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国华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4期　　

　　这天夜里，老鸡山下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响，朦胧的月光下，就见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没命地往山里跑，一大队日本兵牵着几条大狼狗在后面穷追不舍，并不时向前面那几个人开枪……

　　不久前，日本鬼子开始在老鸡山下修建军用飞机场，从附近抓来几千名民工，强迫他们像牲畜一样没日没夜地干活，累死饿死病死者不计其数，不少人想方设法逃跑。机场不远处就是绵延八百里的老鸡山，民工们只要逃进山里，鬼子就很难找得到。后来，鬼子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十条大狼狗，狼狗足有半人多高，两只眼睛血红，据说是家狗与野狼杂交而成，从小喂生肉长大，特别凶狠，闻到血腥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此刻，那几个人拼命地跑着，就在他们快钻进山林时，还是被狼狗追上了。牛犊般的大狼狗，狂吠着扑上去就咬，又累又饿的民工顷刻间全被扑倒在地，一时血肉模糊。

　　就在这时，从林中闪出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只见他像将军检阅部队一样，把手随便那么挥了挥。说来也怪，那几条凶神恶煞的大狼狗像是得了什么指令，立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夹着尾巴就往回跑，任鬼子怎么驱赶，就是不敢往林子里钻。汉子趁机扶起几位民工钻进了茂密的森林。

　　过了好半天，他们发现鬼子没有追上来，几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看，那汉子大家都认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二牛。几年前，大家就知道十八岗有个二牛，因老婆被鬼子糟蹋后撞墙自杀了，他一怒之下，用菜刀砍了作恶的鬼子，然后跑到老鸡山上，大家打心眼儿里佩服他。

　　二牛找来草药给几个人治伤，有个名叫王二麻子的民工问他：“鬼子的大狼狗那么凶狠，为什么你挥挥手它们就乖乖地逃了，难道你懂狗语？”二牛说：“这几年我在山里混，别的本事没有学到，惟独学了一手降伏各种动物的绝招，只要对它们挥挥手，别说是狗，就是狼虫獾猪，都得给我远远地躲开！”大家都觉得他的牛皮吹得大了，但他们在二牛的茅草屋里住了几天，还真没有任何野物来骚扰过。

　　几天后，王二麻子到山下打水，遇到了一条一丈多长的金钱豹，那豹子像猫看老鼠一样盯着他，往后坐了坐屁股就要扑过来。就在这时，二牛赶来，像上次一样，对豹子挥了挥手里的东西，豹子竟夹着尾巴恋恋不舍地跑了。二牛说：“你们别怕，有我二牛在，这山里什么野物也不敢欺负你们，等过了风头你们再回去吧。”王二麻子说：“我们不能回家，要是被鬼子抓住，非得把我们喂狼狗不可，就让我们跟你在山里种田过日子吧，实在想家了，再回去看看。”二牛答应了他们。

　　有一天，突然有几个人找到二牛的小屋，说他们是新四军，专门打鬼子。来人说，因部队最近要打仗，他们有几位伤病员，跟着队伍不方便，准备留在老鸡山养伤。但因为鬼子有狼狗，可以嗅到人的气味，所以他们不放心，想请二牛帮忙。二牛说：“要是别的事，我二牛可能做不到，要说是为了打鬼子，就是要我的小命也没二话，我跟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们放心，只要伤病员跟我在一起，鬼子就找不到。”新四军问他到底有什么办法，二牛说：“这个你们就不要管，我自有办法。”

　　几位伤病员住在二牛小屋附近的一个山洞里，其中还有一位连长。不知鬼子从哪儿得到消息，多次进山搜寻，但没有找到。有一次，眼见鬼子跟着大狼狗远远地找过来，二牛就爬到高处，找了个上风头，对它们挥挥手，大狼狗夹着尾巴就溜了。

　　这天，二牛独自一人上山打猎，几位已经康复的战士正在帮二牛收玉米，忽然，哨兵跑过来说：“鬼子又来了。”几个人连忙躲进山洞。不想鬼子却在狼狗的带领下直奔山洞而来。鬼子来到山洞口不敢贸然进去，先是胡乱往里面放枪，然后示意狼狗进洞，战士们打死了两条狼狗后，鬼子又在洞口燃起了火。幸亏里头有个洞通往后山，战士们从那儿跑了。

　　晚上，二牛回来后悔得不行，说都怪自己太大意，忘了防备，差点出了大事，要不然，鬼子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山洞的。大家追问二牛到底是用什么办法降住大狼狗的，二牛说：“不瞒你们说，我靠的就是这个。”说着，从腰里解下一个袋子，连长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两团半干的小肉球，什么也没有，嗅了嗅，那肉球还有股子臊味。

　　二牛说起了个中原委：他刚进山那会儿，时常有狼群来骚扰，有时候在山里还会受到野物们的袭击，它们甚至连枪都不怕，他在外面晾晒的猎物，也多被野物偷吃了。有一次，他在山上发现一只被鬼子飞机炸死的老虎，把虎背回来后，剥了皮，虎肉留着吃。剥到虎蛋时，他觉得那两个小肉球有一股臊味，不好吃，就随手把它扔在了外面。奇怪的是，要是以往，一团肉丢在外面，早就被野物吃了，但那玩意儿丢在外面几天也没有野物吃。他想了半天才明白，原来老虎本是山中之王，野物没有不怕它的，据说它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在自己的领地四周撒尿，用尿的气味警告别的动物，不准许它们进入它的领地，否则就不客气。那些野物都知道老虎的厉害，谁也不敢惹它，它们是远远地嗅到了虎蛋上的气味，以为老虎就在附近，所以不敢靠近。于是他把那两只虎蛋晒干，用虎皮做成的小袋子装着带在身上，再也没有野物敢靠近他了。后来，只要他把虎蛋在上风口绕上几圈，什么动物都会躲得远远的。狗的鼻子最尖，老远就能嗅到动物的气味，这世上一物降一物，再凶恶的狼狗，要是嗅到虎蛋的气味，也会像孙子遇到爷爷，是断不敢靠前的。今天他进山时忘了把虎蛋挂在门前，所以鬼子找到了山洞。众人一听，这才明白鬼子带着狼狗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原因。连长想了想说：“在这八百里大山中，鬼子没有狼狗带路，就会变成聋子和瞎子。要是二牛兄弟能控制住鬼子的狼狗，我们不如打他们一家伙，也好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二牛说：“连长，你放心，我保证让鬼子的狼狗夹着尾巴逃得远远的。”

　　几天后，一大队鬼子再次进山搜寻新四军。他们在狼狗的引路下，直奔二牛的小屋而来。二牛说：“看我的。”就见他拎着那只袋子，迎着鬼子来的路上绕了几圈，把虎蛋的气味留下，然后带着战士们钻进了无边的深山老林。鬼子的狼狗来到二牛用虎蛋绕过的地方，伸着鼻子在地上嗅了嗅，然后一个个夹着尾巴调头就跑，任凭鬼子如何驱赶，它们就是不敢上前。鬼子们没有办法，只得悄悄地摸了上来。鬼子在明处，战士们在暗处，鬼子的一切行踪全在战士们的眼皮底下。就在这时，战士们的枪响了，鬼子像割韭菜一样倒下了四五个。战士们藏在林中暗处，并不跟鬼子正面交锋，只是看准了机会打他们几个冷枪，弹无虚发，每一枪必有鬼子伤亡。鬼子不敢恋战，连忙往山外撤，战士们趁机发起进攻，直打得鬼子哭爹叫娘地逃了……

　　这场仗打得非常漂亮，击毙鬼子二十多人，新四军没有一人伤亡。二牛说：“连长，你们要回部队了，我要跟着你们一起打鬼子去。”民工们也纷纷站出来要求参加新四军，连长同意了。二牛要把那两只虎蛋扔掉，连长说：“别扔，以后说不定还会派上用场哩。”于是二牛又把那个小袋子拴到腰上，与其他人一道，浩浩荡荡地奔抗日根据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