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东升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7期
状元楼本是京城一家不起眼的小酒楼，可十多年来，在这里住过的举子中竟先后中了五位状元、二位探花、四位榜眼，一时间声名大噪。每逢会试，天下的举子蜂拥而至，希望能沾上一点好运气，到时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作为浙江的举子，为了能够住进状元楼，檀香早在半年前就来到京城。眼看考试时间一天天临近，他又将那些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书搬出来，一遍遍地读着。正在这时，忽听“吱”的一声，房门大开，李掌柜满脸笑容地进来：“哟！状元公，还在用功哪？”
檀香连忙起身恭迎道：“掌柜你说笑了。我哪能中什么状元，能中个进士就心满意足了。”
“那倒未必。”掌柜一挥手，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在檀香面前，“不过，你要想真的考上状元，就必须带上这个东西，否则你连进士都中不了！”说着，剥开包在那东西上的锦缎，里头露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砚台，“状元公，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掌柜小心地将它托在手里问。
“不就是一个水晶墨砚吗？有什么神奇的？”檀香疑惑地问。
“不错。这是一个水晶墨砚，可它不是一块普通的砚台，而是文曲星当年用过的。后来文曲星得道升天，成了神仙，这块砚台也变得神奇了。任你是读过书的还是没读过书的，只要你用它磨的墨写字，保你下笔如神。中个状元还不是手到擒来？”
“真有这么神奇？”檀香有点儿不相信。
“你当我状元楼的招牌是骗来的吗？实话跟你说吧，前几任状元都是靠它得来的。如果你实在不信，那我只有找别人。”掌柜说完收起砚台起身便走。
“别！别！”檀香连忙将他拦住，“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这就对了，”掌柜马上换成了笑脸，“要知道，早有无数人想这东西都想疯了。我要不是祖先有遗训，早就靠他弄了个状元。”
“那你要我如何报答呢？”檀香问，“总不能让你无故送我个大礼吧！”
“那是当然。我是个生意人，绝不会做蚀本买卖的。到时，你拿它去中了状元，名利双收、升官发财，我则借你的名来招揽生意。”说到这里，掌柜伸出一根手指，“当然，我也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一点好处，就十万两银子吧。”
“十万两！我哪有这么多？再说你这个东西管不管用我还不知道。到时我将钱拿给你，又中不了状元，那我找谁？这事说出去都没人信……”
“你放心，我是个生意人。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一诺千金。我既然收了你的钱，你当然要觉得物有所值。不然我这状元楼的招牌早就被拆下当柴烧了。你说是不是？”掌柜又顿了一下，“既然你不相信我，那这样好了。考试时你将这砚台拿去，只须打个欠条给我。欠条由你写。等你中了状元再给钱，如何？”
“如此当然最好。不过我即使高中，可短时间里也凑不出十万两白银呀！”
“这你就不懂了。”掌柜微微一笑，“等你真的中了状元，那时满朝文武大臣的贺礼就够你享用了。再往后随便放一个知府道台什么的，那时大把大把的银子还会少了你的？你没听说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吗？”
檀香想了想，终于拿过纸笔欣然写到：
今从状元楼李掌柜处购得状元砚一块，议价十万两白银。他日若真的中得状元，定当全额支付。不得反悔。
立据人：浙江绍兴举人 檀香
万历十年秋（印章）
在通过层层检查后，檀香终于来到考棚。打开试卷一看，题目晦涩难懂，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下笔。正在这时，一个杂役提着水壶过来：“状元公，请喝茶。”令人奇怪的是，他并不是将水倒进茶盅，而是倒进了檀香的砚台中。
“你……你干什么？”檀香用笔蘸了点墨在桌上一画，笔迹淡得无法辨认，“你看你！这教我怎么用？”
“哦！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那杂役连忙赔罪，然后将砚台中的水倒掉，并用热水将它洗得干干净净放回桌上。
檀香怕他又倒错了，连忙递过茶碗。可那杂役不知是老眼昏花还是根本就没长眼睛，他提起水壶依然将热气腾腾的开水，倒进了檀香的砚台中。
檀香刚想斥责，就听那杂役话中有话地说：“状元公请慢用，别辜负了一碗好茶。”说完意味深长地一笑，提着水壶走向下一间考棚。
难道这就是状元砚的秘密吗？檀香心中一动，对着砚台慢慢地研究起来。蒸汽从墨池中慢慢升起，将整个砚台弄得朦朦胧胧。忽然，檀香仿佛看见墨池中像是有字，他将头伸近一些。不错，那墨池中确实有字！在水汽的作用下，那些字飘飘忽忽，捉摸不定，显得无比神秘。
文曲星显灵了！檀香努力抑制住心中的狂喜，仔仔细细辨认起那些字来。这竟是一篇依本次考题所作的文章！檀香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回到客栈，掌柜早已办好一桌丰盛的酒席等在那里。一见檀香，他连忙起身拜倒在地：“给状元公请安。”
“太神奇了，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檀香说完，从怀里摸出了状元砚。
“嘘！”掌柜连忙关上房门，转身对檀香说，“状元公，此事你万万不可泄露半点儿风声。若是让别人知道世间有这等奇物，到时老朽的命不保不说，状元公你可能都要受到牵连。”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檀香连忙应道。
发榜后，檀香果然高中第一。在接受完别人的祝贺后，檀香备好礼物连忙去拜见主考官———太师庞大人。一阵寒暄后，庞太师忽然说：“听说你欠了状元楼李掌柜十万两银子，可有此事？”
檀香一听大吃一惊。他看着庞太师那漫不经心的表情，心里不停地思索着，一时间竟忘了如何回答。
“哈哈哈……看来状元公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庞太师说完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来，“状元公可认得它？”
檀香接过一看，顿时汗如雨下，“这不是自己写给李掌柜的借条吗？怎么会在他手里？如果以后他要挟自己，或是将这张纸条传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庞太师仿佛看透了檀香的心事，淡淡一笑道：“状元公不必害怕。这东西在我这里保管你尽管放心。只要你以后一切听从老夫的吩咐，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十万两白银就当是老夫给你的见面礼。但如果你以后胆敢违抗老夫半点儿旨意，后果你该想得到……”
檀香一听忙跪下：“一切全凭太师吩咐，小人当万死不辞……只是那状元砚到底……”惊魂未定的檀香试探着问。
“让我来告诉你吧。”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大踏步进来一个人，“这一切不过是庞太师一手策划的一个圈套。他想以此来控制你们这些人，达到垄断朝纲、蒙朝篡位的目的。”
“李刚，你不要血口喷人！小心我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告你污蔑朝廷命官。”一见此人，庞太师顿时火冒三丈。
“庞太师，你别急。待会儿见到圣上自会有你说的。”李刚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檀香，“这是不是你用的砚？”
檀香接过一看：“不错，就是。”
“你不是想知道状元砚的秘密吗？那你可要看好。”说完，李刚一挥手，从门外进来一个人。他提着水壶，将砚台的墨池中倒满水。
檀香凑过头一看，顿时惊呼道：“字，水里有字！”
“不错！但字不在水里，而是在砚台底部。”李刚倒掉砚中的水，将它翻过来，“字就在这里，只不过因为它太小，我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如果我们将砚池中倒满水，这些字就会放大，我们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它们。每次考试，有人都能事先知道考题，然后请人做好刻在砚台上。到时再让人倒上水就成了。这就是状元砚的秘密！庞太师，你就是用它先让某些人考上状元，然后又用借条要挟他们，让他们听你摆布！”
“是又怎么样？就凭你一个小小的侍郎，能把我怎么样？现在满朝文武都是我的人，只要我一声令下，你这个侍郎马上变成屎壳郎。”庞太师道。
“你错了！现在除了你自己外，谁都不会听你的。”李刚一挥手，从屋外走进来一大群人，“这些都是用过状元砚的。你问问他们中还有谁听你的？”
庞太师顿时脸色发白，他冲为首的一个说道：“成香！我可待你不薄……”
那被唤做成香的并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卷黄绫道：“庞世元接旨！”
庞太师连忙跪下。只听成香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太师庞世元，利用幻术，扰乱科考，并以此要挟各科进士，以达垄断朝纲，蒙朝篡位的目的。现革去官职，交刑部处理。新科状元檀香，不思进取。妄图利用旁门左道及第。现革去状元乌纱，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录用。钦此！”
檀香一听，顿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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