里,从里间屋里拎出鸟笼说:“易老兄,这下你可如愿以偿了!”
易金福“嘿嘿”冷笑道:“千金求鸟,也只有我易某人才舍得啊!”接着,朝笼子里的鸟儿瞧了两眼。只见这八哥展开双翅瘫在笼内,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他一下子惊呼起来:“啊,这鸟死了!”
肖猛进立即凑上前来,狐疑道:“这鸟刚才还在笼子里跳着,骂我坏蛋哩,怎么说死就死了?”他一边说,一边打开鸟笼门想瞧个究竟。不承想,这笼门一开,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八哥利箭似的冲出来。等两人觉察过来已经晚了,八哥早已飞到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上,冲他俩连声咒骂:“坏蛋!坏蛋!都是大坏蛋!”
肖猛进见状,气得七窍生烟:“我们两个大活人怎么竟给这鬼鸟耍了?要是传出去还真让人笑话死呢!”
易金福跺脚叹息道:“是啊,这鸟太有灵性了,竟会装死骗人,还真是只神鸟哩!”说完,他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盯着肖猛进,“嘿嘿”一笑,“怎么办呢?”
肖猛进读懂了易金福的意思:这鸟是你放走的,逮不回来,那两个红包就得乖乖地交还给易某人。他不由得又气又恼,当即从腰间掏出手枪瞄准树上的八哥,恶狠狠地吼道:“你这臭鸟,看我怎么收拾你!”只听得“砰”的一声,树叶纷纷落下,八哥却毫发未损,又跳到另一个树丫上,继续骂道:“坏蛋!坏蛋!大坏蛋!”
肖猛进气急败坏,甩手又要开枪。就在这时,只听得对面那幢高楼里传出一阵惊呼:“不好啦,打死人了!”
肖猛进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循声朝对面望去,可不,楼道里还真围了不少人,这才晓得刚才那一枪没打着八哥,却误伤了人。于是,一股寒流从他脚底冒起,冷至心窝,全身颤抖,那支手枪“啪”的一声,脱手掉地上了。
易金福一旁瞧了个真切,早吓得像中风似的,张着嘴巴,傻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五、沙土拌黄金
肖猛进仗势夺鸟,误伤人命一案很快被上级部门查处,随后举报信雪片般飞来。肖猛进劣迹斑斑,罪行暴露,终于锒铛入狱。全乡群众奔走相告,拍手称快,惟有易金福拉长着一张驴脸,成天关在家里长吁短叹。偷鸡不着蚀把米,神鸟没逮着,反倒葬送了一位铁哥们,无异于失去了自己的一条胳膊。痛定思痛,好不伤心!
而伍苟和“神鸟”遭此一劫,化险为夷,遇难呈祥,愈加名声大振。乡邻叹服,都说天意不可违,民心不可欺,肖猛进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然而,遗憾的是,神鸟从派出所脱身之后,一直下落不明,伍苟为此上了好几趟玉壶岭,也不曾找到它。失鸟如失命,伍苟伤感了好几天,不过他坚信,只要八哥还活着,迟早会飞回来的。
这天晚上,还真的有人打电话来,而且是位妹子,说是她收留了神鸟,愿完璧归赵。这真是喜从天降,伍苟心花怒放,当即兴冲冲赶到对方约好的地点———村后的翠竹林里。
月光如水,竹影婆娑。伍苟老远便瞧见一位妹子婷婷玉立地站在竹影里。上前细瞧,发现她竟是易金福的妹妹易金梅,他不由得一愣,暗自警惕起来。
“伍苟,没想到是我吧?”易金梅笑容可掬地盯着对方,伍苟还真有点尴尬,半晌才闷声闷气地说:“金梅,你想耍我?”
“胡说!”易金梅随即从背后拎出一只鸟笼晃了晃,里面果然传出了清晰的叫唤声:“伍苟!伍苟!”
伍苟顿时又惊又喜,立即伸过手去,易金梅却飞快地将鸟笼藏回身后,满脸疑惑道:“别急,我还得问明你几句才能还鸟!”
伍苟一愣,随即爽快回应:“开个价吧!”
易金梅冷笑:“你以为我是要报酬的么?屁话!我是想问你,借这鸟装神弄鬼究竟为的啥?”
伍苟瞪了对方一眼,毫不隐瞒地说:“为啥?实话告诉你,我从小靠乞讨为生,见过许多白吃白喝,还欺诈他人的贪官,我曾被那些人骂过,用脚踹过,我恨他们!我养这只神鸟的目的,就是想教它识别社会上的善人恶人,澄清人间的污泥浊水!”
“噢!”易金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提醒道,“可你是否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伍苟哈哈大笑:“什么后果?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谁奈我何?”
“好!”易金梅兴奋地喊了声,将鸟笼重新拎到伍苟面前,“有你这几句话,这鸟跟着你值!”
“谢谢!”伍苟接过鸟笼,冲八哥傻乐。
易金梅还想再说点什么,猛然瞥见远处有个人影闪动,她赶紧收回话头,转身走了。伍苟撵上前去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可人家早已走远了,他不由得发出一阵感叹,原以为易家兄妹一条心,可谁知沙土里面拌黄金。人世间还是好人多啊!
原来,这八哥从派出所脱身以后,本想直接飞回伍苟家中,无奈精疲力尽,误落入易金福的那幢豪宅内的花圃里,找了个阴凉处闭目养神。不承想突然从背后蹿出一只大黑猫,猛地张爪逮住八哥。易金梅凑巧路过花圃,见状迅速救下八哥,并很快藏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正在绞尽脑汁要夺到这神鸟,于是更加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这兄妹俩平常性格各异,哥哥为人奸诈,妹妹性格直爽善良。对于哥哥的所作所为,她一厌恶,二反对,三也是怕他越滑越远,越陷越深。
六、善恶鸟报应
刚才,易金梅发现远处的那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哥哥易金福。易金福当然也瞧清楚了竹影里的两个年轻人,一个是自己的妹妹,另一个就是伍苟魔气。他娘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于是他怒从心头起,挥拳要上前揍人。转而一想,这神鸟说不准又飞回他家中去了,自己机关算尽没弄到手,何不顺水推舟,借这“美人计”,不就可稳坐钓鱼台了?
易金福算计已定,当即回到家中。等易金梅一进屋,他便装做关心的样子与她交谈起来:“金梅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快30岁的人啊,一寸光阴一寸金,青春逝去不留情,等到人老珠黄嫁何人?过去只怪哥哥没有为你着想,如今江心补漏不为迟,哥替你物色了一个好对象,就是翠竹村里的伍苟伍神仙!”
易金梅冷笑过后,一语破的:“你想用人换鸟?”
易金福满脸泛红,嘻嘻连声:“还不都是为了你妹妹好!”
易金梅沉思片刻,拍案而起:“行,我亲自与他谈谈。”
“那就太好了!”易金福兴奋得双腿一软,差点儿给她跪下磕头了。
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易金梅还真有本事,第三天晚上果然将伍苟的“神鸟”请进家里来了,一手交给易金福,再三叮嘱道:“这神鸟我只能借用三天,有借有还,你必须守信。”
易金福连忙点头:“有三天足够了,还是妹妹本事大。你若出嫁,10万元陪嫁一分不少。”说罢拎起鸟笼径直进了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先后有好几辆漂亮的轿车驶进了易金福的豪宅内。一辆刚走,另一辆接着又来。似乎都是神秘人物,互相不打照面,每人最多只待上半个时辰便走了。原来,他们都是与易金福有着密切关系的官方要人。是易金福特意秘密请来让“神鸟”占卜祸福吉凶、前程命运的。只见他们一个个心怀鬼胎,忧心忡忡地来,兴高采烈地去。
岂料,半个月后,这些凡是让“神鸟”看过相的要人,一个个相继被纪委、检察院或“双规”,或传讯,牵出了一大批贪官,并先后落入法网。他们中有分管城建的副县长、城建局长、招标办主任。当然,易金福同样以行贿罪被捕锒铛入狱。
这桩大案究竟是怎样侦破的,社会上众说纷纭。不过,传得最广最神的当然是伍苟的那只“神鸟”。据说它是被易金福的妹妹作为内应,带进他的豪宅里头去的。当那些贪官独自前来朝拜看相,占卜吉凶,在神鸟面前吐露心迹,恳求指点迷津时,没想到易金梅在房间里早就设置好录音机,录下了他们的“供词”。据有关人士透露,若论功行赏,除了“神鸟”外,主要数大义灭亲的易金梅,当然还有精心策划的伍苟。
不久,易金梅还真的与伍苟共结连理,举行了结婚典礼。大喜之日,有记者前来采访这对新婚夫妇,问及神鸟的灵验可信度时,伍苟只吐出了十六字真言:“人借鸟灵,鸟靠人训。人鸟合一,出奇制胜。”
记者若追问详情,伍苟就双手合掌,微笑而答:“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